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風靜雲好,太陽帶著四月的獨特溫柔,幹淨又明烈。


    上午齊旭接手了一些事,帶著八千禁軍以及那一千土匪去了城裏守備軍的操練場,一上午都是死去活來。


    而趙清和則帶著青璿上了街。


    第一路走的是繁華道,街上還是很熱鬧,熙熙攘攘,說著聽不太清晰的本地話,有笑有哭,還有人披著一身麻衣跪在路邊抽泣,旁邊的牌子上寫著賣身葬父。


    話本裏的戲碼,現實中也能看到。


    但馬車裏卷的明顯不是個死人,趙清和腳步頓了一下,那女子就哭著要撲上來。


    “公子爺,救救小女子吧……”


    “公子爺,求求您伸把手救救小女子,願做牛做馬報答您……”柔弱可憐的女子跪在趙清和腳下,淚眼漣漣。


    青璿正要伸手把她扶起來,趙清和卻疑問說:“看你身上穿的,富貴至極,賣了也能買兩幅薄棺材,你不會是舍不得叭?”


    桃娘:“……”


    低垂的臉上閃過一絲惡毒。


    就在這時,有兩個壯漢跑過來,“原來你在這裏啊,可讓爺好找!”


    一壯漢直接拉扯起桃娘,滿臉橫肉,兇狠至極:“都已經收了爺的銀子了,還敢逃出來?”


    少女嚶嚶哭泣:“放了我吧,我不想去青樓……”


    她向趙清和撲過來:“公子,求求您,救救我吧,我不想去青樓……”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那殺人一命呢?”趙清和反問。


    “什麽?”桃娘呆住,覺得這事情發展根本不符合常理,眼神閃了閃,又哭了起來。


    趙清和卻說:“既然別人都出錢了,為什麽還在這賣?”


    桃娘哭:“這天殺的,竟然要將我賣進青樓……”


    “為什麽要賣你?”


    “我……我長得好看?”桃娘淚眼漣漣,但哭的極有技巧,絲毫不醜,反倒讓人心生保護欲。


    “為什麽隻賣你不賣別人?”


    桃娘風中淩亂。


    “一定是你有問題。”


    可惡!桃娘大怒,竟然憑空給人潑髒水!好一個歹毒的小公子!


    趙清和挑眉:“是不是你穿的太少特意出來勾引人?”


    “我……”桃娘張口,欲辯卻難言,隻有羞愧震驚,委屈,一一閃過,表情豐富多彩,眼淚掉的更歡快,看上去可憐至極。


    “看看這臉,這眼神,欲說還休,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麽正經人。”趙清和指指點點,活像村口八卦的老婆子,嘴上絲毫不留情。


    “你……”桃娘氣的胸一顫一顫的,更顯巍峨可觀,眼神更是委屈至極,羞憤難當。


    這個人眼神是不是有毛病?還是他故意針對我?不行,一定要將他騙迴去好好打一頓才能出了這口惡氣!


    青璿愣住,定睛一看,發現這人穿的確實少,香肩半露,肚兜帶子都快掉下來了。


    頓時一陣辣眼睛,覺得自己被欺騙了。


    “不想被賣為什麽不把自己弄醜點?煤灰往臉上一抹,茅房裏呆上那麽一天,又髒又臭,還有誰會打你的主意?”趙清和眼神挑剔,繼續站在一旁用嘴巴指點:“還賣身葬父,就你這模樣,你老爹死了千八百年都能從墓裏跳出來給你幾個大耳刮子。”


    趙清和目裏難掩失望。


    有些人明明有能力好好活著,卻把生活搞的一團糟,也不知道有多少無辜的人葬送在她手上了。


    若真的潔身自愛,哪裏會行這樣的事?


    趙清和眼神清明利落,仿佛一麵鏡子。


    桃娘對上她的目光,下意識摸摸臉,這臉不說風華絕代,但也算貌美如花,他不心動就罷了,竟然還說得出這樣惡毒無情的話?


    煤灰抹?茅坑熏?


    這是什麽人間極品惡魔?


    青璿仔細看,發現這少女臉上光滑細膩,隱有珠光,想是抹了上好的珠粉,連唇上都有一抹嫣紅,再看她衣裳料子,果真如姑娘所言,顏色鮮亮,富貴至極。


    “公子爺,小女子真的是好人家,這衣裳……是他們撕壞的。”桃娘抽抽掖掖,愈發委屈。


    “奴家,奴家不過是想尋些銀錢將父親安生葬了,萬沒想到這個狗賊竟然半兩銀子買了我,轉手就想將我送進青樓……”


    壯漢這時候反應過來,一扯她的香肩,頓時另一邊衣裳也裂開,露出白皙的皮膚,更加香豔動人,壯漢惡聲惡氣:“臭婆娘,賣什麽騷呢,還不快跟老子迴去!”


    說著對趙清和惡聲惡氣:“這位公子,可莫要多管閑事!”


    “多管了又如何?”趙清和突然好奇他們會做些什麽。


    壯漢立刻轉頭與桃娘對視一眼,極為兇狠轉頭:“莫不是看上這婆娘了吧,好說,一百兩銀子帶走!”


    桃娘滿臉希冀的看向趙清和。縱然這人長了一張利嘴,但看臉,搭上了也是自己賺了。


    青璿扯了扯趙清和的袖子,似乎有些心軟:“公子,她好可憐。”


    “確實可憐。”趙清和點頭,轉眼看向那被裹的嚴實的馬車:“既然已經拿了銀子,為何還沒有下葬?”


    桃娘抽噎不說話。


    趙清和便說:“當務之急,還是先將老人家下葬了。”


    桃娘抽噎:“公子……”


    “我陪你一起?”


    桃娘當即:“多謝公子爺。”


    日他奶奶個腿的,騙個肥羊可真難。


    兩個壯漢對視一眼,從後麵推著車堵著人往前走,生怕人跑了。


    路越走越偏僻,想是會進入某條幽窄的小巷子,青璿警惕,不時觀察環境。


    趙清和倒是悠哉至極,搖著扇子,活脫脫就是一遊手好閑人傻錢多的公子哥。


    桃娘看到她扇子上墜那一串紅綠瓔珞,眼珠子都快綠了。


    “你叫什麽名字?”趙清和實在不喜歡她的眼神,隨口問。


    “月娘。”桃娘低眉一笑,盡顯風情。


    “是嗎?我倒覺得紅杏趁你。”


    “什麽?”桃娘一時沒能理解。


    趙清和淡聲:“一枝紅杏……”


    “出牆來。”桃娘下意識接話。


    話落之後察覺不對,心中一梗,整張臉都扭曲起來,強忍著翻臉的衝動,硬是擠出一個笑容出來,“公子……可真會開玩笑。”


    不行,等下一定要好好打一頓出出氣,這個人說話實在是太氣人了。


    “不及你。”趙清和隨口接話。


    路越走越窄,最終將到盡頭的時候,停了下來。


    “這裏就是我家了。”桃娘進了一間破漏房子,家徒四壁,四麵漏風,讓趙清和心中篤定,這根本不能住人。


    否則冬天風一吹,這破爛屋頂就飛天了,人都凍成冰溜子。


    屋裏也是破破爛爛的,還很亂很髒,簡直沒有下腳的地。


    趙清和潔症犯了,沒有踏進去。


    過了一會兒,桃娘端了兩碗清水出來,“公子,喝口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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