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大人為找到證據與你們虛與委蛇,剛過不惑之年便已是知府,可見其才能之高。”


    “本官不信他從未懷疑過福州一帶的官員,可卻還是被滅口,可見他信錯了人。”沈遇安看著畢大人冷然道。


    那芸娘懷疑是福州知府泄密,可沈遇安看卻不盡然。


    此事事關重大,紀敏賢大人怎麽可能把事情全委交由同窗。


    嶺南上下已經腐敗不堪,福州又好到哪裏去。


    “不過,讓本官猜到你參與其中,倒也不是這件事。”


    沈遇安含笑地看著畢仲達。


    “你指使小童暗探本官行跡,雖說表麵上是那小童是何大人指使的,可本官卻是親眼見到你的親衛給小童銀兩。”


    “沒想到竟是因這麽小小的事泄露了。”畢仲達麵色扭曲。


    沈遇安見他一副後悔的模樣,這才笑道:“當然不是這件事。”


    “嶺南官匪勾結,你為何對本官這麽親近,若是你站在百姓這一邊,你不可能好好待在嶺南這麽多年。”


    所以從一開始不管是不假辭色的何大人,還是一副和泥的畢大人,他都是不信的。


    “哈哈哈,畢仲達,這次陰溝裏翻船了吧,虧你還說沈遇安不過一個毛頭小子,沒想到我們都跌在這。”


    何大人看著憋得滿臉通紅的畢大人大笑出聲。


    “何軒,此次若不是你突然要起事,便是沈遇安也耐不了我畢仲達。”


    一切都是何軒做事不小心,那麽重要的東西放在書房,竟然還被人毫無察覺盜走。


    他行事一向穩,沒有把握的事不會做,可因為何軒的賬冊,他不得不提前布局。


    “已然失敗又何苦來怪我,若不是你說要仔細布局,賬冊一發現不對我就想滅了沈家,可你非要猶猶豫豫,好了吧,讓沈遇安求兵到嶺南了。”


    “紀敏賢在南海郡被殺,若是還有官員在城內被殺,到那時,朝廷會直接派兵鎮壓調查,你我都跑不了。”


    這次他想把沈遇安滅口,然後轉移到海上,到時候便可說是沈遇安剿匪時被海盜射殺。


    至於沈家人,隻是一些婦孺,想要處理很簡單。


    沈遇安不管兩個失敗者互相攀咬,原先他就觀察到,何大人比畢大人官階高,有時候卻下意識低畢大人一頭。


    現在他差不多猜測到了,怕是這群人的智腦,是這位瞧著和善的畢大人吧。


    官船返迴嶺南的時候,天已大亮。


    從官船上下來之後,沈遇安注意到一道憤恨的眼神,轉頭看了過去,就見何青黛死死地盯著他。


    沈遇安唇角微勾,這何小姐倒是氣性大。


    不過想到他把人一家都抓了,沈遇安麵色微斂。


    這件事太大了,沈遇安在南海郡忙了許久,一直到半個多月後,黎山澤前來辭別。


    “沈大人,本官離開衡州許久,該是要迴去了。”


    “黎統領,叛軍太多,若是你這麽離開,本官怕那些人反了。”如今牢房已經關不下這麽多人,沈遇安有些為難。


    黎山澤聞言也理解,隻是他到底也不能長久離開衡州:“沈大人,不知京城可有旨意過來?”


    “證據收集全後,本官就派人八百裏加急送密報,聖旨也就這幾天的事了。”


    正當黎山澤在顧慮要不要多待幾天,聖旨到了。


    “嶺南知州何軒,勾結海盜,殺害朝廷命官,私采金礦等,殺無赦,何氏三族男皆殺之,三族之外,十歲以上男當斬,女入教坊司。”


    沈遇安拿著聖旨在牢房宣旨,不顧身後的哭嚎聲離開。


    畢仲達的結局和何知州的結局一樣,兩人做下無數惡事,自是該殺。


    隻是紀大人一家太過可惜了,這麽一想,看著手中的聖旨,沈遇安來到風行先生家外。


    “沈大人?”


    因著南海郡的變亂,沈遇安最近很忙,沒想到在此處見到沈遇安,芸娘有些詫異。


    沈遇安直接拿起手中的聖旨,見到聖旨,芸娘跪了下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紀敏賢之賢臣不顧自身安危,不畏強權與惡勢力輾轉斡旋,紀家一門英勇就義,其女紀芙蓉聰穎過人,封為嘉和郡主,賜良田三百畝,白銀千兩。”


    “臣女接旨。”芸娘,不,紀夫人哽咽地接過聖旨。


    沈遇安虛扶起紀夫人,看著對方抱著聖旨慟哭,站在一旁沒出言安慰。


    此刻說什麽話都是多餘的,紀家就剩下紀夫人一個孤女,這看著好聽的縣主之位,還是用家人的性命換來的。


    怕是誰在這時也開心不起來。


    許久之後,紀夫人擦幹臉上的眼淚,“讓大人見笑了。”


    “人之常情。”


    離開前,沈遇安從懷中拿出一個瓷瓶,紀芙蓉疑惑地看著沈遇安。


    “不知姑娘可聽說過花想容的修複麵膏?”


    “難道這是?”紀芙蓉激動地看著沈遇安手中的瓷瓶。


    本來她在嶺南,京城的事她知道得不多。


    可為了逃避追兵,也為了不拖累風行,她親手把臉燙得麵目全非。


    風行在茶樓消息靈通,為著她的臉打聽過,所以紀芙蓉也是知道花想容的修複麵膏的。


    見沈遇安點頭,紀芙蓉眼中閃過一絲渴求,卻又收迴手。


    “這麽貴重的東西,我不能收。”


    “紀姑娘收著吧,這次要不是有你給的證據,本官不會這麽順利。”


    院中隻有紀芙蓉一個女子,兩人推搡也不好看,紀芙蓉想了下便收了下來。


    “芙蓉謝過沈大人。”


    沈遇安點了點頭,轉身出了院子。


    他現在忙得很。


    聖旨下來之後,南海郡的午市每日都是一片血海。


    仇珍珠和仇珍寶姐妹倆被幾個孔武有力強壯的男人拉著。


    “珍珠,珍寶,小天讓你們別過去。”


    仇天是無惡不作的海盜,百姓們對仇天的仇恨很高,若是兩人過去,那圍觀的百姓們也會對姐妹倆動手。


    “大哥。”仇珍寶喃喃地喊道。


    “斬立決。”沈遇安麵色冷然地扔下行刑簽。


    這幾日他扔了幾次行刑簽,他早已習慣,眼神看向仇珍珠姐妹倆身後的男人們。


    那些人都是原先仇家鏢局的鏢師,身手不錯,他們跟仇天又有淵源,為免對方劫囚,沈遇安讓人在周圍嚴密把守。


    仇天看向妹妹,露出釋然的笑:“我仇天對不起嶺南百姓,甘願赴死。”


    血液濺到空中,人頭落地。


    “大哥。”仇珍珠她們再也忍不住往前跑過來,卻被身後的人拉著。


    沈遇安看著地上的仇天,心中有些波瀾。


    仇家本是幸福的一家,若是畢仲達沒有給仇家設下陷阱,仇天也不會是這樣的結果。


    後麵沈遇安從仇珍珠姐妹倆的話語中得知,那位從中牽線的官員,竟然是畢仲達。


    而兩邊相騙的,也是畢仲達。


    畢仲達一邊誆騙仇珍珠姐妹倆去當江啟文的外室,一邊又用姐妹倆威脅仇天為他辦事。


    仇家種種不幸,皆是江啟文這位福州總督色迷心竅和畢仲達陰險狡詐引起的。


    仇天那句話沈遇安知道對方是什麽意思,他怕妹妹要為他複仇。


    但他作為海盜首領,沈遇安作為知府,肯定是要下令斬殺的。


    他也知道沈遇安不一般,所以,沈遇安猜測,仇天不想自己的妹妹找沈遇安複仇。


    今日種種,沈遇安並沒有做錯什麽。


    沈遇安麵色冷然地離開了午市,百姓們看著離開的沈遇安,本以為嶺南以後就那樣了,可這位年輕官員,卻以一己之力,瓦解了。


    迴到府衙,就見黎山澤前來辭行。


    “沈大人,本官奉命帶何大人和畢大人他們進京。”


    兩人都是朝廷官員,雖然證據齊全,也不是沈遇安能斬殺的。


    “黎統領一路順風,此次多謝你出手相助了。”


    兩人寒暄了一下,黎山澤便轉身離開了。


    沈遇安則是迴府衙處理公務,發生這麽大的事,嶺南的知州和通判上下二十多位官員犯罪,這些公務可不就耽擱下來了。


    一想到秋闈也沒幾個月了,沈遇安一個頭兩個大。


    也不知道聖上派遣的官員多久能全部到位,把人都解決了是安靜了,但事情也沒人可幹了啊。


    “大人,高捕頭求見。”


    “讓他進來吧。”


    高慶帶著下屬進來,行禮後,幾人欲言又止地看著沈遇安。


    “有何事直言。”他忙著呢,沒時間跟他們耽擱。


    “大人,三幫的人全部斬殺嗎?”


    沈遇安見此,放下手中的筆。


    “官府、三幫、海盜為嶺南三大勢力,而此次暴亂,皆由三幫引起,你說要不要斬殺?”


    三幫加起來幾百人,這些人都是嶺南一部分的青壯年了,沈遇安當然不是把人都殺了,隻是試探高慶等人是不是被人收買,又或者何人求到高慶這邊來了。


    幾人看了下高慶,高慶上前一步道:“大人高明,屬下此次前來,確實是有人過來求情。”


    高慶這才說出緣由,原來不少百姓到高慶這邊求情,而三幫之中的壯年,皆是由本地百姓加入。


    “此事本官自會考慮。”


    最後沈遇安隻說了這句話,高慶等人對視一眼,最後還是抱拳離開了。


    等他們走後,李小平開口道:“大人,你要放了那些人嗎?這次要不是他們,夫人和元大哥他們也不會受傷。”


    看著憤憤不平的李小平,沈遇安淡淡道:“三幫之眾無數,一人可便是一個家庭的勞壯力,都殺了,怕是南海郡家家掛喪幡。”


    李小平想到這些時日在午市見過的人頭,一時有些為難。


    李小平抬頭看向沈遇安:“可是,大人,就這麽輕易放過他們嗎?”


    “不會。”


    李小平耷拉著臉出了書房,沈遇安則是想著這些人該怎麽辦。


    原先就是這個原因,沈遇安這才冒險說服三幫幫主,豈料對方並不把他的話當真。


    可見對方並不覺得他能把他們都繩之以法。


    沈遇安起身出了書房,李小平見狀跟了上去。


    牢房中。


    沈遇安再次見到三幫幫主,這次,沈遇安並沒有分開審問,而是讓三人一同坐在對麵。


    見到沈遇安,三人猶如喪家之犬。


    “在牢房中見到三位幫主,說實話,本官並沒有感到很愉悅。”


    沈遇安的話讓三人抬起頭來,三人不知道沈遇安什麽意思。


    “因為你們,跟隨你們的兄弟,大幾百人犯下此等大錯,你們可想過這些人被殺之後,家中該如何?”


    “而你們被抓,你們家中親人又該如何。”


    三人三緘其口,可沈遇安沒有放過他們,步步緊逼。


    “若你們把這些年做下的事一一道來,本官便上書聖上,給三幫之眾求情,以求一線生機。”


    三人對視一眼沉默著,最後還是脾氣最暴躁的黃幫主先開口。


    “我們做了這麽多事怎麽都會死,沈大人,三幫人數眾多,怕是上麵也不想這麽多青壯年被斬吧?”


    能當上三幫之一的幫主,這三人可都是聰明人。


    “是,本官憐憫那些百姓,可是,你們真的要眼睜睜看著那些追隨被斬殺嗎?”


    沈遇安的反問讓三人同時抬起頭來。


    “沈大人,你說話算話,放過我手底下那些兄弟。”漕幫楊幫主銅鈴般的眼睛直視著沈遇安。


    “本官不敢保證,畢竟你們犯下的事可不小。”


    三人聞言有些猶豫,見狀,沈遇安繼續道:“不過本官在陛下那邊有幾分薄麵,且三幫人數眾多,陛下愛民如子,想必不想看到血流成河的場麵。”


    一片靜默,最後,楊幫主輕聲道:“沈大人,我招,我手底下許多兄弟並沒有插手那些醃臢事,還請沈大人開恩。”


    那些事,都是交由信得過的下屬,其餘兄弟都是無辜的。


    隻是那些追隨的兄弟,怕是難逃死罪了。


    半個時辰後,沈遇安拿著幾人給的證詞離開了牢房。


    迴到府衙,沈遇安看著天色已晚,思忖片刻轉身迴了家中。


    “大人迴來了。”


    沈遇安對下人點了點頭,到膳廳的時候,發現沈家人都在。


    “娘,今兒個傷口怎麽樣了?”


    劉氏眼神微閃:“嗬嗬,好得差不多了。”


    沈遇安看著劉氏笑了笑,他那天給的木係能源可不少,按說傷口應該已經恢複,而劉氏閃爍的眼神,怕是特意給他遮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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