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毛何其輕微,若利於天下,洛宓自然是願意的。”洛宓不假思索道,自己不過損失一點點東西,卻對天下有利,怎麽看都值得去做。


    “若是拔別人的一毛,可以利天下,你會去做嗎?”係統追問道。


    洛宓想了想,道:“若是惡人,我會去做,若是好人,我會先征求他的同意。”


    係統問道:“為何?”


    “一毛雖輕,卻是他人所有,怎麽不經人同意便取用?慨他人之康,洛宓不為也。”


    “那為何惡人你便不問了呢?”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既為惡人之物,取來為天下人用,應是正義之舉。”


    “萬一那惡人的一毛之物,是為了救他善良的母親呢?”


    “一毛之物,還能救人?”


    “你別管。再說了,你怎麽就知道,惡人就一定是惡人,好人就一定是好人?有時候,親眼所見都未必是真實的啊……”係統意味深長地道。


    “這……”


    洛宓大概明白了係統的意思,她想到以前在書中看到的,天地本無善惡,善惡隻不過是人的一種主觀認識,不同的人對善惡的標準也不同。有時候,更會被蒙蔽,因而分不清善惡,而這樣的例子,書中列舉得太多了。


    見洛宓不語,係統又道:“少女,我再問你一個在苦境中很經典的問題吧。”


    “問吧。”


    “有朝一日,大山崩石,來不及疏散,推出山腳一戶為阻,則全村可幸免於難,為之?不為?”


    洛宓皺著峨眉,這個問題和剛才的那幾個相比,顯然更加兩難。


    若是功利一點來看,一戶之人數如何比得上全村之重要?若是死物,自然可以舍小保大,但人的生命又豈能當作簡單的算術問題來做?洛宓自問不是這樣的人,肯定不會這麽做。


    可若是不為,又該如何?以身阻石嗎?她覺得親身擋石無疑是正確的、偉大的,可不管是否成功解救一村人,一身擋石者必定陷入危險的境地,甚至很有可能會死。若是見到別人這麽做,洛宓一定會讚歎,為他歌頌,但這個人要是自己呢?自己會這麽做嗎?她覺得應該挺身站出來,可她又沒有那麽高的覺悟。一想到要為了一群毫不相幹的人犧牲自己,洛宓就覺得有點不值,她才十六歲啊,還有大好的年華……


    思索一番,依舊是不得頭緒,越想心越亂,洛宓隻好按照之前的迴答,道:“我覺得還是得看那一戶是善是惡吧……”


    “又來了,又來了。少女,還是那個問題,你怎麽知道,你看到的善惡就是對的?”係統好像看出了洛宓的逃避。


    “我……”渾水摸魚失敗,洛宓沉默。


    “還有,憑什麽好人你就能決定他生?壞人你就能決定他死?壞人的命就不是命嗎?”係統問道,語氣明顯加重,一字一句,敲擊到少女心靈的最深處。


    洛宓低頭,道:“懲惡揚善。”聲音很低,似乎沒有什麽底氣,顯然是在說服自己。


    “哈哈哈,好一個懲惡揚善,可是,你憑什麽懲罰?你以為你是誰?你是行刑者嗎?哪怕是行刑,也要先送去審判。既不是行刑之人,你殺了一個惡人,終結了罪惡,那你殺人的罪過怎麽算?”


    “替天行道,難道不是武者該做之事嗎?怎麽能算是罪惡?”


    “你呀,還是太年輕。”係統悠悠道,顯得很是高深莫測。


    少女不服,還想繼續反駁,卻聽到係統問道:“還是迴到那個問題,若是時間短暫,不足以讓你去調查那一戶的品性,現在善惡被排除在外了,你如何抉擇?”


    洛宓在房間內來迴踱步,道:“那便不為。”


    “不為?你打算袖手旁觀嗎?坐視全村人被活埋?”


    “不是。常言道事出必有因,我覺得隻要找到問題的源頭,大山為何崩石頭,然後從源頭上直接解決,不讓崩石的事情發生。”


    洛宓覺得,為之,自己做不到,不為,又無力解決,那就跳出為和不為,直指根源,這樣應該就沒錯了吧?


    沒想到,係統依舊咄咄逼人,道:“那麽問題又來了。崩石在即,時間夠你找到問題的根源嗎?即便找到了源頭,知道了崩石發生之因,你就能徹底解決嗎?如果問題的源頭就是你本人呢?就是你無意間做了一件事導致的呢?你會如何麵對?如果……”


    “好好好,那你說該怎麽辦?”洛宓微惱,甩了甩衣袖,直接坐在地上。不管她怎麽迴答,係統都會狠狠反駁她,問得她無話可說,她覺得係統就是在故意為難她。


    “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係統迴道,答案讓洛宓聽了很想動手打它一頓。


    洛宓氣唿唿地道:“不知道?那你還問我?”


    係統道:“我又不是人,我幹嘛要去選擇?”


    “你……”


    很無賴的一句話,讓洛宓無話可說,不太想再搭理它。


    突然,洛宓好奇道:“靜靜,苦境的人是怎麽選擇的?結果怎樣?”


    她想,自己才十六歲,閱曆不足,不能完美解決這個刁鑽的問題,這很正常,而且係統一直說那個世界的武者很多很強,或許能有兩全之策?


    係統道:“他們的選擇並不重要,結果同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答案,如何選擇,如何做。從你的迴答中,我看得出你的為人。姑且不論如何選擇,但看你那句懲惡揚善,便值得人尊敬隻希望你不要為正義所累。”


    “為正義所累?什麽意思?”洛宓不解,這是她在書中所沒有看過,也沒有經曆過的。


    “以後你就會明白了,當然,我更希望,你永遠不會明白。”係統道。


    “那麽靜靜,那個問題到底如何抉擇?是否有萬全之法?”


    “嗬嗬,哪有什麽萬全之法?想救下全部的,到頭來卻賠上了自己;選擇以小殉大的,結果卻發現那個要被舍棄的小竟是自己最珍惜的東西;想要向你這樣從根本上解決問題的,恰好崩石是他自己……”係統唏噓道。


    洛宓低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係統見此,恍然發現今天自己似乎又有點話癆了,開解道:“別想那麽多了,這種極端的事,你未必能碰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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