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異藝術女教師拍了拍他的肩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語氣前所未有的深沉:“你當學生……很久了吧?”


    “是的……”任劍雄微微垂眉,別看他們狂信徒高扯著什麽「光榮進化」的旗幟,但是真正享受到第一口蛋糕的永遠是高層的人。


    “我做老師也很久了……很久、很久了……”詭異藝術女教師語氣緩慢,帶著某種蠱惑人心的味道,“古話說得好,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但我準備了許多年才發現……機會永遠隻會出現在其中的一兩次,甚至,隻有一縷毫光。”


    “現在,這縷毫光在你我眼前。”


    “走吧,先過去。”


    任劍雄天人交戰,但唿吸卻越發急促,企鵝般膨脹的身軀也是微微顫抖。


    詭異藝術女教師的話,比任何餅都更具有誘惑力,而且他當了鷹犬這麽多年,也深刻的知道,機會……的確是需要自己把握的。


    資源,也是。


    強大的資本,不是資本,而是首先需要“強大”。


    任劍雄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重重地點了點頭:“好。”


    ……


    同一時間,那些潛伏在了圖層之中的夜行種們也幾乎是在那漣漪推動出去的瞬間感知到了「灰燼」的存在,紛紛向著c組18班的位置湧了過去。


    「沙沙沙……沙沙沙……」


    遠遠望去,湧動的霧氣之中,密密麻麻的夜行種,就仿佛是無數隻爬蟲一樣從陰暗的角落裏鑽了出來,化作一股蠕動的洪流,在教學樓的外牆上如履平地地爬行著,湧向了那灰燼的源頭……


    ……


    x023年5月10日,13:59,教學樓c組18班。


    整個教室都充斥在光焰之中,以阿貴為中心,階梯教室裏折迭桌椅全部都被洪流所扭曲,那本不會對死物造成灼傷效果的灰燼,在引爆之後融合了其他超凡力量特性,充滿了毀滅性與物理上的溫度,周圍的一切都被灼燒,牆壁上更是開始出現那蜂窩狀的孔洞……


    阿貴的血肉已經全部被張靈貞熔化,此刻隻剩下了一具顱骨粗糙的骨架,而張靈貞的情況更加不妙,它的肌體雖然得到了「葬體」的塑造與強化,但始終無法徹底脫離“凡物”的桎梏,在灰燼的極致燃燒下,也是隻剩下一些骨架。


    盡管如此,那框架依舊還是像蛇骨一般緊緊地纏在阿貴的骨架上,兩具脊柱螺旋絞合,骨節縫隙間的火光不斷交融,竟仿佛透著一股邪典的氣息。


    “多麽完美的塑造……”


    「葬體」意識發出驚歎,絲毫不顧張靈貞那軀體的消亡,也絲毫不在意它還沒有徹底奪取骨架的主導權,隻是默默地將張靈貞的骨架融入阿貴的骨架裏,似乎是想要借助灰燼的力量進行某種類似於“焊接”的工藝。


    林異差點沒崩住。


    「建築學家」已經有了,這構成了「葬體」其中一具屍體該不會是他媽「電焊專家」吧?


    可要是把電焊丟到神秘學裏,多少有些拉低了神秘學的逼格吧……


    些許吐槽也不過是一閃而過,林異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張靈貞那最後的幾根骨頭所吸引。


    張靈貞的軀體已經被徹底焚燒了個幹淨,甚至連其框架也不例外,在這個過程之中,曾出現一次的張靈貞模樣的虛影卻再也沒有出現過,林異也沒有聽到“救命救命”之類的聲音,不知道是不是張靈貞的本體意誌在一開始就被滅卻了。


    但張靈貞的骨架雖然是被燒沒了,卻還殘留下了幾根殘骸——這幾根殘骸是一段殘缺的脊椎骨連接著一些說不出種類的骨頭,那些骨頭向周圍輻射出來,仿佛某種帶著倒刺的翼骨。


    在那骨頭殘骸上還有著細密的裂紋,在灰燼的灼燒下,那些裂紋反而透出了一種邪異的味道,裂紋裏流動著金紅色熔岩般的光澤,仿佛某種流動的銘文……


    這殘骸與阿貴的骨架交錯連接,遠遠望去,竟然像是一個生長著惡魔翅膀的人形生物,其中最粗獷的兩根骨頭,隱隱構成了一個十字的樣子,使得整具骨架充滿了宗教與邪典的味道。


    也是直到這一刻,林異才明白了小賣部老板為什麽說要用骨刺才能夠消滅掉張靈貞了——小賣部老板所說的“張靈貞”,不是張靈貞本人,而是被「葬體」意識掌控的張靈貞。


    同樣的,也是如今張靈貞本人已經徹底死亡之後但還依舊存在的那具殘骸。


    那殘骸,源自於「葬體」本體,銘刻著神秘的秘紋,連灰燼都無法徹底燒盡,或許真的隻能通過“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的方式,利用同樣有著秘紋的骨刺去與之同歸於盡。


    「葬體」意誌根本沒有與林異廢話的意思,它把林異誤認為了某個更神秘的存在,因此根本就沒有與林異對話的意思,隻是在那邊一味地欣賞著這具骨架,不時地發出一些讚美。


    對於林異的構建,「葬體」意誌還是給予了高度的肯定的,當然這在林異的眼中卻似乎有些誇獎的過頭了……


    難道這不是基操嗎?你做不到?林異心中腹誹,卻沒有多說什麽,以免降低自己在「葬體」意誌認知當中的高逼格。


    在這詭異的天使形態的骨架成型之後沒多久,林異的意誌之中開始出現一些詭異的幻聽,那聲音仿佛無數魂靈在耳邊低語,絮絮叨叨的各自說著各自的話,忽遠忽近,時響時輕,讓人感覺精神錯亂,恍惚失神。


    林異知道,這是「葬體」的低語,是來自那構成了「葬體」的無數屍體的唿喚。


    “成為……我們的……一部分吧……”


    “肉身……終成幻影……”


    “唯有魂靈的意誌……將長存於天地……”


    “歸於我吧……”


    “成為我吧……”


    “來吧……來吧……”


    它不斷地侵蝕著林異的意誌,在它的認知中,林異不是林異,而是某種讓它都膽寒的存在,可饒是如此,它依舊探出了它的獠牙,哪怕神明在此,它都妄圖啃下一塊肉來。


    但它的高估,決定了它的優勢。


    林異的意誌還真就被它撼動了……或許是因為如今林異本體的“信號塔”強度不如「葬體」本體的“信號塔”強度高,或許是因為林異本身的意誌強度不如「葬體」,又或者因為在圖層的滲透與接續方麵,林異還做不到「葬體」的那種程度,總之此刻林異感覺到了一絲絲被壓製的感覺。


    他心中微微吃驚,「葬體」意誌竟然真的要奪舍阿貴?


    可是……這又有什麽意義?


    「葬體」意誌還不知道,他最後是要幹什麽吧?


    對於「葬體」而言,這不可多得的寶貴財富,其實是林異一開始就奔著報廢甚至用來自爆的……炸彈。


    更準確地來講是穿雲箭。


    一支穿雲箭,千軍萬馬來相見。


    “你……這種感覺……你不是‘祂’的代行者……你不是……”


    在與林異的意誌接觸的瞬間「葬體」意誌似乎感覺到了自己判斷的失誤。


    它迷惑了。


    “那你是誰……?”


    “你是誰……?”


    “不是‘祂’的代行者……卻又有代行者的味道……”


    「葬體」意誌喃喃自語,一邊感知著林異的意誌,一邊欣賞著融合出來的骨架,仿佛正在展開某種推演。


    「葬體」一直不斷滲透骨架,林異的意誌之中產生了一絲絲刺痛的感覺,他想抵抗,卻又心生一計,似乎想到了一個不用骨刺也能夠幹掉這一股「葬體」意誌的辦法。


    於是他半推半就,一邊“抵抗”著「葬體」的滲透,一邊將意誌退縮起來,看起來就像是節節敗退一樣。


    「葬體」意誌並沒有感覺到任何不妥,在它的認知之中,林異既然不是「祂」的代行者,那麽被它壓製也是自然的事情。


    林異默默微操,同時不斷引爆灰燼,使得這裏的光和熱越來越旺盛,直到開始往圖層之中滲透與扭曲,並開始壓迫那在未知的引力下不斷被壓縮的書架區的空間……


    當「葬體」意誌占據了骨架近乎六成的區域,並開始向核心的那一條脊椎骨不斷施壓與侵蝕的時候,林異終於點燃了濃縮在骨架之中的最後一部分灰燼。


    也是最精純的那一部分灰燼。


    “時機已到……!!”


    林異低喝一聲,扭曲嶙峋的脊椎骨上,頸驟然間迸發開了一隻眼睛!!


    骨中之瞳!


    這是林異從魏亮那些不耐煩的話中悟出來的一路暗棋!


    魏亮說構建「傀儡」就像拚高達,這裏麵隱藏著多重信息,而眾所周知,高達裏缺一不可的玩意兒就是動力核心,而這就是他搭建骨中之瞳的靈感!


    蒯鴻基就是一眼就看出來了這點,所以才在他構建完畢的時候丟了一個番茄過去當假的中樞。


    非但如此,那一顆心髒還被蒯鴻基動了點手腳,因此當「葬體」意誌操控著張靈貞的手捏碎心髒的時候,非但沒有取得成效,還跟沾到了劇毒一樣直接廢掉了半條手臂。


    心髒是掩護,引爆灰燼也是掩護,目的全部都是為了讓「葬體」放鬆警惕,而骨中之瞳才是真的核心。


    隨著林異的啟動,一股恐怖的能量在骨中之瞳裏凝聚成型,最終以極高的速度被驅動,產生了一種劇烈的鏈式反應。


    「嗡嗡嗡……」


    就仿佛一個核動力被啟動了一樣,骨中之瞳周圍的空間直接扭曲了起來。


    濃縮的灰燼釋放出了一道璀璨的橙黃色馬赫環,很快那馬赫環由橙黃色變成鈷藍色,再再由鈷藍色持續發酵,經曆了一係列的顏色變化後,那光斑化為了淡淡的金色,像骨頭從中間裂開,露出了一隻眼睛,射出了一道璀璨奪目的無色光輝。


    但周圍的一切卻都扭曲成了一副完全失去物理邏輯的現象。


    感受到了體內的異變,「葬體」意誌終於察覺到了事態的嚴重性。


    然而還不等它做出反應,林異低沉的咆哮聲便響徹魂靈,蓋過了無數嘈雜靈魂的低語。


    林異那咆哮的意誌隻有一個字——


    “開——!!!”


    「嗡嗡嗡……轟——!」


    骨中之瞳徹底爆發,純粹到了極致的超凡力量波動直接以骨中之瞳為中心,以一種極具毀滅性的方式擴散開來!


    光之所及,連骨中之瞳本身都被摧毀——甚至,最先被摧毀的就是骨中之瞳!


    其次就是周圍的一些骸骨,然後那毀滅性的波動就無差別地擴散了開來,將整具骨架都摧毀成了粉末,再將粉末都碾碎!


    “你……你……?!”「葬體」意誌驚恐地說不出話來,林異的感知之中隻剩下了它那因為超出自己的掌控而產生的驚懼聲音,“你毀了我的身體?!你這個瘋子!你這個瘋子!!”


    “多麽完美的藝術品……你就這麽把它毀了?!就這麽把它毀了!!”


    「葬體」意誌歇斯底裏地咆哮著,仿佛失去的不僅僅隻是一具完美的框架,還是某種機會、某個突破當下局勢的契機……


    “‘你的’……哦對,嚴格意義上來講,你說的倒也沒錯。”林異的意誌緩緩出聲,冰冷又漠然,“但煙花的外觀就算是再華麗都沒用,刹那芳華才是它存在的意義。”


    這就是林異構建時的想法,一次性的玩意兒,壓根不考慮後續的迴收與再利用方案,隻追求效果最大化,恨不得連骨頭渣子都能夠發溫發熱,極致的資本流打法。


    放個煙花給你們看,當所有單位都來看了,田不凡那邊就簡單了。


    “好好欣賞吧……畢竟,這從一開始可就不是為了你而準備的……”


    「葬體」意誌聲音一顫:“你說什麽……?!”


    林異不語,隻是感受著骨架粉碎之後的持續湮滅過程,灰燼極致爆發之後,整具骨架連渣子都不會剩下,而他的意誌在無法依附之後,也會以築夢的形式迴歸本體。


    現在的他,就是一個看著絢爛煙花極致盛放,然後等待著它帶著「葬體」意誌一起凋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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