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一會兒,齊旭問道:“我陪你一起去。”不跟在身邊,他不放心。


    “知道你擔心我。”趙清和抽出手指,落在他潔白如玉的耳朵上,觸感微涼如玉,一如既往的好,來迴摸索,心情也愉悅不少,道:“若想讓人相信,戲還是要做全的。”


    齊旭道:“讓孤月去。”


    孤月正端著一大托盤的菜走過來,詫異了一下齊旭的姿勢,將托盤小心的放到桌上,眼睛直勾勾的看著趙清和,雖然不知道自己即將要被派送到哪裏去,但還是道:“我要跟姑娘一起。”


    趙清和笑眯眯。


    孤月卻有種不好的預感,嘴巴一撇,就要哭。


    “多大個人了。”齊旭淡哼一聲,成功阻斷了孤月的醞釀,轉臉對趙清和溫聲說:“他是你身邊的近衛,隻有他親自去,別人才會相信。”


    孤月不肯服輸,鼓了鼓腮幫子。


    “好了。”趙清和一拍手,忘記自己手上有傷,當即齜牙咧嘴,果斷放下手,道:“知道你們感情深厚難舍難分。”


    兩人頓時都露出笑容。


    趙清和接著繼續道:“所以我決定讓你們一起去。”


    笑容逐漸消失在臉上。


    “姑娘。”孤月委屈巴巴,大眼睛眨啊眨,就要落淚水。


    趙清和轉頭,齊旭正幽幽的看著她。


    轉開目光,不理會,趙清和繼續道:“事情就這樣安排,明日所有人都散開。”


    ——


    早上,跟眾人道完別,眾人立刻啟程。


    同時,趙清和重傷的消息不脛而走,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有心想要打聽真假,但當事人已經遠走出城了。


    有人說,滕王出城時的臉色又黑又難看,活像是死了老娘一樣。


    眾說紛紜,但當事人已經出了奚朗的城門。


    馬車一路出奚朗趕往滄行,最終二人在滄行與雲夢的邊界分手。


    滿目都是荒野,趙清和坐在馬上,白衣清雅至極,她對齊旭道:“那日傷我的人可是馮燕?”


    待齊旭點頭,趙清和便道:“殺了吧,就當是給齊允送的禮物。”反正馮燕能在這個節骨眼上被送到自己麵前,本來就是被放棄的命。


    “好。”


    趙清和策馬轉身,剛轉過身想起什麽,又轉迴來,對齊旭道:“我留在花郡還有幾萬兩金子,你可別忘了給我押送迴來。”


    齊旭眼角帶了笑意,微微頷首,說:“必然。”


    “嗯。”趙清和有些滿意,揮揮手策馬跑了。一身錦白長衫,長發盡束,跨著一柄長劍,騎馬揚沙而去,像是無盡紅塵裏一個普通而瀟灑的快意劍客。


    ——


    趙清和重傷的消息很快傳到當今耳裏,隨著這條消息傳來的,還有馮燕與狼熹的死信。


    夏日的風帶著滾滾熱氣,也隻有上空會好一些,連風沙都稀得。


    齊允站在摘星樓上,手裏端著一杯清茶,未飲,聽得手下輕聲稟報。


    “滕王駕馬去了滄行,一路過長江大橋走琅中,想是要去越國。”


    “趙清和呢?”齊允的聲音帶著微微的粘性,咬字清晰,卻有些連語的習慣,有些可愛。


    但手下隻覺得可怕,頭壓的更低:“一直躺在馬車上,從未下來過,每日吃食很是清淡,多是喝粥一類,少有葷腥。”


    “竟也能忌嘴。”齊允低低笑了一聲,想起什麽有趣的事情一樣,鳳眼裏全是笑意,若是仔細對上,保準會深陷其中。


    不多時,黑衣人下去,上來另一個黑衣人。


    “馮燕死了,還有狼熹,以及手下帶的那些人,一夜之間,全部死於非命。”


    “好手段。”齊允淡淡評價一句,臉上卻是帶著笑意,他右手五指展開放在左胸上,噗通,噗通,那裏有著他此生唯一的牽絆。


    “想必她現在是恨極了我。”齊允淡淡一句,分明沒有提那人是誰,一旁伺候的太監卻了如指掌。


    能讓當今這般失態的,不外乎是那一位罷了。


    黑衣人走後,齊允繼續站在欄杆上往遠處眺望,目光放的遠一些,高一些,便能看到千山萬水。


    “何處望神州,滿眼風光摘星樓。千古興亡多少事,悠悠,不盡長江滾滾流。”


    趙清和,你有齊旭相伴,我卻孤身一人,世間便是如此的不公平。


    不過現在,我們是同一條命的人了。


    想到這,齊旭端茶一口飲盡,鳳眼裏全是笑意,流光細閃,紅唇瀲灩。


    孤坐禦庭,難掌天下至清。


    如今我隻掌你一人的生死。


    ——


    這世上山有許多,水也有許多,隱居的人也有許多,但趙清和想找的,隻此一個。


    但想要在萬山之中找到自己想找的那一個,何其難。


    幾乎是一踏進河南的地界,趙清和就鬆弛下來。


    安夏曾說過他師承墨門,師門在一座山上,卻從未跟趙清和說過是哪座山,隻知道是河南的地界。


    然而烏鴉傳信來迴耽擱不少時間,再加上照夜是千金難得的快馬,等趙清和到了河南地界,竟然還沒收到安夏的來信。


    索性現在身體除了嗜睡之外並無不是,趙清和也放鬆下來。


    馬行至一個有些破敗的村莊,趙清和本想去討些水喝,結果發現村裏空蕩蕩的,索性自己跑到了井邊去。


    結果在井邊看到一個年輕漂亮的男子,頭發有些短,毛糙糙的,也不知道是紮出來就這樣還是被放在地上磨得了,衣料看上去很不錯,帶著些光澤。


    趙清和下馬,用劍鞘抵著那人的臉拍了拍。


    沒有動靜,加大力氣,持續加大。


    “你……”男子虛弱的睜開眼睛,目光極為清澈,但此刻似乎十分痛苦,他一手抬起虛虛抓住劍鞘,艱難說:“救我——”


    趙清和蹲下身靠近,這才發現這人嘴巴都幹的起皮了,摸了一把脈,頓時很無語。


    竟然是太過饑餓導致的。


    井裏的水應該是清澈的,但是打水的桶很髒,趙清和並沒有留下來刷桶的興致,於是將人提起來放到馬背上。


    起初照夜還有些嫌棄,抬起馬蹄子想踹過來。


    作為一個有靈性的馬,他除了馱過趙清和,也就是齊旭騎過它,次數也很少。


    驕傲的馬不允許別人碰到他驕傲的馬背。趙清和瞥了一眼,手指在馬頭上隨意擼了兩下,直接讓人放到了馬背上。


    連續敲了幾家們,都沒有人應聲,第四家的時候,趙清和直接推開門,入眼一片荒敗景象,竟然還有不少塵土隨著灑下來,看上去已經落魄許久了。


    聯想到來時一路上莊稼枯敗的樣子,趙清和對這個結局竟然不是很意外。


    再敲也無果,眼看天邊一片橘黃色,趙清和匆匆上馬進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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