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不算窄的巷道,隻要再拐過前麵的街角,接著再左轉,就能看到寧州大牢。


    對於他們而言,不到百丈的距離,完全可以幾個唿吸間就可以疾衝過去,在大牢守衛沒有反應過來的情況下,合幾人之力一舉轟開牢門,然後各處點火,打開牢房,把裏麵的囚犯統統放出來,引發牢內騷亂,趁亂救出大公子。


    計劃的關鍵就是配合,然後速度要快。


    巷道漆黑,地麵鋪著青磚,有些凹凸。


    一群黑衣人悶不做聲的疾馳。淅淅瀝瀝的小雨淋濕了他們的衣服,模糊了視線,也掩蓋了他們急速前掠的聲音。


    突然,一道雪亮刀光劃破了黑夜。


    鮮血飆飛,人頭離頸而起。


    無頭的死屍仍舊前衝了數步,才撲倒在地。


    這一刀拉開了截殺的前奏。


    又有數道人影從兩旁簷脊飛掠而下,身法輕靈迅捷,人在半空,劍光如雨,灑出萬點寒星,刺目刀光已經席卷而下。


    噗噗,又有七八個黑衣人的身體被刺成了篩子或被梟首,速度太快了,快到他們甚至來不及反應。


    這隻能證明一件事。


    這些攔截阻殺之人的武功在他們之上。


    猛虎如羊群,縱掠撲擊,一下子就打亂了黑衣人疾衝的勢頭,一共六個人,有的穿勁裝,有的穿長袍,但清一色灰巾蒙臉,出手迅捷,招法狠辣,刀刀無情,劍劍奪命。


    巷道內人影翻飛,兵刃格擋勁氣碰撞中夾雜著刀劍入體的聲音。


    這六個人太可怕了,殺人如屠狗,所過之處盡是斷臂殘肢,血染巷道。


    武功之高,絕對不是泛泛無名之輩。


    他們的目的非常明確,就是為了阻擊,為了殺人而來。


    黑衣人悲憤莫名。牙齒咬碎。


    他們料想到劫獄不會順利,會有一場惡戰,也做好了這方麵的思想準備。


    但料想當中的敵人是獄卒,是捕快,是寧州駐軍。


    唯獨沒有想到江湖人。


    可眼下連大牢門口都沒到,人手先折損了近一半。


    一名黑衣人目眥俱裂,從懷中掏出一個拳頭大的藍色球體,表麵光滑如琉璃。


    聲嘶力竭地大吼:“兄弟們繼續衝,我來殿後。”


    話音未落,一道雪亮刀光迎麵劈來,他擰腰側身,同時橫刀格擋,刃口向上反削,不料對方砍出的這一刀乃是虛招,迴撤疾刺的刀鋒吞吐間戳向他的小腹,躲閃不及,被一刀戳透下腹丹田,渾身氣力順著創口流出的血液刹那間流失散盡,此人張開雙臂死死抱住眼前持刀的長袍人,刀尖從背後透出,他簇擁著長袍人推向人群密集的地方。眼眶瞪裂,沁出血絲,他竭盡全力的大吼:“兄弟們,閃開!大公子,就拜托給你們了!”


    手中死死抓住那顆藍色球體,將體內剩餘內力全部灌輸進去,轟!隨著一聲悶雷。黑衣人連同被他抱住的長袍人瞬間被無數細如牛毛的須針洞穿,頭臉胸腹血肉模糊,整個人都變成了無數道鮮血狂噴的篩子,附近周圍的牆壁都被射穿了,地麵也是千瘡百孔。空氣中散發著因劇烈摩擦才能產生的焦糊味道。煙塵彌漫。


    “諸位小心,這是雨霖玲。西北魔宮的歹毒暗器,可破內家真氣,順著血液遊走,不可硬抗。”煙塵未等散盡,黑暗中有人驚駭欲絕地大聲疾唿。


    然而他話音未落,又是連續兩聲悶爆,無數牛毛須針向四周激射,籠罩周圍三四丈方圓,激射而出的密集針雨防不可防,避無可避,撕裂的破空聲尖銳刺耳,再次有幾人的身體被洞穿,成了軟塌塌的爛肉。


    負責來此截殺的六名狹義中人當場有五人死於狠辣絕毒的暗器雨霖鈴之下,剩下一人被刺瞎了雙目,流出的血混雜著雨水順臉流淌,此人捂臉慘嚎,被一陣亂刀剁成肉泥。


    這裏的廝殺爭鬥一定引起了驚動,剩餘的黑衣人沒有停留,更加快速的衝向寧州大牢。


    遠處,房脊上站著兩個人,其中一人金箍束發,身材頎長,白袍細劍,豐神俊朗,儀表堂堂,他對麵五丈開外的另外一人同樣身著白衣,內裏勁裝,外罩白色寬袖長袍,也同樣生的麵如冠玉,目若朗星,但兩人氣質不同。


    持細劍的白衣人儒雅俊逸,淡雅文韻,給人一種如沐春風之感。而身罩白袍之人張揚霸氣,睥睨豪放,眉宇間恣意飛揚,仿佛人世間的一切人和事都不放在眼裏。杵著一柄闊劍,劍尖抵著屋頂的條形瓦,劍身靠近吞口的位置有一處凹痕,雨滴狀,又像是一滴淚。


    二人已經站在此處多時,遠處的巷戰都被他們收入眼底。同時收迴目光。


    互相打量對方,氣質,風儀,尤其是各自所持劍器。


    “聞名已久,今日得見,幸會。”


    “好手難尋,隻可惜今日不能暢快一戰。”


    “闊劍淚語,你是狂劍花不語,亦或者換個稱唿,大秦帝國慶王殿下世子。”


    “綠鞘細劍,閣下應該就是東風細雨劍韓輕雷了。”白衣青年眼睛微微眯起,道:“知道我是花不語不奇怪,能認出闊劍淚語,當然能認出我是花不語,但你居然知道我不是大夏人,清楚我的底細。厲害,韓輕雷果然不凡。”接著又豪放大笑,眉宇間睥睨不羈,“這裏沒有什麽慶王世子,隻有花不語,狂劍花不語,我花開後百花殺,世上獨一無二的花不語。”


    對麵人如此迴答,似在韓輕雷預料之中,他又道:“閣下,請表明立場。”


    “姓韓的,用不著緊張。這裏沒有大夏人,也沒有大秦人,隻有一個劍客,一名純粹的江湖人。”


    “閣下今夜來此,意欲何為?”韓輕雷眸綻精光,直言詢問。


    白衣青年滿頭如獅鬃一樣的黑發亂舞飛揚,刷地揚起闊劍,然後扛在肩上,狂傲道:“當然是劫獄。”聲音洪亮,在雨夜裏傳出很遠,但他神態隨意,絲毫沒有警惕畏怯的表情,好似不怕被人聽到。


    “目標是誰,簡鋒?薛天燁?”


    “簡鋒是誰,花某不認識,但聽聞此人出自大夏戍邊軍最精銳的哨探營,是用刀的頂級好手,如果他此次不死,日後有機會定要向他切磋討教。”


    “也就是說,閣下的目標是薛天燁薛大公子嘍?”


    白衣青年沒說話,表示默認。


    韓輕雷表情平靜,又帶有絲絲好奇地問道:“你們之間有舊?”


    白衣青年道:“沒有,隻是花某受人所托,不得不來。”


    這時,遠處大牢響起巨大騷亂聲,火光衝天。


    白衣青年持劍遙指著韓輕雷,傲然道:“讓開,或者開打,選一種!”


    韓輕雷扭頭眺望一眼遠處火光,然後身形疾縱而起,消失在黑夜。


    一縷語音響在白衣青年耳畔,他微微一愣,隨即疑惑地晃晃腦袋,腳尖點在條形瓦上,矯健身形如大鵬鳥般的掠起。


    劫獄,對於普通民眾來說,是砍頭大罪。


    但對白衣青年來講,隻是一個承諾,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別說一座寧州大牢,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無所懼,進出如趟無人之地。


    因為他是花不語。


    重信諾,勝於生死。


    我花開後百花殺,世上獨一無二的花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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