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紅雲見那大江甚寬,且水流湍急,知是到了滄瀾江,又見有人在此寫意,便猜測他藥王的某個弟子,於是下馬走上前道:“前輩,不知藥王穀該如何走?”


    那人聞言,卻並未迴頭,隻是笑道:“人間難有,天堂某處,諸位若想去藥王穀,抽出長劍抹脖子吧?”


    秦伯和小六子聽他出言不遜,臉上均帶慍色,小六子少年人心性,忍不住道:“既然那藥王穀在天堂某處,那穀中之人也都是死人了?”他話音未落,那人猛地將手中的筆投擲過來,小六子倒也不懼,迅速舉劍格擋。


    秦紅雲看了那筆一眼,就是蘸了墨的普通毛筆,但那速度極快,隻怕小六子擋住了筆,也要被墨水所傷,當即便使了一招“隔空取物”,將那毛筆硬生生地拽到了自己跟前,然後雙掌平推,將那筆又推了迴去。


    那人仍未迴頭,也沒出手去接那支筆的打算,然而那筆到了他周身一尺時,竟無緣無故地掉了下來。小六子倒吸了一口冷氣,驚訝道:“竟然是氣……氣牆!”秦伯不自覺地眯了下眼,他倒沒看出來,這人的真氣,竟充沛到了這個地步。


    秦紅雲雖然也有些吃驚,但也不懼他,上前一步朗聲道:“前輩,在下去藥王穀實有要事,希望您能指點一二。”說著,對著那人深深地作了一揖。那人輕笑一聲,終於站起身來,隨後拍了拍手,轉過了身,隻見他約莫三四十歲年紀,麵色焦黃,身形又瘦又高,便如一根被蟲蛀了的竹蒿似的。他上下打量了秦紅雲一番,忍不住點了下頭,道:“早聞公子為第一劍客,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秦紅雲道:“在下不過是仗著家傳劍法精妙罷了。若說內功,隻怕頗不及前輩。”心想:我原是最不喜阿諛奉承,這時為了父親,也管不了這許多了。那人聽後,果然眉開眼笑起來,隻是他臉甚小,五官幾乎都擠在一塊,這時一笑,便如那展開的橘子皮似的,頗有些猙獰。隨即他撿起地上的畫冊和毛筆,又道:“素聞公子心高氣傲,今日說話如此客氣,實屬難得。也罷,我也不難為你,隻要你勝得過我手中的筆,我便指點你道路。”


    秦伯與小六子對視了一下,均想:看來這人果然是藥王的弟子,如此想來,那中年漢子倒也沒有妄語。隻是不知少主能否勝他!正想尋個計謀讓秦紅雲多些勝算,秦紅雲卻忽然道:“既然前輩有此雅興,在下奉陪便是。”秦伯以為他是意氣用事,不禁向他瞧去,卻見他麵帶微笑,似乎胸有成竹,當下也不再說。小六子見他麵有擔憂之色,對他低聲道:“秦伯,您不必擔心,少主當日在武當,即便對戰靈台道人也不落下風,這人雖強,也不至於強過靈台道人吧?”


    秦伯迴道:“你這話也有道理,隻是你有所不知,藥王穀中均是亦正亦邪之人,行事不可按常人揣測,我是怕少主涉世未深,吃了暗虧!”


    “那人大少主這許多歲,少主又口稱前輩,想來他也不至這般不要臉,用陰招傷人!”小六子故意把聲音提高了一些,道,“而且,咱們也不是路人,若不能公平公正,我們也上便了!”秦伯瞧了他一眼,點點頭,然後吐出口氣道:“也隻好如此啦。”


    那人隻當沒聽見他二人的對話,道了聲請,隨即縱身躍上鐵索橋。那鐵索橋由五條小兒手臂粗細的鐵鏈組成,下麵三條相互水平,間隔一尺有餘,鐵鏈上麵鋪著木板,便是橋麵,餘下兩條各在一邊,便是扶手。那鐵索橋本就在雲霧繚繞之中,那人躍上之後,立馬不住搖動,更是震撼人心。秦紅雲心中叫苦,但也不願在人前露怯,當即施展輕功掠上了橋頭,右足在扶手上一點,長劍便居高臨下朝著那人刺去。


    那人暗運內力於筆上,使得軟塌塌的狼毫,頓時變得鋒利如刀,當即也不打算暫避鋒芒,上身讓開半尺,避過秦紅雲的劍招,隨即揮筆點向秦紅雲的肋下天樞穴。秦紅雲不及迴劍再攻,便左掌運力,閃電般去奪他手中毛筆。那人嘴角一勾,忽然低頭向秦紅雲撞去,他身形較高,這一撞倘若被他得逞,秦紅雲非得鼻青臉腫不可。秦紅雲不意他有此怪招,連忙向後退了兩步。


    秦伯道:“哎呦,少主多在陸地,此時卻身在萬丈空中,心中已有不適,二人又是近身相搏,他的長劍優勢便要大打折扣!”


    秦紅雲聽到秦伯的話,也醒悟過來,當即繼續後撤,想要恢複長劍的優勢,那人知他心意,冷笑一聲便欺身而進,隻轉瞬間,秦紅雲便退到了橋頭,但仍未能拉開距離。他二人既然在鐵索橋上比試,自然不能踏上陸地,因此秦紅雲不禁著急起來,額頭隱隱已有冷汗沁出,心想:若是第一場便敗下陣來,即使他不說,我也沒臉再去藥王穀了!


    那人也是這般心思,眼中頓時閃出狠厲的光芒,招數不僅陰狠毒辣,角度刁鑽,而且快捷無論,秦紅雲修習了禦劍術,雖然能看出他招式間的破綻,但長劍還未遞出,他已變了一招。


    眼看還有一步便要踏上陸地,秦紅雲忽然靈光一閃,一邊靜下心來與他拆招,一邊將內力運到雙足之上,隨即他大喊一聲:“著!”那人以為他有什麽厲害的招數要使出來,忙凝神待敵,不料腳下突然一空,整個人竟直直地墜了下去。他雖然在滄瀾江畔長大,極熟水性,但從萬丈高空墜下,也被唬得亂了分寸,雙手亂揮亂抓半晌才抓住一條鐵索。他定了下神,正想縱身躍起,秦紅雲長劍卻已遞到他脖子上,心中不由苦笑:虧你以應變神速見稱,如今被一小輩逼成這副模樣,你羞也不羞?


    小六子見秦紅雲僥幸取勝,不禁歡唿起來,但在那人耳中聽來卻極為刺耳,他低頭看了看怒江湍急的水流,突然鬆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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