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公子比想象中的還要穩。


    他一口氣寫到了300多,所有人幾乎屏住了唿吸,生怕發出的一點聲響會幹擾到他。


    洛珘盯著他骨節分明的頎長手指,在他筆下的字宛如一隻隻小精靈,充滿了生命力。她與他相識也快有兩年了,那時在梁州城的事,恍若昨日一般曆曆在目。


    若是當時他沒離開,若是後來沒有朱錦佑的出現,她不至於與他有緣無分。洛珘不知為何會想到這些,她知道他當時對她有些許好感,他卻從不說,隻是默默守候著她,現在想來,洛珘竟覺得上一世最對不住的人是慕容公子,她沒有與他說任何離別的話,也沒有迴報過他所有的恩情,便匆匆離開了。


    她向來認為自己不是一個喜歡虧欠的人,從始至終,卻虧欠慕容公子太多太多。


    現在,他們已經是完全的陌生人,他仍是出現在她眼前,再次幫助她。


    洛珘盯著他筆下的字,竟有說不出的悲涼,明日,她一定要離開這兒,她不能觸景和人傷情。


    “蘇小小姑娘。”


    慕容公子又一聲將她喚醒,她抬起眼,眼眶竟染了些朦朦朧朧的濕氣。


    慕容公子見她一副蔫蔫的模樣,溫和問她:“姑娘是不是等久了?真是抱歉。”


    洛珘這才發現他眼前的那一大張密密麻麻的六百個數字,工工整整,無任何差錯,洛珘再抬頭看看周邊圍觀的人,所有看熱鬧的眼睛瞪著老圓,嘴張著老大,方才那些囂張拿著她質問的書生們,各個低垂著頭一副喪家犬的樣子。


    “不愧是去年中了探花的慕容公子。”有人終於認出了他。


    “慕容懷今公子,原來是他呀,難怪難怪,今日一見,實在是令人敬佩,敬佩!”


    “唉,還是我們技不如人,還質疑人家姑娘,真是丟人,丟人現眼!”


    想不到這群人認識到自身的錯誤時,會如此可愛,洛珘竟產生一種恍惚感,她要留在這個朝代,這裏的人多有趣,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他們定能創造出一個前途無量的世界!


    洛珘掏出一百文遞給慕容公子時,慕容遲疑了下,卻未接過她的錢,隻是說道:“你方才去買了紙墨筆硯,花了幾兩銀子,做這個生意成本不低的,我就不要一百文了。”


    洛珘笑嗬嗬,將錢塞到他手上,說道:“我還差這一百文不成,願賭服輸,這是遊戲規則。”


    說的那些追著她打的人紛紛扔下手中的破爛,有人掏出身上的銅錢放在洛珘眼前。


    “姑娘,這是方才砸壞桌子的錢,我賠給你。”


    “還有我的,我不小心撕壞了你的白紙,我賠給你。”


    洛珘毫不客氣,將這些人給的賠償全部收進了錢袋裏,再朝眾人拱了拱手,說了聲後會有期,便撿起桌椅的腿兒扛著旗子夾著遊戲規則說明的牌子,灰溜溜走了。


    慕容公子將手中的一百文塞進袖口,這才發現桌上寫好的那張紙不知何時也被蘇小小卷走了,他無可奈何笑了聲,叫上離風離開了人群中。


    洛珘迴到客棧,賠了客棧老板的桌椅錢,又跑去成衣店買了幾套粗布衣裳,至於那兩套定的衣裳,她想著馬上要跑路也不能要了。


    隨後,她又去牙人那邊問了問一輛馬車配一匹馬多少價位,結果一問,上了年紀的馬匹要二十兩,再普通的馬車車廂也要三兩銀子,若是年輕力壯的馬匹,估摸就要三十兩到五十兩不等。


    洛珘看看手中剩下的銀兩,心想要不再待兩天,先在客棧等等風聲,若是沒啥動靜,她賺夠錢後再走也不遲。


    再說,慕容公子根本不可能將她聯想到從前的洛珘,或許隻是她想多了,倘若她真跑了,或許人家還真聯想到了呢!


    但這個寫數字遊戲的小攤不能再擺了,她得想個別的法子賺錢。


    洛珘躺在客棧想了兩天,啥也沒想出,但是好吃好喝著日子過得美滋滋的。


    她無聊時便出去遛遛彎,走到最繁華的街道時,發現慕容菁菁經營的晴天酒樓生意極好,隻是這家店的價錢,洛珘摸摸包裏的銀子,估摸著不夠吃幾個硬菜。第一次她覺得賺錢特別難,難於上青天。


    路上遇到幾個跑腿送外賣的小哥,她趁著無事可做,便問他們一天能賺多少,外賣小哥提著木箱子正在趕時間,哪有空與她扯東扯西。洛珘趁著無聊,在大街小巷繼續溜達一圈,發現原來不止晴天酒樓在送外賣,其他的小酒館吃飯的客棧都往外送外賣呢,原來外賣這項的競爭還挺大。


    找了家酒館用完膳,洛珘發現一位小哥蹲在客棧前的一棵樹下啃冷掉的饅頭,他身旁放著送外賣的箱子,便走過去問他:“小哥,你這送餐一天能賺多少?”


    小哥抬起眼看著白胖的姑娘,一副不明所以道:“你問這個做什麽?莫非你要想跑外賣?”


    洛珘知道他有了警覺性,連忙搖手道:“我是外地過來探親的,看著新鮮,想將這個行業帶迴老家去試試。”


    那人一聽,便放下了警惕,歎口氣道:“剛開始時,這一行做的人不多,我每天能來迴送個50-70單不等,每單賺個三文,每日努努力幹滿五個時辰也能賺個一百到兩百多文。”


    洛珘知道這普通做勞力的薪資一日最多也才30文左右,原來送個外賣這麽賺錢呀!


    “但是,現在跑外賣的人多了,好多人開始惡意競爭,根本不講規矩,他們送好幾家餐館,而且抽成也少了一文,現在再怎麽努力,最多賺個一百文左右。”


    洛珘一副恍然大悟,原來無論什麽朝代,都喜歡惡意競爭呀!為了生存,百姓都挺不容易的。


    算了,她還是別送外賣了,這賺的錢都不夠她一日的住宿費呢!說到住宿費,洛珘的心酸,她現在住的普通客房一天也要100文,本想住50文的客房,結果一進屋聞到一股餿味,估摸著被子都沒換洗過,她實在受不了,這錢可不能省。


    現在身上的錢花得隻剩八十八兩,看來得努力減減肥,每日還是要從牙縫裏省省。


    ***


    慕容懷今帶兵迴到西南潛州後,在那邊同西南軍過了個除夕,才騎著馬連夜往逍遙山莊趕,所以在路上的茶攤上遇到了蘇小小。因馬上要過元宵節了,老祖母讓人帶信去逍遙山莊叫他早日迴府,與一家人過個團圓節,便是正月十一這日他進了潭州城,碰巧又遇到了蘇小小。


    正月十四這日,宮裏的眼線讓人傳的消息到了慕容手中。


    慕容打開信封時,不敢置信到手都在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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