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紊——”


    及紊站在窗子邊上,通天塔高聳入雲,風也淩厲,卷著勁道吹起及紊滴淌著血的衣擺,她輕飄飄好似馬上便能消失了似的。


    可他還是晚了。


    及紊說,下輩子不想再遇見他了。


    她說……她後悔了。


    後悔了。


    “不要——”鑄拾猛地吐出了一口鮮血,他顧不上自己,隻管不要命似的朝著及紊落下的地方快速跑了過去。


    “阿紊!”


    一道無形的屏障在通天塔朝外的窗子上展開,無論鑄拾怎麽拍打用力,自己都沒有辦法突破這道阻攔,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及紊的身體一點點落了下去,消失在了自己的視線裏。


    她……好像笑了。


    “不——”


    鑄拾握起拳頭狠狠地砸向通天塔的屏障,眼眶間閃過一道一道的紅血色,原本黑色的瞳孔隱隱有泛紅的趨勢,整張臉都變得陰森恐怖起來。


    鑄拾低著頭,體內氣息翻騰,席卷著通天塔內的燈盞左搖右晃,劈裏啪啦散落了一地,鑄拾猛然抬頭,看向通天塔正中間的台子,上麵供奉著剛剛降落的神諭,閃爍著若隱若現的金光。


    鑄拾如同妖邪鬼魅一般一步一步走上前,伸手,一把攥住金色的布帛狠狠地拽了下來,他並沒有看所謂的神諭到底說了什麽,一用力,依靠內力將薄薄的一張布帛震成了齏粉。


    鑄拾如同瘋了一般命人尋找及紊的屍體,然後一個人抱著及紊摔碎了的身軀一動不動。


    可及紊是下凡曆劫的魔族公主,她命數一盡,魂魄便脫離人界返迴到了魔界之中。


    離挽向後翻,看到鑄拾混混沌沌在人間掙紮了不過兩年,便追隨及紊撒手人寰。


    看完所有的誤會,離挽心中如同打翻了調味瓶,百般滋味難以言喻。


    “我想要告訴及紊。”


    離挽沒有瞞著容顏,她來看,便是懷疑有誤會,知道了,就要告訴及紊。


    容顏並沒有反對:“好。”


    離挽一愣,沒想到容顏如此輕易便答應了自己,呐呐道了句謝。


    容顏輕笑一聲:“怎麽,在你眼裏我就是那麽不近人情的人?”容顏上前一步:“這也不讓、那也不讓,嗯?”


    離挽自覺羞愧,當下立刻與容顏道歉:“抱歉,是我小人之心了。”她確實不該這樣想容顏的。


    容顏平時無論是說的還是做的,其實都有他自己的道理,他們爭執也不過是因為彼此之間理念不合,但兩相衝突不代表一定有錯的那一方。


    容顏也經常會有退讓,他也會縱容自己。


    這個想法一冒頭,讓離挽自己心裏也不禁跳了一下。


    ……縱容。


    容顏他……縱容自己嗎?縱容,這是一個很親昵的詞。


    “我……我先走了。”離挽慌張轉身離開。


    瀲灩宮


    “我有一些東西,想要給你看一看。”離挽拿著一麵銅鏡,容顏在上麵施了法,將剛剛離挽看到的場景全都存到了這麵銅鏡中。


    “什麽?”及紊早已平複了自己的情緒,並不知道離挽離開之後去翻找了他們的過往。


    “一些你不知道的誤會。”


    離挽有些唏噓,本來及紊就是曆劫才遭受的這些,命運有意捉弄之下,層層疊疊的誤會讓他們終究一步步走向了慘烈的既定結尾。


    離挽是有些心疼及紊的,她看見的故事,整個後半截都籠罩著一片灰蒙蒙的氣息,那種來自及紊靈魂深處的抑鬱一點點通過虛影傳遞到離挽身上。


    “……什麽,什麽誤會?”


    及紊看向離挽,她那樣的表情一下子讓及紊的臉變得蒼白。什麽誤會,能有什麽誤會,是她與鑄拾的誤會,也是她與自己的誤會。


    曆劫之苦,在於心。


    雖是情劫,卻是將及紊一顆本就脆弱敏感的心拿出來敲爛了、砸碎了,再揉和成團,重新捏出一個心髒來。


    對於及紊,這是一場心劫。


    及紊從藏寶山裏出來,跟著鑄拾隻身一人來到煌煌人間,孤單、害怕、不安,所有未知的恐懼全都籠罩著及紊,整個世界對她而言就是未知的、黑暗的,隻有鑄拾,向一盞燈,是及紊唯一的光亮。


    可就是因為這樣,兩人才注定艱難。


    及紊隻能依靠著鑄拾,她什麽都沒有,什麽都做不了,而鑄拾隻想讓及紊開心,隻顧著開心便也忽略了很多別的東西。


    鑄拾懂及紊的依賴,甚至喜歡她的依賴,可他沒懂她的不安。及紊的不安,來自自身的無力,就像那個兔子。


    這也是命運最捉弄人的地方,一開始,就將及紊最擅長的光亮點以最無情的方式掐滅掉,她的鋒芒從此就像是被砍掉了棱角。


    她明白了,這裏與大山裏……不一樣。


    她救不了兔子了。


    離挽覺得心疼,天道怎會這麽無情,讓及紊在最惶惶不安的時候再被卸掉最後的幾分自信。


    “一些誤會,很多的誤會,你想到的,沒想到的,從……那個被大夫誤診的兔子開始。”離挽看向及紊,眉眼溫柔,安撫般遞上了銅鏡。


    醫館的大夫自己用錯了藥,卻不自知,賴給了及紊的法子不對。


    及紊卻猝不及防地後退了半步,盯著那個銅鏡的眼睛盛滿了怯意。她不接,離挽也不催她,就一直遞著。及紊最後還是向前邁了半步,抬手結果了離挽手中的銅鏡,宛如珍寶般雙手捧住。


    離挽悄悄後退,給及紊關上了門。


    她需要一些空間。


    離挽並沒有走,隨地在瀲灩宮門前的台階上鋪開一塊墊子坐了下來,一直等著及紊。


    一段並不算太長的迴憶,及紊卻看了整整一天,最後紅著眼推開門,將坐在門口守著她的離挽抱進了懷裏。


    “……謝謝。”


    除了謝謝,她還能說什麽呢?


    縱然知道命運弄人,可及紊還是覺得萬千感慨,若是自己當時自信一點,也信任鑄拾一點,他們的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可若是隻是若是。


    他們最終走向了兩敗俱傷。


    “通天塔那麽高……嗚嗚。”及紊雙手捧住臉,頃淌而下的淚水順著指縫流了下來。


    通天塔九千九百九十九層台階啊,他用心頭血從頭鋪到尾,到了後麵心髒都被捅爛了他還在堅持,此情深切,此意珍重,叫她如何迴首,如何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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