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江水麵上氤氳籠罩,仿佛披上了一件薄紗,朦朦朧朧,讓人看不清其本來麵目。

    兩日後,有良一行人終於趕到了壇子嶺山下。

    邊站立著一位身著淺色西裝,紮著藍色的領帶的老人,斑白的頭發,雙眸凝視著奔騰的江水,目光中飽含著深深的眷戀。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白發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他輕輕吟誦著明代文學家楊慎的那首《臨江仙》,冰涼的淚水順著臉頰緩緩滴下。

    他便是中國著名水利工程學專家,清華大學教授黃萬裏先生。

    “相公,這個老頭麵目慈祥,出口成章,但是可兒聽著心中為何感覺到如此的悲涼呢?”不遠的身後,可兒喃喃說道。

    “可兒,他念的是一首古詩,也許是心中有難言之隱無法傾訴吧。”邢書記解釋著。

    黃萬裏轉過身來,微微苦澀的一笑:“幾位也是來最後看一眼長江三峽的吧?”

    “最後看一眼三峽?”邢書記不解的問,這些年在關中地臍裏與世隔絕,對長江上即將修建大壩竟渾然不知。

    “哈哈,邢書記,難道這麽不關心國家大事?連三峽水庫都沒聽說過麽?”黨大師調侃了一句。

    “水龍斬......”有良不禁脫口而出。

    黃萬裏聞言目光落在了這個瞎眼獨臂的年輕人身上,詫異道:“年輕人,你方才說什麽?”

    “哦,沒什麽,”有良自知失言,於是岔過話題問,“老先生貴姓,從何而來?”

    “我是清華大學水利係教授黃萬裏,你方才說‘水龍斬’是什麽意思?”

    有良遲疑著,心想這位水利係教授肯定學識淵博,興許對褚遂良的那幅畫知道些什麽也說不定,於是便試探著問道:“初唐褚遂良曾經畫過一幅《水龍斬破局圖》,黃教授可曾聽說過麽?”

    “《水龍斬破局圖》?”黃萬裏迴憶著,但似乎沒有什麽印象。

    見黃教授無甚反應,有良於是問道:“據說長江是中華民族的一條水龍,是嗎?”

    “嗯,風水學上是這麽認為的,事實上這條江孕育了中華文明,滋養了數億炎黃子孫繁衍生息,就如同母親的乳汁一般。”

    “若是在三峽修建大壩,豈不就是將這條水龍攔腰斬斷了麽?”有

    良說。

    黃教授聞言長歎一聲:“年輕人說得不錯,真的是遺禍無窮啊,你們這一代人將會看得到,若是修建了三峽高壩,最後終將被迫炸掉。”

    有良一愣,緊忙細問緣由。

    “高壩修建以後,將會出現十一種災難性後果,一是清水下泄衝刷,導致長江下遊幹堤崩岸。二則阻礙這條黃金水道的航運暢通,三是產生數百萬計的移民,背井離鄉,流離失所。四會在庫底形成大量的卵石砂礫淤積,庫容逐年減少,五則導致庫區水質嚴重惡化,六將引起四川盆地氣候異常,七因庫容變化而導至山體崩塌,地震頻生,最終將會引發超強地震。八是血吸蟲病蔓延,九則生態急劇惡化,十將導致長江上遊水患嚴重,洪水直淹重慶。最後一條,根本遠遠達不到預期的發電量,所謂‘三峽電站將照亮半個中國’純粹是欺騙國人的謊話。”黃萬裏教授沉痛的說道。

    “此言大謬,黃教授別來無恙乎?”不知何時有輛豐田吉普車停在了旁邊,一個身穿藏青色毛料中山裝的老者跳下車來,嗬嗬說道。

    “哦,原來是長江水利委員會的水顧問。”黃萬裏微微一笑。

    “黃教授,你說的十一條災難性後果太聳人聽聞了吧?”水顧問麵色不悅的反駁道,“清水下泄衝刷河道肯定是會有的,但絕無你說得那麽嚴重,下遊荊江段加強固岸也就很容易解決了。至於黃金水道嘛,也絕不會阻礙到航運,由於庫區提高了水位,萬噸輪將可以直接從上海直達重慶,無非是通過五級船閘而已。移民問題是個偽命題,你知道庫區人民群眾多麽渴望遷徙到交通方便和經濟發達的地區去嗎?他們全心全意的支持修建三峽大壩,舍小家顧大家,其精神憾天地驚鬼神,我們應該為其感到自豪才是。至於說到背井離鄉更是不值得一駁,清朝初年‘湖廣填四川’,現在那些人的後代不也都安居樂業了麽?對付庫底淤積問題,我們會在上遊修建多級攔沙壩,絕不放卵石砂礫到三峽大壩。關於氣候、水質和生態惡化以及血吸蟲泛濫、地震等等都隻是臆想,要相信黨和政府,這些困難都是可以克服的。而修建大壩的好處卻是顯而易見,實實在在的。‘三峽發電照亮大半個中國’這絕不是瞎說,是完全有統計學根據的,到時候老百姓用著一毛幾分錢的電費喜笑顏開的時候,就知道這實惠有多大了。更為重要的是三峽大壩一旦修建完成,將可抵禦萬年一遇的超大洪水,長江中下遊從此永久杜絕了水患,這可是幾千年來曆朝曆代統治者夢寐以求的太平盛世,隻有在我們這一屆政府做到

    了。”水顧問侃侃而言,貌似很有說服力。

    有良等人都在用心的聽著,到底誰說的對呢?

    黃萬裏目光直視水顧問:“你們想在長江上遊修攔沙壩?”

    “沒錯,而且要修多條攔沙壩,既能發電又可攔蓄卵石砂礫,確保三峽大壩無淤積,這樣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呢?”水顧問得意洋洋的答道。

    黃萬裏仰天長歎:“你們將遺禍往後推延,留給了子孫後代啊,那些攔沙壩淤積滿了怎麽辦?難道要讓長江水改道不成?”

    “黃教授,那時你早就去見馬克思了,相信我們的子孫後代更聰明,更加有智慧,他們一定會有辦法解決的。”水顧問嘿嘿冷笑著。

    有良睜開陰眼,在黃萬裏的雙眸中看到的是錚錚鐵骨,憂國憂民的蒼涼眼神兒,而在水顧問的兩瞳內卻發現了一隻莫名的生物,長著兩根長長的胡須......

    就在這時,忽聞壇子嶺上傳來嘈雜之聲,緊接著見一拄著拐杖的老頭跌跌撞撞的滾下山來,在他的身後還緊追不舍著一個白須老者。

    待到近前,有良才發現前麵倉皇逃竄的瘸腿老頭竟然是老白!

    原來老白隱匿在鬆樹林中窺視著土屋,等待著機會盜嬰,哪知堅守了兩天兩夜,依然無從下手。他身具蛇類之天性,潛伏能力極強,這期間滴水未沾,甚至身子都不曾移動過,但還是被壇公發現了。

    平日裏,鬆林中鳥兒很多,嘰嘰喳喳吵鬧個不停,但近兩日卻不聞其鳴。這一反常現象引起了壇公的懷疑,進入林中一瞧,果然發現有不速之客藏匿其間。

    老白並非壇公對手,被打得一直滾落到了壇子嶺下,早已是鼻青臉腫,渾身是傷,狼狽不堪。

    “水顧問,趕緊截住他......”緊追而來的白須老者在半山腰高聲唿喊著。

    水顧問聞言迅即身子如鬼魅般晃兩晃便欺進老白身邊,一腳將其死死的踩在腳下,似有千鈞之力,壓得他絲毫動彈不得。

    水顧問敏捷的身手令有良等人大吃一驚,想不到一個上了年紀的水利專家竟然身懷有上乘武功。

    “鬆開他。”有良在水顧問的身後冷冷說道。

    老白聞聲扭過臉來見到竟然是有良,頓時驚喜得熱淚盈眶,忙不迭的喊了起來:“有良,你,你的孩子沒死......”

    “你說什麽!”有良愕然道。

    “嬰兒就在山上無燈教

    授的手裏......”老白聲嘶力竭地叫著。

    此刻的二丫,初聞先是呆怔住了,突然間尋思過味兒來,“嗷”的發出一聲淒厲的嘶鳴,發瘋似的朝山上跑去。

    壇公見一年輕女子逼近,於是張開雙臂意圖攔住她,忽然眼前呈現出一道五彩光暈,隨即感覺到渾身炙熱,雪白的長須瞬間蜷曲起來,變成了焦黑色。棉襖棉褲內發出“嗶嗶啵啵”的一陣亂響,隱藏在裏麵所有虱子和蟣子全部爆裂身亡。

    壇公此刻已經嚇呆了,還未弄清狀況,那瘋了般的女孩子早已掠過自己身旁,直奔嶺上而去了。

    山下的氣氛同樣是劍拔弩張,水顧問自恃武功高強,根本未把這個瞎眼斷臂的年輕人放在眼裏,仍舊腳踏著老白甚至還加了力道,踩得腳板底下那人的骨骼“嘎嘎”作響。

    有良不再說話了,右手猛然抓住對方的手腕,使出了“中陰吸屍大法”。

    水顧問正欲以小擒拿反製有良的抓手,突覺一股強大的吸力驟然而至,體內的真氣從手三陽三陰經的大陵、神門、太淵等穴洶湧溢出,不覺大驚失色。他趕緊調動體內真氣抵擋,不料越是反抗真氣被吸走得越快,直到此刻自己方才明白,今日遇到的乃是江湖中罕見的曠世絕頂高手,冷汗從額頭上滲出,心中暗自叫苦道,我命休矣。

    就在這時,那股如洪水潰堤般的真氣外泄突然停止了,那年輕人鬆開了手,口中冷冷說道:“你還不放開腳麽?”

    水顧問如釋重負,趕緊收迴了腿,麵紅耳赤的退到了一旁,對方未將自己的真氣吸光,算是網開一麵了。

    老白喘著粗氣,掙紮著爬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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