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蘿發出了很輕微的“哎呀”一聲,元欲雪看見了,便順手幫她撿起來。


    那些碟片散開來,才清晰看見那些片子多數是一些恐怖片。


    第一張碟片叫“朋友”,但也不是講友誼的,依稀能見到一個人被另一人分屍的畫麵。


    光是從封皮上來看,這些碟片便是大片的血色與陰暗色調,不說看上去多令人害怕,總會讓人覺得心底有些不舒服。


    隻不過對於元欲雪這種機器人而言,他心底倒是毫無波瀾,而是將碟片收拾好了,重新擺迴原來的位置。


    小蘿微微側過頭,看元欲雪將碟片收起來,很甜地說了一句:“謝謝哥哥。”


    不過她看上去還是想問什麽的模樣,有些好奇地盯著元欲雪,又黑又水潤的眼睛微微一眨:“哥哥不覺得我看這些很奇怪嗎?”


    元欲雪正收拾著物品,聽到小蘿的話微微一頓,平靜地望向她:“為什麽會奇怪?”


    “你看什麽都是你。”


    小蘿也跟著一怔,扭扭捏捏地說,“隻是我想……如果哥哥覺得奇怪的話,我也是可以看些動畫片的……”


    正好這時候,十分巧合的,元欲雪身上傳來短信的鈴音。


    雖說接收到什麽短信都有可能,或許是推銷,或許是話費提示。但事實上從玩家們來到這個世界後,收到的通常隻有來自房主的短信,因此這鈴音特點很鮮明。


    小蘿的唇微微撇了一下,顯得不太高興。不過這時候她也隻是踮著腳湊過來,像是有些好奇,“是房主的短信嗎?”


    元欲雪也不太在意小蘿會看見自己的手機屏幕,將手機拿出來點擊短信——不出所料,的確是房主給他布置的個人任務。


    “淩晨3:00,請到現在你所在的影音室裏,為我修理放映機。”


    任務看上去很簡單,一句話交代了時間地點和需要做的事。


    修理放映機當然在元欲雪任務範圍內,但是這個時間,不由得讓人聯想一些很糟糕的猜測——小蘿看見後,也微微抿著唇,悶悶不樂地側著頭問元欲雪:“哥哥,要去嗎?”


    元欲雪將手機重新放迴口袋,挺認真地迴答小蘿的問題:“嗯,會去。”


    小蘿又說:“可是哥哥會很害怕吧?要我陪著哥哥一起去嗎?”


    對她這種年紀的小女孩來說,能說出這句話,已經實屬勇氣非凡了。元欲雪微微頓了一下,黑沉的目光便落在小蘿身上。


    她的臉蛋略微有些發紅,似乎是在緊張。但隨之而來的,是元欲雪落在她發上的一隻手。


    元欲雪的指腹十分柔軟,帶著一點冰涼溫度:“不用,晚上好好休息。”


    ……


    事實上,這看上去充滿著死亡陷阱的任務,對元欲雪而言,也不過是普通支線任務中的一個。


    他沒打算告訴其他人,隻打算第二天再分享信息。


    包括戒舟衍,元欲雪想的也是——他出來的時候會小心一些,注意不會吵醒他。


    機器人的作息當然十分精密可控,等到淩晨二點五十分,躺在床褥中的元欲雪便已經睜開了眼。他沒換睡衣,一身常服,隨時可以出門。


    起身的時候當然也沒開燈,甚至沒走門……走的窗,速度很快地來到一樓。


    這次元欲雪行動時稍微小心了一些,有注意到沒吵醒隔壁的戒舟衍,悄無聲息地踏入了約定好的放映室當中。


    元欲雪對時間的把握當然也是相當精準的,當他走入放映室的一刻,鍾表也隨之從59分跳動到了淩晨3點整,正好是短信中通知他需要到來的時間。


    門沒徹底合上,隻是半帶著,但不知從哪裏刮來一陣邪風,把門輕輕地帶上了。一聲輕響,放映室頓時陷入一片極為純粹的黑暗當中。


    在常規情況下,黑暗能給人帶來的恐懼感是十分強烈的。尤其是有那些詭異任務在前,這種不祥前兆,恐怕心理素質再好的玩家,都會忍不住有些精神崩潰。


    但對元欲雪而言,黑暗對他的恐嚇力實在是大大降低。


    他像是完全沒察覺到這樣的黑暗十分不同尋常,而是依舊如常行動……非要說和之前有什麽區別的話,就是他有注意,十分小心的沒讓自己發出太大聲音,以免影響到其他隊友。


    元欲雪甚至沒做出打開手機光源,或者試圖找燈之類的舉動,而是十分詭異的,直接在黑暗中開始檢查房主提到的放映機——可想而知,依照元欲雪的技術,他一貫習慣將所有問題都提前解決在繈褓裏。而且今天下午還維修過一次,這放映機的狀態顯然十分正常,沒有要壞掉的意思。


    根本無事可做的元欲雪微微側頭,眼中略微閃過一絲疑惑。


    在他還思考著下一步做什麽的時候,倒是短信聲又響起,及時給予了提示。


    房主的命令再次到來:


    “請親自動手放映實驗一下——否則你怎麽知道有哪裏不好用?”


    估計房主也是沒想到元欲雪修理水平能那麽高,光是檢查一下放映機的機械線路便知道沒什麽問題,還在迷茫。隻能強硬催促著下命令。


    元欲雪之前也有過放映碟片的經驗——當然,那還是在他所經曆的第一個無限副本當中。


    那放映也不是普通在看電影,而是放映後便會被拖入進碟片的世界當中。


    既然有過一次(不正常的)經驗,元欲雪對房主的要求也毫無感覺。


    他拿起放在放映機旁邊的碟片——那些還是他今天撿起來過的恐怖片。第一張便是那張《朋友》。元欲雪倒是沒有要挑揀的模樣,直接選擇《朋友》便打開放映。


    這張碟片隻是常規的恐怖片而已,但劇情好似特別的惹人深入,不知覺便能讓人沉迷於其中。


    元欲雪本來便是很認真的性格,看恐怖電影都顯得態度很好。他似乎也被這恐怖片的劇情給吸引,端正地坐在原地,十分認真地看著上麵播放的劇情,睫羽時不時微微顫抖一下。


    這部恐怖片講的是自幼具有反社會人格的犯人,用各種手段殺死無辜路人,並且逃脫製裁的劇情。最後他已經控製不住自己,便違反自己定下的原則,向身邊的人下手,其中經過一番掙紮,殺死了自己的好友,並將他砌入了牆中。


    這段劇情正是講主人公獸性大發,對好朋友下手的那一段高潮。


    元欲雪的睫羽微顫,看的十分認真,似乎沒有注意到,不知不覺間,和他一起看電影的人,似乎……多了一個。


    這種變化悄無聲息,就像在玩四角遊戲時忽然多出的一個人。明明房間裏的人數很清晰,但似乎就是誰也沒有注意到這種異常。


    “好恐怖呀。”元欲雪身邊的好友說道。


    他微微將頭靠向元欲雪,像是被驚嚇後,有些許膽怯的模樣,在尋求著元欲雪的關注。


    沒得到元欲雪的迴應之後,他似乎還有些許不高興。


    於是整個人都側了過去,不看電影,而是和元欲雪說話:“這個角色,他怎麽能對自己的好朋友都下手?如果我是他的話,怎麽也不會傷害自己的朋友。”


    他抿了一下唇:“元欲雪,你說呢?”


    元欲雪微微挪動了一些位置,正好躲過他靠過來的動作。但依舊神色冷淡,不發一言,似乎在專心地看電影。


    “你怎麽不說話呀?”


    旁邊的人輕聲抱怨著,聽上去竟然還有些許的撒嬌意味。


    他勉強安靜著又跟著看了一會電影,便又話多起來,“好熱啊。我好熱啊元欲雪。你熱嗎?我們要不要開空調?”


    放映室內的氣溫似乎的確有些高得異常。


    而隨著旁邊人撒嬌要開空調的聲音,一股濃鬱的血腥味控製不住地從身邊傳來。


    如果這時候元欲雪側過身,便能看見一個樣貌十分清秀的青年,但是此時,他的相貌已經不能單純用形容詞形容了。


    他像是歪斜扭曲的失敗藝術作品,臉上的皮肉在向下崩塌,血液像是融化的冰淇淋一般不斷流淌,那些器官組織更是瘋狂坍塌凹陷——他像是被放在接近太陽的高溫中,一下被燙的骨肉分離,消解的不成人形。


    第123章 兇宅試住30


    “你看看我呀。”


    “為什麽不理我?”


    “你在生氣嗎?我們不是好朋友嗎——”


    他的聲音從最開始帶著一些癡纏, 到最後變得莫名哀怨憤怒起來,尾音都拖出一些尖利聲調,顯得極為陰森。


    民間有獨鬼的傳說, 指夜半時分陰氣最重,獨身一人不宜談論鬼神之事。


    放在以前可能是指念話本之類的, 等到現在科技發達,一般是指視頻或者音頻了。那些恐怖電影一外放。而你正好又是獨處,容易招來獨鬼好奇, 陪你一起“看戲”。


    說不準有些情節嚇得你尖叫出聲,喊著喊著就發現身邊多了一個“人”在叫好。


    也有民間總結的應對獨鬼的方法, 說是不要理睬它, 裝作看不到它的樣子, 等那些恐怖電影結束,它自己就會離開了。


    元欲雪作為一名機器人,雖然資料庫可以隨時查閱,但到底不會無故將這些民俗故事都一一觀看過,當然不知曉獨鬼傳說。隻是不知是因為什麽……或許是出於應對詭異事件的本能,在當前情況下很平常地選擇了無視。


    麵前巨大屏幕當中,故事還在繼續播出。情節正來到高潮, 主人公將好友一刀刀殺死後, 又將他的身體解刨扔在焚燒爐中焚燒。


    畫麵中, 從爐中傳出的煙味像是十分嗆人,白霧濃稠, 同時還有油脂被燃燒著、氣泡鼓起又被刺破的劈啪聲響。主人公站在爐外, 神色近乎有些癡迷。


    元欲雪依舊端坐在沙發上, 背挺得很直。就算在看這種恐怖電影, 他的神色也依舊很冷冽, 平靜同冬日落下的一朵顫巍巍的雪花,光是看著他都似能察覺到一股平靜感。


    他好似完全沒有被裏麵劇情帶動——或是因為血腥場麵而覺得恐懼惡心,又或是被那些暴力場麵刺激的血脈迸發多巴胺增加,這一切應當有的反應症狀都沒有。元欲雪依舊冷冷淡淡,仿佛屏幕當中播放的隻是一段很常規的故事,甚至不值得他特意多關注一般。


    而他身邊的鬼怪,也仿佛被元欲雪的無視態度給激怒了。


    ——為什麽不看我?


    為什麽不害怕?


    為什麽能夠熟視無睹?


    它可不是民間傳說當中,隻要掩耳盜鈴,便會消失的獨鬼。


    在那股奇異的高熱溫度下,它身體消融的速度開始加快。


    黃白色的油脂像是被加熱融化的黃油一般徹底成了液體狀態,發出極為惡心,帶著油脂的氣息。


    血和肉已經像橡皮泥般捏成一塊,又混合成半液體狀態,便這麽掉落在地上,也跟著淌在了沙發上,向著元欲雪緩緩流動而去,如同一條油脂小溪——隻差一點點,便要沾到元欲雪的身上。


    而在那一瞬間,元欲雪忽然站起了身。


    那些流淌的油脂已經在一瞬間,像是忽然進攻的蟒蛇般,吞噬了沙發的位置。


    似乎能聞到、能聽見,那些油脂被燒灼開的氣息和吱吱焦響聲。


    不管是從嗅覺還是視覺上,都在那一瞬間達到了令人恐懼的巔峰。


    但是元欲雪的目光依舊沒什麽變化,他隻是從沙發上起身,改變了一下位置。甚至連目光都仍然鎖定在正在放映高潮劇情的屏幕上,仿佛完全沒注意到身邊人已經悄無聲息地轉換成了另一個糟糕狀態。


    這種態度又一次激怒了它。


    那一灘正在沙發上緩緩流淌的黃白相間的油脂當中,開始浮現出一張熟悉的五官,就像是一個人被碾壓成人皮形態,臉又被貼在上麵一樣。


    它的聲音卻沒有像先前那般充滿哀怨和暴怒,隻是看向元欲雪的動作,“嘻嘻”笑了一聲。


    “你暴露了哦。”


    “我知道的。”


    “我知道的——”


    它開始不斷重複這一句話,充滿詭異的偏執,最後凝結為破音的一句——


    “你被發現了,你看得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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