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聞人府眾人皆半夢半醒之時,琉璃房內的窗戶被人輕手輕腳地推開了。


    一道矯健的身影跳了進來,許是沒想到琉璃還沒睡,那人有些錯愕地看著她。


    “你······”


    奚行昭原想問琉璃為何還沒睡,準確來說是想問琉璃為何沒被那迷魂香迷暈。


    難道他們沒在琉璃房裏點香?


    奚行昭扭頭看向房間中央的香爐,那裏正飄著青煙,味道和他房裏的一模一樣。


    顧不上和琉璃解釋,奚行昭就用茶壺裏的水將其澆滅。


    等做完這一切後他不自覺地鬆了口氣,轉身去拉琉璃的手。


    “走!”


    是他想當然了,以為聞人家是他娘的母家,再如何也不會如那些落井下石的人一樣。


    但令奚行昭沒想到的是,聞人家確實與旁人不同,旁人隻不過是不願助他,而他血脈相連的外祖家卻想致他於死地。


    迷魂香的氣味他之所以如此熟悉,蓋因奚家被滅門的那天整座奚府上空都飄著那種氣味。


    雖然奚行昭很不想承認,但事已至此,他不能自欺欺人認定這隻是一個巧合。


    迷魂香效果顯著,就連一向謹慎的爹和娘都著了道,而如此強悍的迷香絕不是輕易可得。


    能有這個渠道和財力收集如此大量的迷魂香,這世上能辦到此事的人掰著手指都能數清。


    香爐雖已滅,但還沒散盡的氣味聞得奚行昭幾欲作嘔。


    眼下他隻想立刻帶琉璃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卻不料琉璃卻拉住了他的手。


    奚行昭不明所以地望過去,隻見琉璃靜靜地看著他。


    “奚行昭,你以為聞人家為何會選擇在我們房裏點這香?”


    自然是想讓他二人無知無覺地待在此地,一定還留有後手。


    琉璃壓低聲音湊近她,一張一合的紅唇吐露著足以迷惑人心的話語。


    “難道你不想······查清楚他們到底為何這樣做嗎?”


    奚行昭是聞人家的表少爺,他們到底因何緣故暗中對奚行昭出手,連帶著和他一起的琉璃也不放過。


    聞言奚行昭一怔,他盯著一臉認真的琉璃,猶豫了半晌還是開了口。


    “你不怕?”


    聞人家在香河州盤踞多年,暗中的勢力不容小覷,若是聞人家真要撕破臉明晃晃對他出手,所派出的人必然個個都是頂尖高手。


    奚行昭自認不能以一擋百,更何況還有個不會武功的琉璃。


    琉璃楚楚可憐地拽著他的衣袖,“你不怕我就不怕,我隻想查清真相,告慰伯父伯母的在天之靈。”


    奚行昭嘴角一抽,這話換個人說他可能還會信,如果對象是琉璃······


    “說人話。”


    琉璃惡狠狠地瞪他一眼,“當然要等我找到爹爹,才好跑路啊!”


    為了找爹連死都不怕了,這可不是奚行昭印象中的琉璃,他低聲道。


    “找不找得到你爹,真的這麽重要?”


    重要到一向貪生怕死的琉璃居然願意在危機四伏的聞人家蟄伏。


    琉璃歎了口氣,“你不懂,若是找不到我爹爹,我也離死不遠了······”


    “不許胡說!什麽死不死的!”


    奚行昭臉色一沉,緊盯著口無遮攔的琉璃,一語成讖怎麽辦。


    “那就等我外祖······等聞人楓壽辰過後我們就走。”


    琉璃眨了眨眼,在聲色俱厲的奚行昭麵前漫不經心地點了頭。


    奚行昭又叮囑了幾句,推開窗子打算原路返迴。


    琉璃抱著小刁無聲地朝他揮手,男人低聲道:“萬事小心。”


    見琉璃還是不以為意的樣子,奚行昭閉了閉眼從懷裏掏了隻瓷哨遞給她。


    琉璃接過來頗為新奇地看了幾眼,那是一枚小兔子形狀的哨子,隻有拇指般大小,小巧可愛。


    “切莫掉以輕心,若有事就吹響此哨,我會······”


    奚行昭原想說自己會趕來救琉璃,但話到嘴邊他卻頓住了。


    奇怪,他為何要救她?


    這女人死與不死,和他何幹······


    不等奚行昭理清這念頭從何而來,琉璃已經連聲催促他離開了。


    剛剛奚行昭的話雖然沒說完,但琉璃知道他意思,她抓著小刁的爪子朝他擺手。


    拜拜。


    男人的背影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不過琉璃沒留意這些小細節。


    她看著窗外皎潔的圓月,從懷裏掏出那個小瓷瓶,將裏頭僅剩的兩粒藥數了一遍又一遍。


    一旁困到眼睛都快睜不開的小刁用腦袋蹭了蹭琉璃的手,琉璃心不在焉地摸了它兩下。


    隻剩兩粒藥了,若不能在這兩粒藥吃盡前找到她親爹,她就隻剩兩個月的壽命了。


    這夜琉璃罕見地失眠了,一早上都沒開懷過,偏偏聞人萱還在這時撞了上來。


    看清窗邊那個怏怏不樂的女人,聞人萱心頭的火氣更甚。


    她都還沒哭呢,琉璃擺出這副樣子給誰看!


    琉璃輕飄飄地睨了她一眼,跟在聞人萱身後的含霜原以為小姐會大發雷霆,卻不料聞人萱居然沒在第一時間發作。


    不想承認自己是被那個眼神懾住的聞人萱沒好氣地哼唧了一聲。


    “喂!你和我表哥是什麽關係!”


    琉璃幽幽地歎了口氣,“他單戀我。”


    “他單戀你!他、我表哥······你說什麽!他單戀你!”


    聞人萱不可置信地重複了一遍,一時間震驚到話都說不好了。


    過了好半晌,她才艱難地咽了咽口水,“不、不能吧······”


    她表哥奚行昭那是何等人物,琉璃就算說他倆兩情相悅她也不至於嚇成這樣。


    琉璃煞有其事地對她點點頭,眉眼間的憂愁不似作偽,和昨天那個張揚的姑娘完全不一樣了。


    “這怎麽可能啊!這世上還有會有不喜歡表哥?”


    這女人一定在撒謊!


    聞人萱目光灼灼地盯著琉璃,隻見琉璃一臉困惑地看著她,那樣子像在看弱智兒。


    “你表哥小名叫真金還是白銀啊,居然能做到人人都喜歡他。”


    聞人萱沒料到琉璃如此牙尖嘴利,被這話一噎。


    這一打岔,聞人萱也沒了來時的氣勢,她腦袋瓜本就轉得不快,還真被琉璃這三兩句話唬住了。


    她磨磨蹭蹭地在凳子上坐定,別別扭扭地看了琉璃一眼。


    “既然你不喜歡表哥,能不能、能不能把他讓給我······”


    聞言琉璃倒是多看了她幾眼,直把聞人萱盯得坐立不安。


    “哼!我就知道你剛剛是在騙我!”


    琉璃用指頭點了點桌子,“我勸你還是離奚行昭遠一點兒。”


    聞人家和奚家的滅門之禍有牽扯,奚行昭不遷怒聞人萱就算他大發慈悲了,又怎可能和她結為愛侶。


    不解其意的聞人萱隻以為琉璃是在宣示主權,她跳起來就想與琉璃爭辯兩句。


    沒想到此時收到消息的奚行昭正巧趕了過來,他盯著聞人萱。


    聞人萱莫名心虛,就在她想張嘴解釋的時候,奚行昭卻粲然一笑。


    “表妹,外祖母正找你呢,我送你過去。”


    聲音溫柔和煦,是聞人萱從未在奚行昭那裏聽到過的語氣。


    她暈乎乎地跟在奚行昭身後出了門,好半晌才反應過來,表哥剛剛居然連聲招唿都沒和那個姑娘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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