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信義隨著親軍的腳步,來到一處灶火前。


    雖然應天的寒冬臘月濕冷無比,但仍壓不住鍋內的層層熱氣,和那不斷飄入鼻間的一縷肉香。


    “使臣吃了沒?沒吃就一塊吃點。”


    王信義這才想起,剛剛光顧著想心事,他壓根忘了吃飯。


    被親兵一提醒,肚子立即不爭氣的開始咕嚕起來,隻好笑笑掩飾尷尬。


    親兵哈哈一笑,直接命夥頭打了一份飯菜遞給他:“軍中夥食粗陋,湊合吃點吧。”


    王信義接過碗,隻見此碗如海,上麵層層疊疊的鋪滿了菜。


    所食之菜,俱和他們的夥食沒有差別。


    隨意的找地方坐下,一邊禿嚕著飯菜,一邊套親兵的話:“你們平時也吃這些?”


    “那哪能啊。”


    果然!


    王信義心下暗淡,果然是‘演’給咱們看的嗎?


    誰知親兵繼續說道:“天天吃一樣的菜不得膩死?更何況天南海北的,菜譜也不一樣啊。”


    親兵嘿嘿一笑:“俺們遼東可是有不少海貨呢,尤其是那生蠔,對男人可是大補之物,嘿嘿...”


    王信義愕然,旋即苦笑:“這位小將軍,我是小琉球來的...”


    “哦豁!”


    一聽他是小琉球來的,親兵反而來了興趣:“你快給俺說說,你們那有啥特產?弄迴俺們這裏能不能養殖?


    說實話,天天嘴裏溜的不是那幾樣海鮮,就是豬肉燉粉條子,都他娘的吃膩了。”


    “啊?”


    他來這裏是考察大明士兵能不能吃飽的,結果人家告你都吃膩了?


    尤其是那豬肉,在他們小琉球,可是皇室貴族才能吃得起的奢侈品啊...


    “算了算了,反正早晚得去海上溜一圈,到時候俺自己去看。”


    親兵樂嗬嗬的坐在一邊,似乎對遙遠的大海充滿好奇:“不知道深海和咱們近海的魚,吃起來差別大不大?”


    王信義有些無語。


    合著您們打仗的目的,就是為了去弄迴來好吃的?


    但他可沒忘了自己的目的是什麽,匆匆將飯菜扒拉到嘴裏,趕緊問道:“這位小將軍,我有個疑惑。”


    “啥?”


    “到時候打仗的時候,您們這些飯菜也能如數供應?”


    “那得看情況了。”


    親兵嘿嘿一笑:“若是在大營,差不多吧。”


    王信義心思一動:“那要是打起來呢?”


    親兵沒好氣的翻個白眼,像是在看白癡:


    “打起仗來,你還讓廚子給你燉紅燒肉?你就不怕廚子把你燉了?”


    “嗬嗬嗬...是,是。”


    王信義尷尬的摸摸腦袋。


    親兵繼續說道:“打仗的時候自然有野戰口糧,比如這個。”


    說著,親兵隨手從口袋掏出一塊半掌寬,兩指長的東西:


    “打仗的時候,就得啃這壓縮餅幹了,哦,還有牛肉幹、巧克力。”


    “這都是蘇大人定下的單兵口糧,說能補充糖分和蛋白啥的,俺也不懂。”


    說著將牛肉幹遞給他:“你讀書多,這蛋白是啥玩意?為啥不補補蛋黃?”


    “呃...這個...”


    王信義哪懂這些,接過幾樣口糧仔細看著。


    以往行軍打仗,將士們一般帶著的都是脫水處理後的炒麵,再帶一小塊粗鹽巴補充鹽分。


    難吃不說,占得位置還多,導致帶不了幾天的糧食。


    但眼前的這些東西,十分小巧精致,用以隨身攜帶十分方便。


    就是不知道管不管飽。


    看著那隻有一點點的樣子,王信義陷入沉思。


    親兵還以為他嘴饞,三兩下就拆開一包餅幹:“想吃?嚐嚐。”


    王信義心思一動,接過就要往嘴裏放,但那親兵卻提醒他:“吃一點就行哈,這玩意老撐肚子了。”


    王信義笑笑,還以為他小氣,但還是聽話的隻吃了一半。


    親兵一愣,“吃那麽多?哈,你一會可少喝點水吧。”


    王信義沒理他。


    這壓縮餅幹入口味道清淡,好像還帶著淡淡的肉香,味道十分不錯。


    但有一點,就是太幹了,不好咬。


    他也不顧親兵的提醒,找夥頭要了一碗湯,咕嘟咕嘟的灌了下去。


    親兵傻眼了。


    他吃的這點東西也不算多,但前提是...空腹。


    剛禿嚕了一碗大米飯,又吃了壓縮餅幹,最後還拿湯勾勾縫...


    希望這家夥是個大胃王吧...


    親兵如是想到。


    不管怎樣,至少王信義想看到的東西都看到了。


    看到大明天兵後勤補給如此給力,他總算是放下了心,眼中也有了笑意。


    隨口聊了幾句,就有人來通知,蘇大人要求全部歸隊,要迴去校場等候騎射比試開始。


    參觀完大明軍營夥食的一群使臣,或笑或愁,心思不一的迴到校場沒多久,主台那邊就宣布演武開始。


    鄒芳站在一邊,充當解說:


    “雖然現在軍隊以火器為主,但皇上明確要求咱們的軍隊決不能丟掉傳統!


    ‘騎卒善馳射,步士善弓弩’,這就是老祖宗留下來的規矩。


    今兒下午除了射箭比試之外,騎兵和步兵的幾項考核,也都得過關,不然必有懲戒。”


    王信義逡巡左右,隻見上午還有些不以為然的某些使臣,此刻臉色變得十分嚴峻。


    不僅是因為被大明恐怖的後勤補給能力驚呆,還因為眼前的比試。


    鄒芳的聲音不停在他們耳邊迴蕩:“皇上這次定下的考核標準十分嚴格。”


    “達不到六成以上命中的,全部不合格品,嚴懲!”


    使臣看著場中不斷被命中的靶子,無不驚歎連連。


    別說大明火器犀利,就算他們隻用弓箭和自己交手,恐怕在場的也沒幾個國家能是一合之敵吧?


    別的不說,光是這些箭手隨便抽出幾個,在他們那邊都能稱之為神射手了吧?


    另一邊,朱棣欣喜之餘,卻略顯遺憾的搖頭:“謹弟,為何不讓神機營上前一顯身手?”


    蘇謹聞言微微搖頭:“大戰在即,沒必要拿出壓箱底的東西。


    隻用弓箭長槍,那群英國佬很難試探出咱們的火力。”


    朱棣卻有些擔憂:“若是因此讓對方小覷了咱們,那...”


    “那不更好嗎?”


    蘇謹笑道:“若是威嚇,臣自然要拿出些真家夥來嚇唬嚇唬他們。”


    “但現在既然決定要開戰,那還是隱藏實力比較好,陛下您說呢?”


    姚廣孝湊趣道:“阿彌陀佛,蘇大人言之有理。”


    看著姚廣孝那鋥亮的光頭,蘇謹忍不住打趣:“大師,若是開戰您想上戰場嗎?”


    “阿彌陀佛,為國征戰,義不容辭。”


    蘇謹哈哈大笑:“可是大師,佛家不是說不殺生嗎?”


    姚廣孝想了想:“蘇大人言之有理,那貧僧就給大炮披上一件袈裟,開炮之前念一聲‘我佛慈悲’如何?”


    蘇謹愕然,與朱棣麵麵相覷,旋即哈哈大笑:“妙哉,妙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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