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裴宴之和香凝成婚後,便賴在侯府不出門了。


    得益於建安侯前段時日的發憤圖強,換來了這長久的假期。


    可香凝不一樣,她剛嫁人,光手中的嫁妝,侯府的庫房都要浪費許多時間去盤算。


    裴宴之倒成了這個家裏麵,最無所事事的人。


    “夫人不迴來用飯了?”


    “侯爺,夫人請了幾位管事一同在望江樓用飯,今日就不迴來。”


    類似於這種對話,幾乎都成了侯府的日常。


    所以這日,香凝正要出府,直接被裴宴之攔住了。


    “怎麽了?”


    香凝還有些詫異,不明所以的看著他。


    “阿凝已經許多日沒有理我了。”


    她要起身,裴宴之便環著她的腰身不肯退讓半步。


    眼瞅著和各位管事約定的時間都要過了,香凝無奈問道:“那我今日在家陪你好了。”


    她歎口氣,將手放到身後,摸了摸裴宴之的頭。


    以前從未發現,他這般粘人。


    好在今日的事情也不算太重要,她不去,派人傳個信就是了。


    有了香凝這句話,裴宴之輕聲嗯了下。


    “這些事交給底下的人去辦就是了,家中花了銀錢請他們來做事,不是讓你操勞的。”


    裴宴之鬆開香凝,讓她坐在他身邊。


    聽他這麽說,香凝笑道:“我們剛成婚,許多東西也是這段時日運過來的。”


    “舅舅和大哥準備的嫁妝也不少,還有你手中的田產鋪子,不盤算清楚,今後更麻煩。”


    從前香凝可沒想過自己會有朝一日,富得流油。


    有時候也不得不感慨一句,當家主母是真的難當。


    但她性格就這樣,能自己算清楚的東西,是斷然不會交給旁人的。


    裴宴之知道她要強,也從不會說出要將她圈養在府中的話。


    若是讓她和上京的貴婦人一樣,每日都在家中待著,那才是對她的不公平。


    這樣的生活,自然也不是香凝想要的。


    “知道夫人是為了這個家。”


    裴宴之笑了下,湊近她在她耳邊說了句。


    香凝的臉頓時紅了起來,罵了他一句不正經。


    他到底是從哪裏學來的這種葷話。


    順便感慨了句,小皇帝是真給了他特權,竟然準許他在家中待這麽久。


    不過香凝覺得自己也可以放鬆下,他都這麽求她了,她就勉為其難的陪陪他吧。


    寒來暑往,秋去冬藏。


    日子一天天的過,聞采芙和段灼的孩子都能下地走路了。


    而香凝和裴宴之這段時日是為了孩子的事情發愁。


    “夫人!小郎君把算盤珠子吞下去了!”


    香凝正對著三本賬冊勾畫,聽到春喜這句,筆尖在宣紙上洇開一團紅痕。


    春凳旁堆積的錦緞繈褓裏,剛滿周歲的裴恆攥著半截翡翠算籌咯咯直笑。


    “含在嘴裏罷了。”


    裴宴之斜倚在紫檀雕花榻上,指尖還轉著那枚鎏金錯銀的九連環。


    “昨兒他吞了我的玉佩,不也原樣吐出來了?”


    香凝奪過兒子嘴裏濕漉漉的算珠,看著賬冊上暈染的朱砂印,終於將狼毫重重拍在青玉筆山上:“裴,敬!!!”


    被喚了表字的建安侯支起身子,玄色錦袍領口微敞,露出半截鎖骨上新鮮的牙印。


    他伸手將氣鼓鼓的妻子攬進懷裏,下頜蹭著她發間顫巍巍的銜珠鳳釵。


    “阿凝別氣,為夫這就去教珩兒背《急就章》賠罪。”


    懷中的小團子突然發出響亮的噴嚏,沾著口水的算籌直直飛向父親眉心。


    裴宴之偏頭躲過暗器,一手將兒子撈起來,舉過頭頂:“好小子,這般臂力,明日為父帶你去西郊獵場……”


    “他才幾歲,你可真是他親爹。”


    香凝揪住他腰間蹀躞帶,“上迴你說帶他認認馬駒,結果險些被驚馬踏了繈褓!”


    窗外春雨漸瀝,熏球裏蘇合香嫋嫋升騰。


    裴宴之望著妻子眼下淡淡青影,忽然將哇呀亂叫的兒子塞到碧桃懷中:“都退下吧。”


    菱花槅扇輕輕合攏的刹那,他將人攬入懷中,抬手在她太陽穴的位置輕輕摁壓。


    “管家說你這月又裁了十二個賬房?”


    “他們連新式四柱清冊都不會看……”


    香凝掙紮著要起身,發間金步搖掃過他頸側。


    他的手指在她唇瓣的位置點了下。


    “別鬧,申時三刻還要見漕幫的……”


    未盡的話語被吞進溫熱的唇齒間。


    裴宴之撫著她後頸,突然咬住她耳垂輕笑:“為夫新得了本《九章算術注》,夫人可要秉燭夜談?”


    今日原該核對三月漕糧賬目。


    可當裴宴之帶著薄繭的指尖探入繁複衣襟,她突然覺得,偶爾讓那些管事多等兩個時辰,似乎也不算什麽。


    “再說了,我覺得恆兒也大了,是時候給他添個妹妹了。”


    聽到這話,香凝抬眼看他。


    這人到底有沒有良心,裴恆才剛過周歲。


    —


    小女兒裴媛出生時,正是立夏不久,趕巧在小滿時節,故而得了個小字小滿。


    比起對待大兒子裴恆的漫不經心,裴宴之對待小滿,那可真是寵愛的很。


    小滿五歲的時候突發高熱,燒得兩頰緋紅。


    香凝攥著浸透冷水的帕子,看著太醫施針,手都在忍不住的發抖。


    孩子年歲小,一場病都能輕而易舉的要了命,她是害怕。


    裴宴之怕香凝累著,照顧了小滿一夜。


    晨光熹微時,退燒的裴瑗攥著父親衣帶酣睡。


    香凝進來時便看到了這一幕。


    他將他所有的愛全部給了裴恆和裴媛。


    從前他經曆過的,絕對不會再讓自己的孩子經曆一次。


    -


    裴恆和裴媛漸漸長大,兩人的性子倒是顛倒了過來。


    裴恆越長大,越愛讀書,拜了當朝大儒為師,學起來廢寢忘食的很。


    尤其善水利,想來長大後,也能治理一方水患,為民謀利。


    裴媛倒是不同,小時候還算文靜,隻是大了些後,整日要跟著段灼學武。


    她說段灼的槍法好,她喜歡。


    隻是不曾想,那一手紅纓槍耍起來,倒成了天天欺負段家的大哥哥。


    香凝他們更沒想到,這欺負著,倒是讓段家小子對裴媛上了心。


    一個天生體弱多病好似風一吹就能跑。


    一個整日裏使不完的勁兒。


    裴媛說過,有她在上京的一日,誰也不能欺負她的段哥哥。


    年少說過的話,反倒是讓她的段哥哥上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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