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剛泛起魚肚白,裴洛南的黑色邁巴赫就穩穩停在顧家別墅門前,今天,他要帶著自己心愛的女孩來一場浪漫的桂花穀之約。


    他隔著車窗望著二樓透出的暖黃燈光,手指無意識摩挲著副駕座位上那束帶著晨露的粉薔薇。


    手機在口袋裏震動,是顧繁星發來的消息:\"兩分鍾後下樓~\"


    別墅雕花鐵門緩緩開啟時,裴洛南推開車門迎上去。


    顧繁星穿著米白針織連衣裙,手裏拎著個藤編野餐籃。“早啊!”她眉眼彎彎,發梢沾著的水珠在風裏輕輕搖晃。


    “外婆不去?”裴洛南接過野餐籃,指尖擦過她微涼的手腕。


    顧繁星搖搖頭:“她說要去菜市場搶最新鮮的蟹。”但她知道∶其實外婆就是不想當電燈泡。


    車子駛出城郊,薄霧漸漸被陽光驅散。


    車載香薰混著顧繁星身上若有若無的橙花香,在狹小空間裏釀成溫柔的網。


    轉過最後一道彎,漫山桂樹豁然展開。


    金黃、乳白、橙紅的桂花層層疊疊綴滿枝頭,晨露在花瓣上凝成細碎的珍珠。


    裴洛南找了處向陽的斜坡停車,從後備箱取出防潮墊和竹編食盒。


    顧繁星已經提著籃子衝進桂花林,裙角沾了幾片落英。


    “快看這個!”她舉著串沉甸甸的朱砂桂跑迴來,“原來桂花還有這麽深的顏色!”


    裴洛南接過花枝,指尖不小心觸到她冰涼的指尖:“小心著涼。”說著解開羊絨開衫披在她肩上,雪鬆混著桂香的氣息瞬間將她裹住。


    “這株是狀元紅。”她指尖拂過綴滿深紅花苞的枝椏,“外婆說,舊時中舉人家才種得起。”


    花林深處忽有暗香浮動。


    顧繁星突然拽著裴洛南的衣袖鑽進灌木叢,裙擺掃過結滿露水的蛛網。


    半人高的月桂樹下,乳白花穗垂成瀑布,晨光穿透枝葉在她臉上投下斑駁光影。


    “像不像星星?”她仰起頭,幾瓣落花飄進微張的唇間,裴洛南喉結滾動,鬼使神差抬手替她拂去發間碎金。


    竹籃很快堆滿各色花枝。


    顧繁星用絲帶紮束時,裴洛南發現她指尖被刺劃出細痕。


    \"當心。\"他掏出帕子裹住她手指,卻被她反手握住,“裴總知道''折桂''的典故?”她突然湊近,發梢掃過他耳垂,“《楚辭》裏說,''蕙肴蒸兮蘭藉,奠桂酒兮椒漿''。”


    野餐布上擺著外婆秘製的桂花蜜、手工綠豆糕和現磨咖啡。


    顧繁星蜷著腿坐在墊子上,用銀勺舀起蜂蜜:\"裴洛南,你知道嗎?外婆說賞桂要配蟹才應景。\"她突然狡黠一笑,“不過今天隻有我們兩個...”


    話沒說完,山風驟起,遠處傳來悶雷般的轟鳴。


    抬頭望去,天際不知何時聚起鉛灰色的雲團,山風卷著枯葉打旋兒。


    裴洛南臉色微變:“天氣預報說今天晴...”話音未落,豆大的雨點劈裏啪啦砸下來。


    \"快收東西!\" 裴洛南撲向被風掀起的防潮墊時,顧繁星正追著飛散的餐碟。


    她彎腰瞬間,發間桂花銀飾墜入泥地,裴洛南和顧繁星幾乎同時伸手,兩人額頭重重相撞。


    倒在花毯上的瞬間,漫天桂花紛紛揚揚,他聽見她劇烈的心跳,混著她身上橙花與桂香的氣息,在空氣裏釀成醉人的酒。


    \"裴洛南,你的領帶纏到花枝了。\"她笑著去解,發絲垂落如簾,將兩人圈成小小天地。


    此刻山風掠過,愛的故事正在桂花雨中悄然生長。


    顧繁星去抓被風吹跑的野餐籃,裴洛南也扯過防潮墊罩住食盒。


    等兩人狼狽跑迴車裏,渾身都濕透了。


    “這下好了,\"顧繁星抱著雙臂打了個噴嚏,\"賞桂變落湯雞。”


    她摸出手機,“完了,迴城要堵兩小時。”


    裴洛南啟動暖氣,脫下西裝外套給她披上:“前麵山腰有間民宿,先去躲躲?”


    車子在蜿蜒山路上顛簸,雨勢越來越急。


    突然,輪胎碾過碎石打滑,車身斜斜停在路邊。儀表盤亮起故障燈,輪胎發出漏氣的嘶嘶聲。


    “備胎在後備箱。”顧繁星話音未落,裴洛南已經推門下車。


    顧繁星翻出工具箱跳下車,卻被他攔住:“別下來,髒。”


    “逞什麽強!”她硬是擠到車尾,“上次修車課我考了滿分。”


    泥水濺在兩人褲腿上,他們蹲在車旁擰螺絲、換備胎,雨水混著汗水往下淌。


    顧繁星睫毛上掛著水珠,卻笑得眉眼彎彎:“原來裴總也有這麽狼狽的時候。”


    裴洛南打開手機電筒照向顧繁星:“你臉上...”他指尖輕輕擦過她沾著泥點的臉頰,“像隻小花貓。”


    顧繁星突然湊近,在他嘴角抹了把:“彼此彼此。”


    民宿的紅磚牆在雨霧中若隱若現。


    老板娘是位戴眼鏡的中年女人,看到渾身濕透的兩人驚唿:“快進來烤烤火!浴室有熱水,換洗衣物在衣櫃裏。”她放下托盤,“薑茶和烤紅薯,驅驅寒。”


    窗外雨聲漸歇,“去洗澡吧。”裴洛南看向顧繁星,“別感冒。”


    顧繁星逃也似的衝進浴室,熱水衝刷著皮膚時,聽見門外傳來整理衣物的窸窣聲。等她裹著厚毛巾出來,發現床上放著件男士毛衣和幹淨的棉質睡褲,裴洛南則坐在窗邊,披著條格子毯看雨。


    “民宿隻剩這一間房。”他聲音有些沙啞,“我睡沙發。”


    顧繁星望著狹小的單人沙發搖頭:“擠一擠吧,你這身高蜷著肯定難受。”說完才反應過來這話有多曖昧,耳尖瞬間燒起來。


    夜幕降臨時,雨終於停了。


    兩人縮在被子裏,中間隔著半臂距離。


    遠處傳來秋蟲的鳴叫,混著裴洛南平穩的唿吸聲。


    顧繁星盯著天花板,突然想起白天那串朱砂桂:“裴洛南,你說被雨淋過的桂花會不會謝?”


    “不會。”他翻身側躺,兩人目光在月光裏相撞,“反而會更香。”


    窗外傳來夜梟的長鳴,壁爐餘燼突然爆開火星。


    裴洛南的手落在顧繁星潮濕的發頂:“睡吧,明天帶你去看真正的秋桂。”


    當晨光漫進房間時,顧繁星是被鳥鳴喚醒的。


    身旁的床鋪已經涼了,窗台上放著串帶著露水的金桂,花枝上壓著張字條:“早餐在樓下,帶你去捉最新鮮的蟹。”


    下樓時,裴洛南正站在民宿小院裏,手裏拎著兩個竹簍。


    “螃蟹比我想象的難抓。”他晃了晃簍子,裏麵幾隻螃蟹張牙舞爪,“差點被咬。”


    顧繁星笑得前仰後合,突然瞥見他手背上的紅痕。


    “疼不疼?”她伸手去碰,裴洛南卻握住她的手:“帶你去看個東西。”山坡背麵的老桂樹下,幾簇被雨水壓彎的花枝在晨光裏挺直腰肢,帶著雨珠的花瓣正簌簌灑落細碎甜香。“我說過,風雨後會更香。”


    山風掠過桂花海,卷起細密的花香。兩個身影並肩走向晨光,竹簍裏的螃蟹偶爾發出哢嗒聲響,與漫山甜香共同譜成一支溫柔的秋曲。


    桂花開滿山野的時節,有些故事才剛剛抽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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