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湖坪大隊,位於枝山人民公社東部,距公社所在地8公裏。東與羅家坪大隊相鄰,南和楊柳大隊、魯家灣大隊接壤,西與楓林坪大隊、雲霧大隊毗鄰,北和白鶴峰大隊隔河相望。雖說它隻是一個大隊的建製,其設施僅次於枝山人民公社所在地。它是枝山人民公社東部的集聚地。辦事處、信用社分社、學校(當時設有小學、初****銷社、衛生所等等,機構齊全。無論是房子還是人員編製,比其他大隊都要多一些。


    當時,玉湖坪大隊衛生所,有兩個吃國家糧(湘西方言,“非農村戶口”)的醫生,他們都是上麵派來的,不是本地人。除他們兩人外,還有四個赤腳醫生(農村戶口、吃國家統銷糧的醫生)。說玉湖坪大隊衛生所隻屬於玉湖坪一個大隊,這種說法是錯誤的,它承擔著枝山公社東部八個大隊的赤腳醫生培訓,以及八個大隊衛生點赤腳醫生的相互調配。衛生所裏那個五十多歲,濃眉大眼,經常戴著一副老花鏡,且骨瘦如柴,走路一瘸一拐的田醫生,是玉湖坪大隊衛生所的最高長官。聽長輩們說,他從衛校畢業後就被分配在這裏,一晃在玉湖坪工作了二十多年。按他自己的話說,他是半個玉湖坪人。他的責任心很強,醫術很高,是個遠近聞名的大好人。可是,小孩子們都非常怕他,也非常恨他。不管是哪個孩子不願意打針、吃藥,他都會采取強製手段,像老鷹捉小雞的一樣,把那孩子拎倒在病床上,三下五除二(湘西方言,“極快地速度”的意思)地褪去孩子的褲子,待孩子發愣地那一刹那,針頭就紮進了孩子的小屁股蛋,未等小孩子的哭聲發出來,針早就拔出來了。遇上哪個孩子不願意吃藥,他一手捏住那孩子的鼻子,另一隻手以雷霆閃電之勢,把藥放進孩子的嘴裏。說起他,沒有哪個小孩不怕他的。為此,孩子們在背後給他編了一段順口溜:掰子(湘西方言,“瘸子”的意思)掰,掰上街;打瓶酒,嗙(湘西方言,“嗅、氣味”的意思)尿臭;稱斤肉,光(湘西方言,“全部、皆是”的意思)骨頭;買包麵(湘西方言,“一包麵條”的意思),光稻草;迴到家,慢慢幹(湘西方言,“吃”的意思)。後來,小孩子們為發泄對田所長的恨,幹脆編成跳橡皮筋的口訣詛罵他。


    “順香、求枝,不是我幫喜二佬的忙哈(湘西方言,語氣助詞),你們兩個搞(湘西方言,“做”的意思)得太過頭了。他好心勸你們,結果招來一頓打,還有天理嗎?”田所長實在看不下去了說。


    “他嘴賤,該打!”


    “是嗎?你們是好歹不分,善惡不明。常言港滴(湘西方言,“說得”的意思)好,聽話聽落頭(湘西方言,“聽完整、聽清楚”的意思),你看你們兩個,不管青紅皂白,就給人家一頓打,你們和潑婦有什麽區別?”


    這話,也隻能田所長說,換一個人說這話,不知道會有多慘。


    她倆雖然停了下來,但還是不鬆手。


    “田所長,你這話說得有點過頭。明明是喜二佬罵我們在前,我們撕(湘西方言,“打”的意思)他在後。本來你是眼睛(湘西方言,“視力”的意思)不好,現在乃們(湘西方言,“怎麽”的意思)搞的,耳洞(湘西方言,“耳朵”的意思)也不好使了?”說完,她倆忘乎所以地、哈哈大笑起來。


    “真是不像話,看看你倆像乃們(湘西方言,“怎麽”的意思)個樣子!”


    她倆活該倒黴,被顯貴撞了個正著。那場麵,鄉親們隻顧看熱鬧,誰也不知道顯貴是什麽時候來的。當他們聽見顯貴的聲音時,一個個嚇得直往後退,給他讓出一條道來。


    順香大嬸和求枝大嬸驚嚇得麵麵相覷。心想:前幾天開群眾大會時,顯貴這個狗日的說要搞麽得(湘西方言,“什麽”的意思)整頓,自己是不是成了槍頭鳥?


    她倆鬆開抓住喜兒佬的手,眼睛直勾勾地望著顯貴,像罪犯等待法官宣判一樣。


    哼哼唧唧的立雲大叔,聽見了顯貴的聲音,立即停止了呻吟。忍著痛從醫務室走出來,嘴裏不停地喊道:“湯書記,您聽我說……”


    “喲,是立雲同誌在裏麵哈(湘西方言,語氣助詞)!”


    “是我,湯書記。”


    “你的腦殼是乃們(湘西方言,“怎麽”的意思)搞的哈(湘西方言,語氣助詞),裹上了那麽多紗布?”


    “報告湯書記,是我早晨給牛上(湘西方言,“喂”的意思)青草時,不小心撞到牛欄坊上了哈(湘西方言,語氣助詞)。”立雲大叔瞪了瞪順香大嬸一眼說。


    “哈哈,我說立雲哈,你一貫忠誠老實,不要隱瞞實情。等會兒我讓民兵營長查一下哈。若隱情不報,你是知道後果的哈。”


    顯貴是何等聰明的角色,立雲大叔的那一瞪眼,他心裏早已明白了七、八分。


    “在湯書記麵前,我就是一個裸體的小兒,不敢有一絲一毫地隱瞞。”


    “哈哈哈,是乃們(湘西方言,“怎麽”的意思)迴事,我會讓民兵營長查清楚的哈。我問你一件事。”顯貴接著說。“你們隊上今天放假,是不是因為你家婆娘(湘西方言,“老婆、妻子”的意思)這事?”


    “我不曉等(湘西方言,“曉得、知道”的意思)是乃們(湘西方言,“怎麽”的意思)迴事哈(湘西方言,語氣助詞)。”


    “哦。你安心地把傷搞(湘西方言,“治療”的意思)好。”顯貴用指著喜二佬三個人說。“你們三個跟我到大隊部去一哈(湘西方言,“去一趟”的意思)。”


    喜二佬三個當事人耷拉著腦袋,跟在顯貴屁股後麵往不遠的大隊部走去。


    大隊部是祖先留下來的一個祠堂,占地十四、五畝,它曾是湯氏的祖祠,後來,改成了朱家坪生產隊的倉庫。倉庫保管員叫朱民俊,是當時朱家坪生產隊,乃至整個玉湖坪大隊學問最高、見識最廣的社員。因此,他深受廣大幹部群眾的尊敬和信任。話說迴來,在六、七十年代能謀得這個位置是件很了不起的事。一年四季除了夏秋兩季忙一些外,其他時間幾乎閑來無事。既使是沒有白晝之分搶修水利的時候,他喜歡去就去,不喜歡去就不去,因為他的主要工作在生產隊的倉庫這邊。於是,隻要是天氣好,他就會把竹床放在嗮穀場,旁若無人地躺在竹床上看書。


    這天的天氣確實不錯。


    朱民俊同往常一樣,躺在嗮穀場(村部門口)的竹床上,悠然地吸著旱煙卷。


    “民俊哥,你今天怎麽沒看書了哈(湘西方言,語氣助詞)?”


    “哦,是湯書記哈(湘西方言,語氣助詞)。我今天不看書,隻曬書哈。”


    “曬書?乃們(湘西方言,“怎麽”的意思)沒看見書哈(湘西方言,語氣助詞)?”


    “在這裏……”朱民俊用手指頭指著自己的肚皮說。


    “哈哈哈,文化人就是不一樣,不像我們這些大老粗。”


    此時,喜二佬三人忘記自己是犯了錯誤的人,被朱民俊的言行惹得哈哈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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