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暴漲的動靜即便沒讓村中建築有什麽損壞,也將那些熟睡當中的村民們驚醒了。


    像是現在, 胖子比以往醒得還要早,他穿搭著鬆垮的一身棉衣, 從房間一路溜達到了院子裏, 踮著腳去看外麵的景色——總覺得今日的空氣比以往更加濕潤許多。漂浮著抹不掉的水腥氣味, 讓他也不免覺得怪異而瑟縮起來。


    小齊是負責通風報信的, 這時候自然也十分緊張地給其他人發短信告知,讓他們迴來的時候要注意一些安全,繞過胖子,別被他發現蹤跡。


    因為他們一行人的任務到底有些危險性,小齊沒敢打電話,怕電話可能暴露他們的方位。隻是那些信息發過去,都如泥沉大海一般。沒人迴,好半晌也就元欲雪迴了她一條消息。


    [好。]


    雖然是很簡潔的答複,但也算讓小齊略微安心了一些。


    元欲雪既然能迴答她,短信中也沒提到其他事,那證明他們都沒事吧?


    小齊這個時候當然還不知道,元欲雪和西裝那一行人都分開了。


    西裝他們倒也不是刻意不迴信息。先不提他們現在的情緒,能不能注意到靜音的來電——就剛才被河流吞沒的意外當中,隨身攜帶的手機被淹進水中,這會已經自動關機了,可能燒壞了裏麵的零件。根本就沒收到小齊給他們的通風報信。這會一身狼狽,衣服上都還殘留著被水浸泡過又風幹的水漬,神色懨懨地迴了小院,正好和出來溜達的胖子撞上了。


    在三樓處小心探看的小齊:“……”


    ……裂開。


    被撞見夜晚出去的三人,反應倒很平靜。


    他們雖然說沒和那些村民們徹底鬧掰,但關係也很岌岌可危。


    相比起在祭典上當場被發現的事,隻是被胖子撞見了,都不算什麽大事。


    加上現在他們的心情,簡直可以稱得上非常惡劣——惡劣得甚至讓他們覺得,和胖子鬧掰也不算什麽大事,也懶得再裝成溫和守禮的好遊客了。


    還有什麽會比現在他們的境況更加糟糕麽。


    所以在胖子睜著眼看過來的時候,麵容顯得非常蒼白,西服滿是皺褶水漬、甚至發梢上都還帶著一點濕潤水汽、格外狼狽的西裝看了過去。異色的瞳孔此時顯現的情緒,簡直是毫不遮掩的傲慢和招人討厭。


    “看著我們幹什麽?”西裝慢吞吞地開口。滿眼嫌惡,語氣當中也滿是不客氣的敵意。


    沒了那個聯係消融的紐帶,西裝此時所表現的最真實的一麵,實在是非常欠揍,像個社會化失敗的成年人。


    胖子都還沒來得及質問這群昨天晚上顯然沒幹什麽好事的遊客們,便被西裝嫌棄的語氣質問的一怔。


    他呆在原地的時候,小高已經走上前了。


    她身材高挑,唇瓣緊抿著的時候,便會顯出十分不好接近的冷漠來。


    低頭看著胖子的時候,更像是在蔑視他一樣。


    “讓開一點。”


    手臂撞在了胖子的肩頭,那看上去相當敦實的房東,竟然都被小高撞得踉蹌了一下。


    “擋到路了。”她說。


    她也根本不在意胖子的反應,便自顧自地走上樓,略高的鞋底擊打在樓梯上,磕碰出來的聲音非常清脆,如同激鳴。


    胖子:“……”


    他也要裂開了。


    目光當中,甚至略微泄露出一分呆滯來。


    那詫異的眼神根本沒在玩家們身上駐留多久,甚至還沒來得及嚴詞詢問這些遊客昨晚去幹嘛了,就好像被硬生生地拽住發了一通火氣似的。不要說繼續嚴厲地拷問,這些遊客是不是犯了金銀村的忌諱,便被一頓態度惡劣地堵嘴——胖子甚至懷疑,如果他真的敢說些他們不愛聽的內容,或許會受到更加糟糕惡劣的對待才對。


    這都是什麽人啊!


    偏偏好似還沒有人能理解他此時複雜苦澀的心情似的。從外麵迴來的三名遊客,一名傲慢,一名冷漠,都經過他迴了別墅,剩下的一名阿窗,平時看起來也是脾氣很好的,隻是這時候胖子不過剛開口問了一句話,便被他極為輕鬆地瞥了一眼。


    “我們做了什麽事,不需要向你匯報吧?”


    在說完這句話後,他也跟著無視了胖子,格外冷漠地走上了樓。


    簡直和肆無忌憚出籠了的野獸,就是誰的麵子也不會給。


    在樓上的小齊:“……”


    她也看的吃驚極了。


    在這之前,玩家們麵對胖子這個一看就擔任了重要npc的存在,可沒有這麽不客氣。


    不過她也很敏銳的,從其他人這些不尋常的態度當中,感覺到了什麽。


    一股令她覺得有些不妙的詭異預感,從心底升騰了起來。


    而且,所有人都迴來了,隻是……


    元欲雪呢?


    因為不久前元欲雪還迴複了小齊的短信,這點不祥預感隻是浮現在腦海當中,便迅速被小齊打消了。


    可她心底到底是不怎麽平靜的,轉過身,準備和西裝他們問清楚的時候,正好迎麵撞上了個人影——


    小齊微微愣了下,方才還不怎麽安定的心,一下就和安分落迴了胸膛當中差不多。還略微有些開心地道,“元欲雪!”


    元欲雪對她比了一個手勢。


    噓。


    是怕引起還在下麵的胖子的注意力。


    她也反應過來,點了點頭,再問話便小聲許多,“你怎麽比西裝他們還要早迴來?”


    而且看上去,還早迴來了不止一點點。


    小齊望著元欲雪現在的模樣,總覺得他好像有哪裏改變了一些……五官身形,和先前倒是一般無二的。真要她說出哪裏變化,小齊也說不出來,就是覺得元欲雪此時比之前,好像要……好看了一些。


    他似乎是剛剛沐浴過,蒼白的皮膚像是被水浸過的美玉一般,更顯得清透無暇,好似蘊著一層水霧般的柔軟清新。發尾也是微微濕潤的,就這麽披散在肩膀上,便是連原就顯得稠艷的一點唇瓣,此時也更添豔麗殷紅,落在雪白膚上,是很奪目的一點顏色。


    元欲雪神情,倒是和平時沒有什麽不同。隻是小齊望著他,竟不知為什麽,微微有些臉紅。


    元欲雪好像不知道他身上的變化。


    他也的確比西裝他們迴來的要早。


    畢竟西裝他們和村民糾纏了一會,還是靠著腿腳走迴來的,元欲雪則是被戒舟衍送迴來的。


    戒舟衍的能力在水域當中最為得心應手,他將元欲雪送迴來,也正好是出現在別墅的浴室當中,元欲雪也順勢洗浴,重新換了身衣服。


    倒不是他講究,而是他那原本的那身衣服的確不能留。


    這是出現在那些村民們眼中的“強盜”,破壞了祭典、帶走了魚。絕不能和玩家扯上關係。所以元欲雪此時重新恢複原本的身形,戴上麵具,又將那些衣服都毀屍滅跡,確保沒有直接證據指向他才算完。


    原本元欲雪是希望將那身衣物都留在野外的——那處偏僻的地界,也不易被人發現。帶在身邊,風險未免太大。隻是戒舟衍很不同意,支支吾吾。


    最後還是將元欲雪先送到別墅,他洗澡的時候,順便換下了那身衣服。


    戒舟衍則麵頰微微發紅,替元欲雪拿走了“作案工具”,這樣的處理。


    小齊問他們發生了什麽——他們這一晚上的經曆屬實豐富多彩,靠手語恐怕形容不過來。


    於是元欲雪低頭拿起手機,準備寫在備忘錄上給她看。


    小齊還在一旁乖乖等著。她習慣很好,也沒有迫不及待地就湊到元欲雪的旁邊盯著他打字,隻是安靜等待著。卻忽然間神色一變,略微驚恐地看向了元欲雪的後方,好像發現了某種危險存在,一下子上前,擋在了元欲雪的身前。


    一股濃鬱的血腥味撲麵而來。


    元欲雪卻好似沒什麽反應,隻是注意到小齊的警惕後,才似意識到什麽,將手機收起,轉過了身。


    第264章 金銀村43


    身後的人正是“消失”了整夜的阿刀。


    元欲雪倒是提前察覺到了他的氣息接近, 不過因為是同伴,而且阿刀迴到別墅當中休息——作為玩家,這是理所應當的事。


    所以元欲雪也沒什麽特殊的反應。


    但此時小齊的警惕神情, 也不算過激, 甚至可以說很正常。


    因為這會阿刀的模樣, 確實有些駭人。看上去十分驚駭可怖,比鬼怪更像是來索命的厲鬼, 幾乎讓人懷疑,他到底是不是活著的。


    身上的衣衫緊緊貼在皮肉上,衣角、胸前、筆直的長褲上,都暈染開了一團幹涸的深色,顯然是被血液浸透又凝固的痕跡。衣服多處被割開, 隻是裏麵透出的皮肉,因在血海裏滾過一遭, 也看不出有沒有受傷,都是一片猩紅的暗色。


    那隻左手上, 還握著已經出鞘的刀。刀鋒處黏連了一些怪異的碎肉, 甚至還有血跡搖搖欲墜地粘在上麵。


    他的頭發倒是還很整潔幹淨,劉海柔軟地覆蓋下來, 遮住了眼睛的部位。臉上也濺射了幾抹鮮紅色,新鮮的似乎還散發著熱度似的, 在臉上一氣抹開。本來就顯得陰鬱的氣質,在這種“裝飾”的加成下,更免不了陰森駭人,像是從重刑犯監獄當中跑出來的瘋子。


    還帶著一身的血, 拿著刀, 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元欲雪和小齊的身後。


    小齊沒被驚嚇得失聲, 都實屬理智壓抑過後的結果。這時候對仿佛剛殺完人的阿刀的提防神色,簡直就是自我保護機製篩選出來的最佳反應。


    她雖然心中驚駭,也是下意識把元欲雪擋在身後的。隻是這會元欲雪收起手機,轉身望向阿刀,唿吸平緩。阿刀表現得也還算正常,沒直接提起他那把總是帶在身上的刀上前行兇,小齊才算心中略微安定下來。


    “元欲雪。”阿刀寡言少語。此時開口,聲音都像透著一股生澀意味。


    “小齊。”他又看向小齊,也很冷冷淡淡地喊了一聲,神色未變。


    小齊這會也算冷靜下來。


    她對阿刀還有懷疑,但語氣中倒是不帶敵意了,單刀直入地問,“你身上,是怎麽迴事?”


    小齊是知道阿刀沒跟隨團體行動的。他做“孤狼”,收到的懷疑,自然也會多一些,何況又是以這樣危險的姿態出現。


    阿刀靜了一會,答,“不是我的血。”


    小齊:“……”


    她尷尬。


    當然知道不是你的血!就是怕是別人的血才對!


    元欲雪也跟著點頭,表達了肯定。


    不用掃描阿刀此時的生理數據,隻光憑氣味就能判斷出來了。


    小齊:“……”


    感覺更擔心了。


    她看向阿刀,隻覺得略微有些頭疼,“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解釋一下,你今晚去做了什麽,弄成這副模樣?”


    阿刀像是才發現,自己這幅模樣十分駭人,而且會招致懷疑一樣。有些茫然地掃視過全身,落在被自己握著的,還沾著血肉的長刀上。先隨意將長刀在身上擦拭幹淨了,才收歸到鞘中。


    “我今晚做的事……”


    阿刀語氣毫無波瀾地道,“不能告訴你。”


    小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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