他身上散發出一股威嚴而肅殺的氣息,堅定忠誠的目光坦蕩地直麵皇帝的怒火,“老臣並非畏事,陛下乃西魏之君主,不容有絲毫閃失,否則老臣將成為西魏曆史上的千古罪人!”


    “身為臣子,應以君主為重,今日即使陛下要取老臣之首級,隻要能勸陛下少飲一杯,以聖體為重,老臣亦心甘情願!”


    這位在戰場上所向披靡的老國公,向皇帝俯身跪拜,其言辭懇切,忠心耿耿溢於言表。


    此時,他額頭觸地,仿佛皇帝就是他的天,這一幕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為之動容。


    皇帝原本的怒火漸漸平息,他不由得迴憶起幼年時,自己曾淘氣地騎在楊國公脖子上嬉戲的場景。


    說來,老國公真的是看著他茁壯成長,一直以來都是以長者的身份悉心嗬護著他,即便他登基為帝,老國公對他的態度依舊如故,沒有半點改變。


    在朝堂之上,眾人唯恐觸怒龍顏,對他曲意逢迎,唯獨老國公,敢於他在獨斷專行之際挺身而出,予以阻止。


    皇帝似乎逐漸恢複了理智,他在位日久,愈發不能忍受他人的悖逆,尤其是在經曆了一場病痛之後,他變得更加敏感多疑,覺得老國公在這關鍵時刻也不肯順從他的意願。


    然而,國家大政,豈能意氣用事。


    “國公速速起身,朕不過是一時酒後失態,些許任性,你這是何故?”皇帝的語氣已不再像先前那般尖銳對立,一旁的辛夷舍吾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靜靜地目睹了這一切。


    令人驚訝的是,那個素來脊梁堅硬如鐵的楊國公,在皇帝麵前竟顯得如此謙卑恭順。


    此前多次邀請,都被楊國公婉拒,這份忠貞,仿佛無論何種境遇都無法撼動。


    辛夷舍吾不由自主地在袖中握緊了拳頭,心中暗自揣摩,究竟是什麽原因,使得楊國公選擇了皇帝?自己與皇帝相比,究竟有何不足?


    他屈尊降貴,謙遜待人,卻始終未能贏得楊國公的青睞,而皇帝居高臨下,將楊家的尊貴踐踏於腳下,楊國公卻能忍辱負重。


    這真是莫大的諷刺。


    自古以來,忠臣難得善終。


    辛夷舍吾斜目輕輕一瞥,很快,一名侍衛急匆匆地走來,此時皇帝已經將楊國公從地上攙扶起來,似乎已經釋懷了之前的恩怨。


    不想,侍衛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皇帝的眼神再次變得淩厲。


    “國公真是教出了一個好孫兒!”


    一股兇險的氣息再次從皇帝身上散發出來,楊國公疑惑地抬頭望向皇帝,隻聽旁邊的侍衛冷冽地說,“適才楊家少爺公然誹謗陛下,指責陛下是昏庸之君!”


    這侍衛聲稱他親眼目睹,楊毅淵聽說皇帝在花園中震怒,老國公被迫跪地,便憤怒至極,痛罵皇帝昏庸,不識忠良,隨後被楊家仆人強行拖迴了屋內。


    “不!陛下,這定是誤解!”老國公麵色驟變,楊毅淵雖然性格急躁,但絕不敢口出狂言,冒犯天威。


    “是否誤解,朕親自審問便知。”


    皇帝再次被激怒,楊國公跪拜皇帝難道不是天經地義之事?


    這楊毅淵竟敢大膽指責他昏庸。


    很快,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向楊毅淵的居所進發,無人察覺辛夷舍吾已與那名侍交換了一個默契的眼神。


    一路上,眾人目睹皇帝冷若冰霜的麵容,紛紛驚恐地跪地行禮,那股威嚴之勢令人心生寒意。


    “二少爺呢?”楊國公抓住一位家丁急切地詢問,對方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場麵嚇得不知所措,“在,在屋內。”


    這種慌張的神態落入皇帝眼中,更讓他堅信事情確有其事,否則楊家人怎會如此驚慌?


    此時,正在換衣的楊毅淵尚不知危險將至,忽然間,屋門砰然一聲被踢開,幾名侍衛如猛虎下山般衝入屋內,立刻動手去捉拿他的雙臂。


    出於本能,楊毅淵試圖抵抗,老國公見狀立刻厲聲喝止,“毅淵,還不快住手!”


    “祖父?”楊毅淵一愣,隨即被侍衛反手製服,按壓在地。


    皇帝眸中寒光閃爍,這楊家的小子居然還敢反抗!


    在楊毅淵的眼中,一切顯得異常詭異——他的居室內突然闖入數人,他們的目光充滿敵意,似乎隨時準備對他不利。麵對這突如其來的襲擊,他斷無束手就擒之理。


    “楊公子這是在更換衣裳嗎?”辛夷舍吾語帶玄機地詢問,話音剛落,一名隨從便迫不及待地翻箱倒櫃,搜尋著某個關鍵的證據。


    “正是,我練劍完畢,正準備沐浴更衣。”


    楊毅淵對逍遙王抱有深厚的敬意,畢竟他是鄭姝芩的義兄。此時,他並未察覺到辛夷舍吾已為他布下了一個陷阱。


    辛夷舍吾望著他毫無防備的麵龐,心中不禁湧起一絲憐憫。


    他是一個純真的少年,但不幸的是,他出生於楊家。


    突然,那名隨從從楊毅淵的衣櫃中迅速取出了那件被他視為珍寶的鬥篷,將其展現在皇帝麵前,“陛下,這件鬥篷藏著奧秘。”


    奧秘?


    何來的奧秘?


    那是姝芩親手為他縫製的!


    楊毅淵目睹隨從突然抽出匕首,毫不猶豫地劃破了鬥篷,他驚恐萬分,掙紮著質問,“你這是做什麽?!”


    他的驚慌失措愈發顯得可疑。隨著一聲撕裂,辛夷舍吾緩緩垂下眼簾,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嘲諷。


    楊毅淵恐怕做夢也想不到,鄭姝芩送給他的鬥篷中,暗藏玄機。


    在那層棉布之下,是一件辛夷舍吾為國公府精心策劃的龍袍。


    侮辱皇上,私藏龍袍,謀反的意圖昭然若揭!


    楊毅淵本想沐浴更衣,皇上自然會認為他打算悄無聲息地穿上龍袍。如今他被抓了個正著,楊國公府的謀反罪名便板上釘釘。


    再加上先前關於北翟使臣私下拜訪老國公的傳聞,一切證據齊全,國公府這次的劫難似乎難以幸免。


    辛夷舍吾在心中輕歎,楊家原本可以為他所用,但他們不識時務,隻能自食惡果。


    “不可以!那是……”那是姝芩姑娘送給他的珍貴迴憶!


    然而,楊毅淵的話未及出口,匕首落下的瞬間,仿佛也在他的心牆上劃開了一道裂痕。


    四周陷入死寂,當鬥篷內的棉絮暴露無遺時,西魏皇的眉頭緊皺。


    隨從也愣住了,連忙伸手探查,隨著棉絮不斷散落,鬥篷已變得破爛不堪,他不自覺地望向同樣沉默的辛夷舍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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