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衡州府往東北一千餘裏,至饒州府。


    仲秋桂月,趙榮已在饒州之東。


    再過此處,心中難免生出感慨。


    這黑木崖到饒州關山迢遞,當初一個饒州分舵便讓他忌憚無比,不肯與惡為鄰。


    現如今,這處分舵已人去樓空,移遷長江以北。


    南部武林中的魔教邊緣人馬,也都夾著尾巴做人,不敢將什麽“神教部屬”掛在嘴邊。


    仗著這種身份在南部武林恣意妄為的日子已經過去。


    從衡州府一路走來,趙榮默默聽著那些江湖事。


    近來武風盛烈,論武學者眾,可得有所悟者寡之又寡。


    聽聞一些癡迷武學之人強練功訣走火入魔,更有無雞練功者身心空洞,整日買醉。


    路邊的茶樓酒館熱鬧之極,聊著這些傳聞偶讓他們哈哈大笑,也有的叫武林人感同身受,唏噓不已。


    “來,喝酒!”


    德興花橋鎮口幾株高大馬尾鬆下酒旗招展,道旁客棧兩層坐滿客人。


    二樓窗口耳聽唰啦啦枝葉響動,有秋風送爽,大漲酒意。


    一名酒槽鼻漢子向同桌舉杯,幾人互相示意幹了一碗。


    “城西龍魂鏢局的侯總鏢頭也練功失敗,拿了幾句口訣就當了真,這下真是晚節不保。”


    旁邊背後掛著鬥笠的同伴笑道:


    “這話倒也不假,不過侯安止應該也知道那是假的,聽說幾位鏢頭都勸過他,他卻固執非要去練,這一刀下去,那癡癡一夢也該醒了。”


    最靠窗戶攜帶兩柄短刀的江湖人聞言舉碗示意他們再幹。


    “休說旁人癡癡一夢,我們兄弟三人初入江湖時,又何嚐沒有夢過呢。哪個不想天下無敵,名動四方?”


    “這侯總鏢頭執念太深,但他的膽氣倒是叫人佩服,至少咱們就不會這麽幹。”


    “不錯。”


    酒槽鼻漢子笑道:“我若犯了執念,早就花錢買上一醉,這一醉,醉夢癡夢也都一樣了。”


    “有理有理,還是老哥看得清。”


    “不過話又說迴來了,那瀟湘劍神也到福州,怎沒聽過他去搶奪劍譜?”


    雙刀漢子拍了拍兄弟的肩膀:“他要劍譜作甚,就是你拿到完整劍譜練會上麵的武功,恐怕也不是劍神的對手。”


    “嘖嘖,那可是一劍震懾天下各大派,將林家從必死局麵中救迴來的驚豔人物。”


    “可惜無緣見那劍氣,不知何等鋒芒。”


    雙刀漢子說這話時,樓下響起了店小二“客官慢走”的聲音。


    跟著嘚嘚嘚馬蹄聲響,雙刀漢子的目光錯過秋風下飛舞的酒旗,看到一名青衣人騎馬東進。


    他微微出神,一直凝望。


    忽然青衣人迴過臉來,一眼看向他所在方向。


    隻是一瞬間,雙刀漢子像是被鋒芒刺目,趕緊移開視線,他麵露驚詫之色,兩名同伴一頭霧水。


    “怎麽了?”


    “我我好像看到了不得了的人物”


    雙刀漢子愣愣一聲,他又拿起碗喝酒,卻有一半不覺間濕在了胸口麻衣上。


    ……


    臨近中秋,趙榮騎馬到了紹興邊沿。


    過一村鎮,當地正在演一出社戲,春社祈求五穀豐登,秋社慶賀一年豐收。


    這一段時間,小兒郎早起,唿朋喚友,取田中稻草紮成龍形,糊以色紙。


    等中秋那晚,夜間插燭於龍身,遊玩街市。十數人用竹竿撐之,佐以鑼鼓,喧嘩鬧天。


    入了城內,趙榮更是感受到節日氛圍。


    滿街遊人花燈,路邊還有人叫賣塘魚,中秋塘魚格外滋養,是學生送先生的好節禮。


    不曾在滿街繁華中逗留,趙榮騎馬到會稽山下。


    顧愷之說會稽山千岩竟秀,萬壑爭流,草木蒙籠其上,若雲興霞蔚。


    愷之兄所言果然不假。


    不過,中秋時節層林盡染,更添山色。


    此時賞玩會稽山的遊客不少,趙榮登山,尋到了一條武林人把守的小徑,便知道怎麽去見表妹了。


    那些把守之人眼神犀利,極為投入。


    可等趙榮到了他們身後時,這幾人依然盯著山道,毫無察覺。


    順著溪畔一路往上,溪上有棧橋,溪岸有石屋。


    棧橋腐朽,石屋攀藤,不知是何年何月的古物。


    古道石階上,有兩人正一邊下山一邊閑聊。


    “聖姑今日像是不太高興,大家來拜會,一個個都被攆下山去。”


    “你別問我,我也不知道。”


    “聽令辦事,讓我們下山,那便下山,正好去城中喝一杯。”


    “行,但你先陪我去找藥,我的藥快湊齊了,馬上就能煉出續命八丸救我女兒。”


    “走走走”


    黃河老祖正往山下走,狹窄山道前有一處石壁攔路,視線被遮擋。


    他們拐彎繞開石壁,忽見一青衣人正漫步上山,一路流連溪畔,目映山野石國,悠然遊玩賞景。


    正要出聲詢問甚至喝止,二人細細朝來人一看,登時臉色大變,像是被人施加了定身術一般,動也不動。


    祖千秋與老頭子用眼神交流,不斷朝來人示意。


    一個在說“這人怎麽到這來了。”


    另一人迴應“我哪裏知道。”


    祖千秋肚子大,老頭子長得胖,兩人自覺堵住了山道,在青衣人靠近時,全都朝旁邊膝蓋深的溪流中跳去。


    撲通撲通兩聲,讓開了道路。


    趙榮看了他們一眼,不再理會。


    黃河老祖一個人看水,一個人看天,像是沒有發現他一樣。


    直到趙榮連拐過幾個石壁,聽不到腳步聲,他們才從溪水中走上來。


    老頭子吃驚問道:“這人怎麽尋到此地的?”


    “聖姑還在上麵,這可如何是好,趕緊喊人過來幫忙!”


    祖千秋瞪了他一眼:“伱瘋了。”


    “你要喊多少人來才夠?這人.這人強的嚇人,除非把東方教主也喊來。”


    “那聖姑在上麵豈不危險?”


    聽了老頭子的話,祖千秋到底更機靈一些,忽然睜大眼睛,像是明白過來了。


    “難怪聖姑今日突然將大家趕下山,原來是在等.等這位。”


    “嗯??”


    老頭子聞言一驚:“不可能吧,聖姑與這位沒聽說有什麽來往。”


    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隻能這樣理解。


    “這”


    老頭子“這”了半天,又道:“難道少年少女之間的事?”


    祖千秋心虛道:“別多嘴!就當什麽都沒有看到。”


    “快走,快走!”


    黃河老祖發足狂奔,狼狽逃下山去。


    趙榮再往前走,不多時步入竹林,入眼是道不盡的明翠。


    天光撒泄在漠漠竹林中,秋風一吹颯颯聲入耳,又叫竹枝搖曳,在明翠中勾畫出婀娜風情。


    一襲青衣溶溶在竹林中,踩在窄窄的落葉上,停下腳步,朝前方觀望。


    不遠處,正有一少女身著白裙,輕盈踩彎翠竹,橫空道上。


    她麵罩黑紗,朦朦朧朧,瞧不見是什麽表情。


    趙榮腳下一點,也踩上她那根翠竹。


    竹子又往下一彎。


    他不及說話便聽到一聲嬌喝。


    “看劍!”


    這一劍刺來,趙榮腳下一點,人影飛掠而出。


    一劍斬空,聽到身後簌簌聲響,原來趙榮已來到她身後,又踩彎另外一棵翠竹。


    這份輕功著實驚人。


    任盈盈曉得他功力又進,再挺劍追上去。


    趙榮還是躲,他們在竹林中一追一逃,青影白影翻飛,將那些翠竹踩得咯吱作響,偶爾一些倒黴的竹子被生氣的少女一劍削斷竹頭。


    她出了三十多劍,連趙榮的衣角都沒有碰上。


    這比鬥劍一招敗北還叫人沮喪。


    任盈盈微微喘氣,一雙妙目隔著麵紗瞪在對麵少年身上,心中有些生氣,想著他是不是在用高明武功戲弄自己。


    忽然


    “怎麽樣,有沒有當初的感覺?”


    聽了這話,那黑紗下傳來清脆聲音:“什麽當初的感覺?”


    “那時在白馬莊,我們也是在樹上各展輕功,現在隻是換了片竹園。”


    她眼睛一亮,頗有感觸,心想原來是這般。


    卻又問:“那你怎麽不拔劍?”


    “哦”


    “一來中秋佳節,對表妹動劍實在不美。二來我擔心又和那時一樣,丟了劍就再也找不迴來了。”


    任盈盈頓時笑了,又呸了一聲:


    “我哪還有那個本事贏你的劍,早知有今日,當時該把握機會多贏你幾次,叫你多丟幾次劍。”


    她稍有埋汰,臉上卻掛著笑意。


    站在竹頭上,她將黑紗摘了去,露出清麗絕倫的俏臉。


    隨著黑紗一摘此地再沒了聖姑,隻有同年表妹。


    那一葉柳眉細細,下方瞳仁中晃蕩著一點秋波,某個青影在裏間漣漪上擺動。


    她收劍下了翠竹,在前方引路。


    趙榮緊隨其後,來到一棟竹屋。


    地上有篾刀、破開的竹片、一堆堆竹屑,還有幾個竹編花籃座椅,樣式精致。


    屋前非常整潔,有幾片落葉也是新落的。


    趙榮在院中坐下,又聽到竹林間颯颯聲響。


    讓他沒想到是,任盈盈進屋出來後,直接將一本淺藍色古籍的遞到他手中。


    上麵寫“玄天指”三字。


    竟然是原本。


    期待了許久的東西,本以為頗費周折,沒想到這麽簡單就拿到手了。


    趙榮不禁看向那張發絲輕動的清麗臉蛋。


    “你看什麽!”她微含羞怒,眼睛睜得很大。


    “表妹,你這麽輕易就給我了?”


    “你能來如約而來”她說到一半又不願這樣迴應,轉而道:“這玄天指我又不稀罕,唯你將它當寶。”


    趙榮笑了笑:“多謝,既然已拿到秘籍,那我可要告辭了。”


    任盈盈聞言一窒,垂眸不再看他:“你若想走,現在便可以走了。”


    “天下間誰能攔得住瀟湘劍神呀。”


    聽她語氣清冷,又見她俏臉飛霜。


    趙榮笑道:


    “妄言妄言,開個玩笑。”


    “此次特意上會稽山與表妹過中秋,當一道賞月,飲桂花佳釀。”


    若是旁人與她開這樣的玩笑,早就冷著臉趕人了。


    此時心中也想將這可惡小子趕走,可知他是什麽樣的人物,趕走了恐怕就再難迴來,心中又有點舍不得。


    又想著這小子本就可惡,說些可惡的話確實正常。


    任盈盈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跟上來。


    原來這竹屋之後另有乾坤。


    穿過竹林往深處走別有盛景,溪流的源頭是一片水杉林,那水淺處不及三尺,深處約摸丈許,中間是一條棧道。


    棧道最前方已浸泡在水中,上方有個小木屋,前後通透,頂蓋茅草。


    與任盈盈一道進了木屋中,前邊是一方抻出水麵的木台,上方有一火爐,旁邊擱著木炭,幾壇酒密封著,壇有新泥,與白玉蓮花溫酒器放在一排。


    側邊有個花架,頂上是花,下麵竹格中擺著早就準備好的吃食。


    更有一把瑤琴,一管玉簫。


    小香爐中燃著熏球,一股淡淡草藥香味能將蚊蠅驅走。


    此時日光穿過秋日水杉,落在杉林下的湖麵上。


    趙榮一眼望去,棕紅的杉林與湛藍的湖水交織,宛如天上清池,偶爾鳥雀飛掠,抄水而過。


    這畫麵絕美,乃隱者所求,更是詩人流連忘返之地。


    棕紅山林倒映水中如火。


    正有一湖倒影一湖詩,半湖火焰半湖藍。


    “坐。”


    讓趙榮沒想到的是,任盈盈從木屋中取來兩把小竹椅,還有兩根釣竿。


    她那柳眉輕輕一挑,頗有挑釁意味。


    趙榮笑著接了過來,坐下來與她一道垂釣。


    兩鉤香餌,釣這山湖杉國。


    不多時,表妹頻頻中魚,竹簍中魚兒歡跳。


    姑蘇表哥亦有漁獲,一條小鯽,柳葉寬大,兩寸長短。


    少女眉眼笑意更濃。


    “你在黑木崖也經常垂釣?”


    “那又怎麽可能。”


    “黑木崖是打打殺殺,互相算計的地方,哪會垂釣,今日我是第一次釣魚。”


    她笑道:“不過,某位劍神水性極佳,更在潭湖湘水上縱橫,怎麽釣技如此稀鬆。”


    趙榮沒好氣地說道:“我撒網的。”


    “嘩啦”一聲水響,任盈盈又釣起一隻手長寬鯽。


    趙榮察覺到不對。


    “我們換一個位置。”


    “不釣了,你又輸了。”


    “比琴曲不是我的對手,釣技更不如我,瀟湘劍神不過如此。”


    她笑著收起魚簍,都說中秋魚美,便將小魚放走,大魚留下做菜。


    趙榮朝她方才的位置拋杆,很快一條大魚就尾拍水麵,被他釣了上來。


    “你使詐,定是昨夜在此做過窩底。”


    任盈盈哼了一聲:“誰叫你方才說什麽拿了秘籍就走的話戲弄我。”


    “本來這個位置是讓你釣的,你惹我生氣,我就不想叫你高興了。”


    趙榮笑了笑,不與她計較。


    木屋旁的菜都是早間做好的,此時熱一下就能吃,就連那魚也早調好湯汁,丟入其中煮熟便可入味。


    午時用了飯菜。


    他們又喝了不少桂花酒。


    任盈盈將那玉簫送與他,又彈奏起那一曲滄海一聲笑。


    她知道這一曲,趙榮是可以合奏的。


    琴簫之聲,迴蕩在杉林湖水之間。


    時間過得極快,他們聊聊江湖事,談談曲子,任盈盈又糾正他的《梅花三弄》,轉眼晚飯都已用過。


    迴到前方竹屋,月亮正圓。


    新酒再開兩壇,他們坐在竹屋的屋頂上。


    任盈盈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感覺江湖離自己很遠,她從未有過這般輕鬆疏朗的時刻。


    清輝讓那絕色容顏更加清麗,眼眸之中清光平鋪。


    她幽幽看向一旁躺在屋頂、頭枕雙臂的少年。


    忽然間又想到什麽,感覺江湖拋也拋不開,不由將整壇桂花酒抱起來,連續喝了幾口下去。


    “有什麽不開心的事?”


    “沒有。”


    “那”


    “隻是江湖浪湧,由不得人。”


    趙榮能體會她的話:“東方不敗待你如何?”


    “極好。”


    任盈盈道:“東方叔叔叫人佩服,他將仇人培養在身邊,給予高位,指點武藝,這便是天下第一的氣魄。”


    她側目看來:“你那樣聰明,又與曲洋相熟,肯定猜到我要去幹什麽。”


    趙榮沒有否認,望了她一眼:“你要我幫忙?”


    “不要。”


    她把酒壇放下,也看向夜空:“你隻認識表妹,又不識聖姑,更何況江南四友與你交好。”


    “他們四人雖然隱居梅莊,但對神教隻是失望,卻比你想象中要忠心。”


    “你想帶他們迴衡山,多半是很難很難的。”


    趙榮正思索她的話,又聽到清脆悅耳的聲音響起:


    “其實也有辦法。”


    “等我爹重出江湖,黑木崖必然要到梅莊問罪,那是死罪,楊蓮亭也不會因為他們看守多年而念舊情。”


    “你等這些人上門問罪,這四人最後的念想便沒了,這時出手,他們一定會隨你去衡山。”


    她輕輕吸了一口氣:“這樣一來,你的目的就達成了。”


    “上次我去梅莊,這四人對我也極為有禮,可他們看押我爹十多年,我對他們難生感激,但看在你的麵子上,我會叮囑手下人,不會打殺他們。”


    趙榮沒想到她已經考慮得這般周到。


    “那豈不是叫你處處為難?”


    她還是躺著瞧月亮,眼睛卻稍稍斜向他這邊:


    “你上次說過什麽話,可還記得?”


    趙榮的大腦飛速運轉,笑道:“表哥與表妹的關係,自然極好。”


    任盈盈露出一絲笑意:“既然如此,這有什麽為難的。”


    “衡山派的底蘊到底差了這一些,梅莊這四人與你派誌趣相投,他們實力不差,又能帶些傳承過去。”


    “倒是好歸宿。”


    “我也能知曉黑木崖何時派人南下,若你沒有足夠的人手打探消息,那就在臨安等著,我會告訴你。”


    趙榮笑著起身,拿起旁邊的酒壇子:“來,敬這輪明月,也敬你。”


    “砰~”


    那清脆的酒壇碰響,似乎再多用一分力氣,酒壇就要裂開。


    任盈盈與他同飲,放下酒又道:“若江湖事了”


    她停頓一下,趙榮順勢問:“江湖事了,又如何?”


    “我就找個地方退出江湖,不再理會什麽正邪兩道。”


    趙榮又問:“會是哪裏?就在此地嗎?”


    她搖了搖頭。


    趙榮又猜:“洛陽綠竹巷?”


    少女微帶薄怒瞪了他一眼,覺得他其實也很笨,又馬上扭過頭來,不去看他。


    “那是哪裏?”趙榮反而好奇了。


    她對著月亮,腦海中閃過那天梅莊前的風雪,她還背著那把瑤琴,手中還有油紙傘。


    心中有一絲羞怯,卻又徐徐念著:


    “江南偏鄉,太湖之畔,姑蘇燕子塢。”


    趙榮沒有再迴話,又邀請月亮共飲一杯。


    風雪山神廟的記憶再度湧現。


    這一晚,趙榮又在竹屋外院落中的竹椅上對付了整夜。


    當然,他多了一張柔軟靠被,怎麽都要比山神廟舒服。


    皎潔的月光如同銀河灑落,清輝如被,懷抱秋風,倒也有幾分愜意。


    竹屋中的少女很晚很晚才睡著,幾次貓著步子到窗邊瞧,看他有沒有睡下。


    偏偏月亮那般明亮。


    月下少年總是叫她看得清清楚楚。


    心中憶起一些可惡叫人惱恨的事,可是朝他一瞧,又能讓人歡喜,忍不住要多看幾眼。


    果然


    第二日一早等任盈盈醒來時,外邊哪裏還有人影。


    她看到竹椅上有幾片竹葉,上麵刻著字:


    “表妹,有人來探望你,我就不與你打招唿了。”


    “我先去臨安,還是上次住過的地方。”


    這一天.趕著中秋之後上山拜見聖姑之人,一個個都狼狽下山。


    ……


    趙榮下會稽山後第一日便朝著臨安去。


    他一路走一路研究玄天指,在夕陽落山時便來到靠近臨安的小鎮上。


    表妹要對梅莊動手,那就省得多跑一趟。


    到了夏履鎮西,至棲山,接近越王勾踐棲兵的地方。


    此地有一佛寺,名曰深遠寺。


    寺中塑有越王、歐兜祖師、夏仙師等像。


    “咚咚咚~~!”


    這深遠寺原本平靜,今日卻有急促馬蹄聲響,趙榮遠遠聽到喊殺聲,不由收好秘籍,催馬趕路上前查探。


    “師兄,這是陰譜!”


    “竟然與我們所收集的大不一樣,好得很啦。如此一來,師父又能將劍譜完善。”


    “哈哈哈,不錯!”


    兩名衣著鮮豔的青城弟子笑著踏出深遠寺大門,望著那些逃跑的江湖人,他們更是得意。


    以往遇到這些江湖人,他們還要鬥上一鬥。


    如今遇上,敢和他們搶東西,那真是隨意打殺。


    青城派所圖甚大,餘滄海已經不滿足整理得到的劍譜,派出數名得力弟子下山搜尋。


    這些得力弟子,無不是切割過後的強人。


    即便劍譜不完整,那也是今非昔比。


    池人椿與畢人信在深遠寺打殺一通搶到袈裟碎片後,那些放棄劍譜逃走之人他們不屑再追,可是卻有一不知好歹的青衣人騎馬過來。


    上深遠寺是一條岔道,過路之人不必途徑此地,這隻能是衝著他們來的。


    當日餘滄海登門福威鏢局時,他們還不夠資格跟在餘滄海身邊,故而並不熟悉趙榮的長相。


    青衣執劍的少年,江湖上多了去了。


    此地細算還在紹興,與衡陽足有兩千裏地。


    在衡州府看到青衣人那還要避一避,在紹興這邊,他們的膽子可就大多了。


    尤其近來武功大進,他們心下膨脹。


    趙榮聽到那川西口音,再看這二人打扮,不禁微微失神。


    難道餘滄海現在也是這個模樣?


    “龜兒子,你在看什麽!”


    池人椿喝罵一聲,覺得來人的目光頗為冒犯。


    “聽說你們得了劍譜,拿來我瞧瞧。”


    趙榮話音才落,那畢人信已經抽出寶劍:“我看你是找死!”


    他大吼一聲,一劍朝趙榮刺來!


    青城劍法講究的一是快,二是密,那種大開大闔,以慢打快的招式基本沒有。


    畢人信用的依然是鬆風劍法。


    但這陣鬆風在旁人看來那是迅捷無比,端是把“風之迅”這三字演繹到青城派的極致!


    嵩山小太保來應付,那也要小心翼翼。


    隻因這人不僅劍快,身法也是極快。


    可叫畢人信沒有想到是,他的劍快,這青衣人的劍更快!


    他每刺出一劍,其後都是“叮”的一聲!


    劍尖碰劍尖,是那樣的精準。


    他平削一劍,對方總能快速招架。


    畢人信以快劍連攻二十多招,全都被接下。


    “師兄,我們一起動手!”


    “這龜兒子一定也練了辟邪劍法,身上肯定有劍譜!”


    “好!”


    池人椿也大吼一聲,拔劍出鞘。


    兩柄快劍在身前本該是危險至極,又讓二人驚悚的是,接連二十招過去,這少年抵擋一個人與抵擋兩個人幾乎沒有什麽分別。


    趙榮露出一絲恍然之色,已經把兩人的劍法全部看透。


    這青城派劍譜不全,於是將本派劍法與所練的辟邪心法結合。


    眼前這兩名青城弟子根據殘缺功訣運燥氣行任督提速,這才讓鬆風劍法威力大增。


    他失去了興趣,下一劍與對方長劍再次撞在一起。


    這一次,其中一名青城弟子立時虎口迸裂,長劍脫手!


    “啊~!”


    畢人信吃痛慘叫一聲。


    他的身法快,劍也快,隻是內力依然和原來一樣差。


    碰到高手以劍撞劍,登時長劍就拿不穩。


    麵對趙榮,他們根本做不到避劍而攻。


    一旁的池人椿大吃一驚,猛地朝後退去!


    師父與他們講過劍法弊端,此時也知曉對方與自己並不一樣。


    忽然一道青影撲來,他眼睛一花,跟著喉嚨驟痛。


    完了~~!


    他劍還沒抬起來,心中隻剩這一個念頭。


    畢人信緊隨師兄動作,他不顧虎口崩裂之痛捂著喉嚨。


    刹那間心中隻餘一個念頭:好快的劍!


    “咚咚~~!”


    兩人接連倒地,趙榮的劍上連一滴血都沒有沾。


    “看來餘滄海的劍譜挺全。”


    趙榮嘀咕一聲,從其中一人胸口翻出一塊破碎袈裟。


    上麵果然是辟邪劍譜內容。


    他看了一眼,便放在手中發勁一搓,碎成渣的袈裟被他隨手揚掉。


    餘觀主胡鬧啊。


    趙榮抬眼看向川西鬆風觀方向。


    從衡州府一路走來,所見所聽多是某某有些感悟,或者是誰切割練功失敗。


    切割練功練成的,目前隻看到這兩個,還都是青城派的。


    仔細一想,當日在林家祖宅的青城弟子確實多。


    旁人記了陽譜,又記陰譜,記個幾句糊裏糊塗,可能記陽譜的人更多一些。


    這些青城弟子一人記一句,大占便宜。


    青城弟子也是瘋狂,這殘譜練出來距離無敵天下遠得很,怎麽舍得說切就切的。


    青城四秀青城四姐妹?


    趙榮一想到那個畫麵,就有點不忍直視。


    一路想著青城派的事,趙榮又奔著臨安去了。


    他的記憶不算差,上次來迴兩趟。


    這會兒城中雖然被花燈彩帶點綴覆蓋,那些望風露台、飛廊高樓還好生生屹立在那裏。


    落腳地是約定好的,還在西湖附近的悅來客棧。


    入臨安第二日,趙榮所在的客棧就有人敲門。


    “大師兄!”


    三名衡山弟子入了房間恭敬問候。


    趙榮笑了笑:“你們可曾拜會過梅莊?”


    “去過,中秋時還去送了兩壇桂花酒,都說是大師兄所贈。”


    “可有收下?”


    “收下了,隻是問大師兄你何時再去梅莊,我們隻道不知,他們也不為難,又送迴一些果品。”


    趙榮微微點頭:“除此之外,可有給你們傳過什麽訊息?”


    “沒有。”三位弟子都搖頭。


    趙榮想了想道:“近來注意一些,若有消息即刻通知我。”


    “我若不在,會在這桌上給你們留書,一看便知。”


    “是!”


    三人應了一聲,激動地退去。


    他們是衡山外門弟子,雖然辦事機靈,但武藝稀鬆。


    能麵見掌門大師兄且說的上話的機會,那可是少之又少。


    更何況,掌門大師兄可是江湖人敬仰的瀟湘劍神.!


    趙榮朝梅莊方向看了一眼,心中想著現在要不要去拜訪。


    還是算了此時不太合適。


    若四友能入衡山,那自然極妙。


    雖然門中弟子都在練劍,又練劍陣。


    可是能單獨拿出來稱得上太保級高手的,寥寥無幾。


    多半隻能算嵩山黑道高手或者是天河幫的某把交椅。


    畢竟,練新劍法的時日還是太短。


    衡山派有光明的未來,卻需要時間。


    趙榮不能拿自己的標準衡量在普通弟子身上。


    不過,幾位莊主一來那就不一樣了。


    且不談傳承如何,明麵上的戰力底蘊便能多出這幾位。


    就按照姑蘇表妹說的來吧,屆時四友徹底放棄黑木崖,我才好帶他們迴衡山。


    趙榮僅在臨安待到第五日,就收到表妹傳信。


    任大教主,終於要重見天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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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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