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山山巔,一處隱秘的山洞中,陸北遊坐在一塊岩石上,雷翊仍然昏迷不醒。此前自稱是雷翊娘親的“杜菱青”虛影已經消散。


    陸北遊腦海中迴響起“杜菱青”的話語,眼中神色複雜,一陣歎息,“可憐人啊,可憐人啊。”


    原來這杜菱青是益州名門之後,宗族先祖正是那古蜀王望帝杜宇。杜菱青為何迴來這江州呢?原來二十年前,杜家想要與新上任的益州刺史聯姻,就有人提出將杜菱青嫁給那刺史的兒子。誰知刺史的兒子整天遊手好閑,花天酒地,從裏到外是個實打實的紈絝,再加上杜菱青自幼時就習文學武,對這等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自然看不上眼,但是拗不過族中長輩,隻好答應。在婚宴之上,杜菱青竟然在枕頭下藏了一把劍。這把劍說來各位看官也都熟悉,正是段興城手中的青木劍。在那新郎官喝的半醉要與杜菱青洞房花燭之事,杜菱青突然發難,一劍封喉,喜慶的洞房添了一抹血紅。杜菱青殺了刺史之子後,在大哥杜九歌的幫助下乘快馬連夜出逃,等到第二日杜府之人發現,杜菱青已經身在幾百裏之外了。


    且說杜淩青跋山涉水,來到江州地界,後有益州追兵追來,幾經波折,入了這青嶽鎮,結識了兩個年輕才俊,一人正是段興城,而另一個人則是雷恆。


    先前有所提到,雷恆被虎牙寨寨主孟邪虎追殺,後來躲在天齊山脈的一處小山墩處,每日都由段興城偷偷給他送去一些吃食,避過風頭。然而好景不長,孟邪虎為了逼出雷恆的下落,拿青嶽鎮百姓性命要挾,百般逼迫之下,青嶽鎮村民就將雷恆的下落告知了孟邪虎。雷恆聞言,心中氣憤,自己的父親生前對這幫鄉民善待有加,如今自己為父報仇落得境地,這幫鄉民還要落井下石。


    雷恆不由多想,隻好亡命奔逃,被孟邪虎在天齊山脈上追了三日三夜後,因禍得福撞進了一個古老洞穴中,獲得了武學典籍《碎空掌》,憑借此本秘籍破入了武道三重樓明霧樓,反殺了孟邪虎,還奪了孟邪虎身上的《邪虎鎮體術》,迴到了青嶽鎮,創建了青蛇幫。經過此事之後,雷恆性情大變,不再是風流倜儻的富家公子了,而變得心狠手辣,冷血無情。雷恆創立了青蛇幫之後,幫中產業蒸蒸日上,很快變成了青嶽鎮一帶稱王稱霸的勢力。雷恆登上青嶽鎮這一帶的頂峰,一時風光無限,但心中難免寂寥,這個一個英姿颯爽的女子走進了雷恆的視線,這個女子便是杜菱青。


    杜菱青來到青嶽鎮後已是疲憊不堪,倒在青嶽鎮那座刻著“青嶽開陽”四個大字的牌樓外,正逢段興城從一旁經過,便被段興城救起。可杜菱青逃亡數月,已經損了精神,若無妙藥調養,會損傷根基,段興城便來到青蛇幫中向雷恆求藥。


    “兄弟想要養心丹做什麽,雷恆不禁疑惑,“這養心丹是治愈心神的妙藥,我觀兄弟你豐神英朗,不像是受了神魂之傷啊。”


    要說這養心丹,是八品丹藥,但是在這青嶽鎮上也隻有雷恆擁有此藥。此藥雷恆是從何處得之?自然是從那虎牙寨寨主孟邪虎的寶庫裏得到的。


    “我在青嶽鎮外救了一個昏迷女子,這女子約莫是神魂損傷,所以才向大哥你來求一求養心丹啊。”


    “養心丹可以給你,但是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你加入我青蛇幫和我共謀功業”,雷橫說道。


    段興城和雷恆交情匪淺,但是自從雷恆創立了青蛇幫,橫行鄉裏之後,段興城和雷恆就很少來往了。


    “大哥這,我加入青蛇幫可以,但是你要答應我青蛇幫以後要為青嶽鎮一方鄉民著想,不能再像如今這般橫行鄉裏了”,段興城沉吟道。


    “哼,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雷恆嗔怒道,“那幫鄉人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我父親對平日裏對他們如此厚待,可到頭來呢,他們竟然出賣了我,害得我險些喪命,我憑什麽要照顧這群白眼狼。好了,我也不強求你,你是我兄弟,這養心丹也不是什麽奇珍異物,我隨你走一遭,治愈那女子也多幾分把握。”


    “那就多謝大哥了,你我現在立刻動身”,段興城當機立斷,和雷恆一道迴到了自己的住處。


    雷恆進屋一瞧,這昏迷的女子生得到倒是好生英俊,柳眉鳳目,朱唇玉頰,雖已昏迷,但是仍有幾分英氣。


    “這就是兄弟你救迴來的那名女子”,雷恆收迴心神說道。


    “不錯,大哥,這女子麵色蒼白,一看就是損了心神,看她身形,好像也是修習武道之人,應該也是有些根基的”,段興城說道。


    “不錯,她背上還背著一把劍,兄弟沒有察覺麽”,雷恆心細如發,看著女子背上的長劍狀的包裹之物,說道。


    “我一時心急,倒是忘了”,段興城撓頭道,“還勞煩大哥把她背後的長劍取下來吧。”


    雷恆輕手輕腳地將眼前女子背後的長劍取下來,放在一旁,“我武道修為比你高,給她服下了養心丹外,我再來幫她梳理一番內中氣機。


    “嗯”,段興城點頭,“那就多謝大哥了。”


    雷恆將養心丹喂給杜菱青,雙掌裹挾著氣機貼上玉背。氣機引導著藥力在血液中流動,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雷恆收迴雙掌,杜菱青蒼白的俏臉上多了幾分血色。


    雷恆起身離開,“這女子雖有武道根基,但是看這樣子內中已留下隱患,我過會兒差人送些溫補的草藥來。”


    雷恆走後,段興城陪在這女子旁邊,一時無聊,開始看那女子的那把長劍。這長劍通體暗青,劍格上印著“青帝”兩個小篆,劍長三尺六寸,刃寬一寸八分。劍長暗合三百十六周天,刃寬取天罡半數,可見此劍品相不凡啊。


    “看這女子頗有幾分英氣,又有如此寶劍傍身,應該是名門之後,待她醒來,問問他便是”,段興城心中思量。


    雷恆不過一會兒就差人送來了溫補的草藥,這讓段興城也有幾分詫異,自己這個大哥何時如此熱心了。就在這時,傳來了幾聲咳嗽,段興城也不細想此事,收迴心神說道,“姑娘,你終於醒了。”


    杜菱青緩緩醒來,看到眼前的陌生男子,急著問道,“你是什麽人,這裏又是什麽地方,我記得我”,她突然捂住腦袋,“啊,好痛。”


    “姑娘莫慌,這裏是青嶽鎮,這兒是我家,我今日路過青嶽鎮門口的時候看到你昏迷在那裏,我看你氣息紊亂,心神受傷,便將你抱迴了家中,適才我大哥的“養心丹”已經給你服下,你再調養幾日便可痊愈了。”


    杜菱青聽聞那一個“抱”字,俏臉“刷”的一下通紅,段興城見她這副模樣也有點不好意思,赧然一笑,“事急從權,還望姑娘不要怪罪。”


    杜菱青看眼前男子儀表堂堂,風神俊朗,不像是奸邪之人,說道,“壯士急著就我,小女子就不小家子氣了,這麽說還有另外一位壯士將養心丹用了,待我身子好了,還請壯士替我引薦一番,我要感謝一二。”


    杜菱青身出益州名門之後,自然知道這養心丹的效用。雖說對杜府來說不是什麽稀罕物件兒,但在青嶽鎮一帶的確稀有得很,別人家既然願意拿出這般“貴重”的丹藥來救自己,自己也要聊表謝意才是。


    約莫過了半個月,杜菱青的身子骨已經好了大半,與段興城也熟絡起來。這一日夜晚,段興城打算把雷恆介紹給杜菱青認識,也好了卻了杜菱青的報恩之心。


    命運的齒輪轉動一分,故事的走向就會不同。這一夜是讓人難忘的一夜,這一夜是波折的伊始,是坎坷的開端。


    雷府後院中,段興城、杜菱青、雷恆三人把酒言歡。


    “雷大哥將如此珍貴的“養心丹”贈與我,小女子在寫過了”,杜菱青笑說,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杜妹子女中豪傑,能結識你雷某也是不勝榮幸啊”,雷橫笑道,眼中閃過一抹別樣的情愫,也將手中杯酒一飲而盡,“不知道杜妹子為何來這青嶽鎮。”


    杜菱青沉吟了一會兒,說道,“不瞞兩位兄長,菱青是益州人士,是從家中逃出來的。”


    二人陡然一驚,而後杜菱青將事情經過告知二人。


    “這,杜妹子,那你家中的追兵現在何處”,段興城問道。


    “我也不知,江州西邊多低山丘陵,我一路狂奔,應該是將他們甩在身後了吧。”


    雷恆中氣十足,說道,“杜妹子放心,這青嶽鎮是我青蛇幫的地界,定能保妹子無恙,你家中人真是太可恨了,怎麽能拿妹子你的終身姻緣幸福去開玩笑呢。”


    “大哥說的對,妹子盡管在青嶽鎮上住下,若是追兵來了,以我和大哥的修為應當也能抵擋一二”,段興城說道。


    此時的段興城已是武道二重樓觀海樓巔峰的高手,而雷恆則是初入明霧樓,在這青嶽鎮一帶的江湖也是響當當的好手了。


    “多謝二位哥哥照顧”,杜菱青說道。


    自此以後,杜菱青便在青嶽鎮上定居下來,雷恆替杜菱青在鎮上尋了一處宅院供她居住。三人半月一小聚,一月一大聚,段興城和雷恆原本已有幾分僵冷的關係也有了迴轉,雷恆和段興城都漸漸對杜菱青產生了情愫。


    然而,好景不長,杜府追兵終於趕到這裏,不成想這一行人修為最高者竟然已有明霧樓大成境界,無奈之下段興城攔截追兵殿後,雷恆帶著杜菱青逃入天齊山脈中。


    “大哥,你修為高,你留在菱青身邊以防不測”,段興城用一種訣別的口氣對二人說到,臨走前還看了一眼杜菱青。


    “段大哥,接劍”,杜菱青一聲嬌喝,將手中青木劍扔給了段興城。段興城手握青木劍就就這樣踏上了征程。這也是段興城和杜菱青的最後一麵,等到下一次再見,佳人已成香魂,衣冠寥寥淒涼。


    這一走,走過天涯,走過海角,也離開了佳人的心房。


    話說雷恆和杜菱青躲入天齊山脈之後,到了雷恆上次藏身的洞府中生存。一日,雷恆在蒼翠的山林中尋找獵物。


    一棵枝葉繁茂的樟樹上,一抹紫綠在枝幹上緩緩蔓延,這是一條身長二尺七寸的無花紫眸蛇,它悄悄地繞到雷恆身後,突然發難,如離弦的箭般射出,尖牙畢露,瑟瑟生風,眼看就要得手之時。


    雷恆虎臂一揮,裹挾著無窮氣機,將那這條長蛇擊飛出去,但是手臂上仍留下兩道牙印,內中有深紫色的血液印出。雷恆轉而一掌向那無花紫眸蛇印去,長蛇瞬息斃命。


    傍晚時分,雷恆迴到洞府之中,手中提了兩隻野兔。


    “杜妹子,快來看,我打迴了兩隻野兔”,雷恆笑著說道,“等把這野兔殺了,晚飯就有著落了。”


    杜菱青心思有幾分低落,在段雷二人中,她更喜歡段興城多一些。段興城風神俊朗,又有幾分儒雅之氣,而雷恆卻行事雷厲風行,頗為霸道,她不太喜歡。可這段興城前去阻攔追兵,已經半月沒了消息,她這心裏,七上八下,總有一片陰雲籠罩。


    夜幕降臨,杜菱青不知道的是,這一夜,是開端,也是結尾。


    二人用過烤兔之後,準備歇息。然而夜半三更,杜菱青耳邊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好像是沙石聲,又夾雜著淒厲的咆哮。這聲音是從外洞傳來的,雷恆在那邊歇息。


    細想之下,杜菱青睜開朦朧的睡眼,問道,“雷大哥?你怎麽了”然而洞外卻沒有聲響,杜菱青披上外衣,走到洞外,目瞪口呆,被眼前的場景嚇了一大跳。


    雷恆麵目猙獰,兩條虎臂,脖頸都已發紫,倒在地上不斷地翻滾。


    “啊”,雷恆聽到杜菱青的聲音不知為何,在地上翻滾得更加厲害了,他斷斷續續地低吼道,“杜妹子,你快走,你快走啊。”


    杜菱青看著在地上近似癲狂的雷恆,心中有些懼怕,不但沒走,反而走進問道,“雷大哥,你這是怎麽了。”


    她看到雷恆手臂,陡然一驚。雷恆手臂上以一道蛇牙印處為圓心暗紫色不斷地蔓延開來。


    “雷大哥,你這是怎麽了?”杜菱青上前抓住雷恆的手問道。


    這究竟是怎麽一迴事呢?眾位可否還記得雷恆下午山林打獵時遇到那條無花紫眸蛇。這無花紫眸蛇乃是無花蛇的變種,與無花蛇長的極其相似,卻有一種無花蛇沒有的本領——淫毒。紫眸無花蛇的尖牙上布滿著毒素,被紫眸無花蛇咬過的人起初不會有感覺,過了幾個時辰後,傷口處的毒素隨著血液已經侵入全身,到那時,中毒之人就會渾身燥熱,邪毒就此崩發。


    杜菱青不碰雷恆還好,這一碰雷恆,少女的氣息更是引發了雷恆體內的毒。


    “啊”,雷恆痛苦地叫道,同一時刻,他眼中的清明之色正在快速的消散,“你快走啊。”


    雷恆緊咬著牙,雙手環抱,在地上不斷地打滾。


    杜菱青終於察覺了不對勁,慌亂之色浮現,往洞口逃去。就當杜菱青要邁出洞口之時,一道殘影從空中疾掠而過。這道殘影正是雷恆,雷恆虎臂一抓,竟是抓破了杜菱青的袖口,,雷恆此刻雙目通紅,熊熊火焰好想要燒出來一樣,完全失去了心神。


    杜菱青不過是武道二重樓觀海樓小成境界,哪裏是雷恆的對手,一時間被死死地摁住,不等動彈。杜菱青花容失色,“雷大哥!你醒醒,你醒醒啊!”


    那一夜之後,杜菱青懷上了雷恆的骨肉。蒼天弄人,明明是自己不喜歡的人,卻因為一場意外而懷了他的骨肉。


    杜菱青不怪雷恆,要說怪的話,她怪自己。如果她殺了那刺史之子後,而後自盡,哪裏又有如今的糾結呢。如果她不來這青嶽鎮,她就不會遇到段興城,那個她喜歡的男子漢。哎,可段興城如今又身在何方呢。


    一隊車馬剛出富春境,入了永嘉境內,再過了永嘉就是交州地界了。這一隊車馬是鎮軍大將軍陸滄海的的行從。陸滄海年過四十,本是大夏三品冠軍大將軍,鎮守南疆。如今朱顏換改,京中家族有所變故,陸滄海趕迴族中,已是滄海桑田,又逢大周皇帝李黎召見,陸滄海隻身入殿。李黎不但沒有廢了他的將職,還給他升了一等,如今是大周的從二品鎮軍大將軍了。此種內情緣由還有許多,說來繁雜,暫且不提。


    這一行車隊最前頭的車轎中,陸滄海盤膝而坐,雙臂緊貼在一個氣若遊絲的年輕漢子的背上。這背上刀痕一道一道,這刀痕深七寸。能在人背上砍出七寸深刀痕的刀,也隻有益州的“七寸削骨刀”,顯然將著年輕漢子打得半死不活的人定然是益州人士。


    那這年輕漢子是誰呢?正是先前自告奮勇一人殿後的段興城。段興城雖然盤坐,但滿是血痕的手上緊握著那柄已沾滿血跡又有些微磨損的青木劍。


    他為什麽要緊握著這柄青木劍呢?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落花有意,恰巧流水深情,本是月圓花好的結局,卻到了這般田地。段興城如今氣脈微弱,能在亂戰中撿迴一條命也是有了眼前貴人的相助,大丈夫應當知恩圖報,青嶽鎮短時日裏是迴不去了。但是段興城對那杜菱青也有情,其實段興城第一眼看到杜菱青的時候就喜歡上他了,隻是那時的他還不知道。段興城也知道自己的大哥雷恆對杜菱青也有幾分意思,因為他的緣故,遲遲沒有表態。他在心中一歎,希望大哥能好好照顧她吧。


    陸滄海雖是武將,但一身修為也臻至武道六重樓棲霞樓,而益州的追兵修為最高者不過是武道三重樓明霧樓大成境界。兩者猶如雲泥之變,皓月螢火之分。話說先前在青嶽鎮幾裏外的官道上,陸滄海的車馬行至此處,正好遇上一行人交戰。一方有二三十人,而另一個方隻有一人。


    “將軍,前方有人擋路,是否要差人將他們趕走”,一個身著便衣的護衛說道。陸滄海身邊有八大護衛,分別是“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此次出行貼身出行的乃是天地玄黃四衛,四人方三十出頭,皆有武道三重樓巔峰境界。


    “無妨,看看再說,你看那二三十人,幾人手中拿的是益州獨有的“七寸削骨刀”,而這年輕漢子的功法路數倒是頗像這青嶽鎮一帶大俠淩卿塵,我少時遊學見過那俠老幾麵,那俠老重情重義,想必他的門徒也差不多哪去,待會兒見勢不妙,出手將他救下,但切忌不要傷人。”


    “明白”,天衛抱拳說道。


    段興城一人一劍殺入人群之中,《青城劍法》施展開來,一時間遊刃有餘,但是隨著時間的拉長,眾多敵手群起而攻之,段興城氣力不支。這時,為首的那名武者悍然出手,武道三重樓明霧樓的氣機全部印在段興城胸口,段興城身形一滯,向後飛出十丈。就當那人又是記掌力劈向段興城之時,四道身影飛掠出來,氣勁施展化去了掌力,攔住了那人的去路,正是陸滄海手下的“天地玄黃”四人。這四人分別是,天衛“張羽堂”,地衛“關離三”,玄衛“冷燭血”,黃衛“楚臨榭”。


    “你們是什麽人,為何要多管閑事”,那為首之人大喝道。


    張羽堂淡淡道,“七寸削骨刀真是好生威風,想必閣下是來自益州自稱古蜀王望帝“杜宇”之後的杜家吧。”


    那為首之人瞳孔一縮,心中頗為驚訝,對方竟然認出了自己這行人的兵器,又猜出了來曆,顯然是不懼。杜家在益州可是傳承千年的古老世家,益州這一片的江湖都敬畏杜家三分,杜家弟子在外行走江湖之時,無論是否年長,有時候還要叫上一聲“師兄”,縱然是在別州,杜家的聲望雖不及州內,卻也會受到一方豪雄的敬仰。


    就在那人苦苦思索眼前這四人是何方神聖之時,關離三已經將段興城扶了起來,陸滄海的車馬已到了眾人跟前。


    天地玄黃四衛半跪,恭敬說道一聲,“老爺。”陸滄海與手下人有過約定,在軍中就叫“將軍”,出行在外便叫“老爺”。


    話音剛落,一個身穿粗布麻衣麵向樸實的中年漢子從馬車上下來。那人看這眼前四人如此作態,便知道這個長得像莊稼漢的中年漢子是這四個高手的頭領。


    “我是益州杜家的客卿屠千掌,此次是來找迴我杜家大小姐,還請閣下行個方便,我杜家日後必有重報”,屠千掌說道,“若是五位不嫌棄,我可以向杜家引薦五位一二。”


    不過剛才短短的交手,屠千掌就已看出那半跪在地的四人武道修為皆在自己之上,輕而易舉地便化解了自己的掌力,再者不談修為說這四人的輕功功夫也是一絕,尋常人輕功必然引動風聲,這四人已到了“無風”的境界,這般納力境界,他自忖望塵莫及。


    “哈哈哈哈”,關離三怒極反笑,自己堂堂八大護衛之一,雖不是正統軍官,但在鎮南軍中也是威名赫赫,竟然被眼前這個叫屠千掌的給看扁了,還讓他給人看家護院,關離三本就脾氣火爆,正要發作,卻被陸滄海打斷了。


    “哦?煞佛絕手“屠千掌”的名頭,我倒是聽過。屠兄師承眉山佛宗,一雙快掌使得是出神入化。我聽聞屠兄在益州殺了一個縣官的女婿,後被州內通緝,沒了消息,原來是入了杜家。杜家與那刺史府交好,倒是一個好去處啊”,陸滄海一字一句地說道,臉上波瀾不驚,但是說到“刺史府”二字時,語氣略微重了幾分,隻不過在場之人沒有察覺罷了。


    屠千掌心中陡然一驚,眼前這個莊稼漢模樣的中年人竟然對自己的生平這般了解,原本未解開的疑惑如今變得更是疑雲重重。


    隻聽那中年漢子又說道,“適才屠兄說此次來江州的目的乃是找迴杜家的大小姐,可陸某所見的卻是,屠兄二三十人圍著一個年輕後生打,這屠兄言行不一,卻是為何啊?”


    屠千掌連忙解釋道,“閣下有所不知,這小姐就在這青嶽鎮上,而這年輕人提劍提劍昂攔截我等於此處,想必與我家小姐有些關係,故而想擒住了他就能逼問出我家小姐的下落,事急從權,屠某真是沒有辦法啊。”


    “哼”,陸滄海冷哼一聲,“屠兄剛才那一掌可是殺招,若是這年輕人吃了屠兄這一掌,內中髒腑粉碎,到時候就是大羅金仙都救不迴來。屠兄想必早已知道這年輕人是來堵截你們,所以才痛下殺手。”


    “不錯”,屠千掌見對方心思玲瓏,倒也不遮掩,開口說道,“不錯,既然是前來攔截之人,那屠某也隻好冷血無情了。”


    “屠兄,可知道這小友的師門來曆?”,陸滄海問道。


    “這,這年輕人劍招厚重而不失淩厲,一招接連一招,倒是好劍法。但屠某初來乍到,對這江州江湖不甚了解,還請閣下解惑”,雖說來到一方江湖需要入鄉隨俗,了解這一方的風土的人情,但屠千掌本就有任務在身,故而無暇他顧,便不知道這江州江湖的內中風景了。


    陸滄海清了清嗓子,說道,“屠兄有所不知,這小友所施展劍法乃是《青城劍法》。這套劍法乃是曾經在江湖上享譽盛名的俠老淩卿塵所創,我與淩前輩曾有幾麵之緣,淩前輩對我有所恩惠,既然此事被陸某碰上了,那陸某就隻好護著這小兄弟了。依陸某看,屠兄一人戰我這四個兄弟,討不到好處。”


    屠千掌聽到“淩卿塵”三個字時,心中陡然一驚,戰意退了大半。這淩卿塵是何許人也?淩卿塵是大夏陽觀初年江湖上有名的俠士,名震四海,陽觀末年,傳聞淩卿塵為了追尋更高的武道境界隻身入入昆侖,不再複返。


    屠千掌此時天人交戰,不知作何抉擇。雖說這年輕人是淩卿塵的高徒,但自己若不把這差事做好了,迴了益州不僅臉麵上無光,說不定還會受到責罰,甚至丟了飯碗。


    屠千掌正欲開口,而陸滄海好像看出屠千掌心中所想,開口說道,“屠兄為別人做事也有屠兄的難處,這樣不如你與我比試一場,你若是勝了,這個年輕人就交給你處置,若是我僥幸得勝,這小友我就帶走了。屠兄意下如何?”


    屠千掌聞言,心中不禁疑惑,眼前這個樸實的莊稼漢模樣的中年人難道是一個武道高手高手?可是此人若是修行武道,自己卻連一絲氣機都捕捉不到,這是何故?就算是武道四重樓聽雨樓的高手也有氣機流露,至於武道五重樓摘雷樓屠千掌想都不敢想,這般高手一州之內不過雙手之數,先前提到的江州俠老淩卿塵在武道五重樓摘雷樓足足卡了二十年,才破入武道六重樓棲霞樓。


    “誒,兀那漢子,你到底打不打,我家老爺可等不了這麽久”,一旁的關離三見屠千掌沉吟不做聲,急性子發作,大喝道。關離三這一喝用了幾分氣機,本就心亂的屠千掌此時更是火上澆油。


    “好,那屠某隻好獻醜了,閣下與我點到為止,不要傷了和氣”,屠千掌心中忌憚陸滄海身邊四人,所以把話講得很是客氣。


    “好。”


    陸滄海一步踏出,宛如山間勁鬆,雄渾的氣勢的突兀而生。屠千掌看到陸滄海周身如大淵般深厚的氣機,瞳孔一縮,這一息之內,意氣又泄了一半,硬著頭皮一掌拍出,掌勁破空而去。


    陸滄海雙目平靜,大手一橫,以他為圓心一股磅礴的氣機蕩漾開去,擊散了淩空而來的掌勁,直逼屠千掌。


    屠千掌連忙拍出三十六掌,三十六掌力層層疊加,比先前那掌雄渾了百倍不止。此招乃是屠千掌的成名絕技“三十六式千絕掌”,這三十六掌是以不同的角度擊出,頗為刁鑽。


    陸滄海仍然佁然不動,隻是輕輕一指點出,指尖瞬息間有霞光閃過。這一刻,萬籟俱寂,屠千掌打出的那一招“三十六式千絕掌”竟然在虛空中炸裂開來,氣機陡射,震得官道邊的山石碎裂,泥土飛濺。


    屠千掌呆立在原地,適才他看到陸滄海指尖的那道霞光之時,心神巨震。他呆呆開口道,“道生金霞,棲,棲,棲霞樓。”


    陸滄海淡淡一笑,說道,“屠兄多有得罪,陸某僥幸勝了。按照約定,這小友我就帶走了。若是你家主人追究起來,便說是南魔做保,想必不會追究。”


    “羽堂、離三,燭血,臨榭,帶上這小兄弟,我們走吧”,陸滄海自始自終,麵不改色,淡淡說道。


    陸滄海若無其事地上了馬車,張羽堂四人捎上段興城一同揚長而去。


    屠千掌目送這一行人的車馬遠去之後,才稍稍收迴心神,已無血色的嘴唇微微翻動,一字一句道,“竟然是他,南魔陸滄海,看來那四人是他身邊的天地玄黃四衛了,哎,這次怕是又讓小姐給跑了。”


    屠千掌在青嶽鎮逗留了半月,還是搜尋不到杜菱青的消息,隻好打道迴府,迴益州複命。


    天齊山脈中,經過那一夜的意外後,雷恆和杜菱青的關係有些微妙,二人半月來言語不過兩三句。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過了個把月,雷恆外出捕獵迴來時,竟然看到杜菱青的小腹微微隆起。


    “你有了嗎?”,雷恆心情複雜,與杜菱青的那一夜瘋狂本就是意外,後又讓她懷上了身孕,這樣的局麵讓他有些頭疼。


    杜菱青不說話,隻是一個人呆呆地坐在岩石旁。


    “菱青妹子,女兒家名聲重要,等迴了青嶽鎮,我就娶你”,雷恆說道。


    杜菱青仍然不說話,隻是一個人呆呆地坐在岩石旁,也已有些憔悴的俏麗麵容上流下兩行清淚。


    又是過去了個把月,雷恆帶著杜菱青迴了青嶽鎮,二人結發。又過了八月之後,一個小姑娘來到人世,伴生的還有一條青蛇。


    這十個月來,杜菱青仍是悶悶不樂的,雷恆也隻能等著杜菱青心中的寒冰消逝,然而還未等到那一天,杜菱青竟然自縊在雷府中。


    雷恆悲痛欲絕,行事作風變得更加極端,還修煉起來《邪虎霸體術》,身形猛漲,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胖子。


    自古多情空餘恨。杜菱青香消玉殞,但是她心中的怨氣幽恨並未散去,化作幽魂附著在雷翊身上,就是此前雷翊小臂上的那道“蜈蚣紋身”。


    化作幽魂的杜菱青心中隻有無限恨意,將所有的怨恨都撒在雷翊身上。它傳給雷翊《天姹毒功》,為的就是將雷翊的青陰體煉到極致,最終奪體重生。先前,它讓雷翊將陸北遊約到虎山,就是為了奪取陸北遊體內的蛟龍精血。蛟龍精血是至剛至陽之物,尋常幽魂碰之必死,但杜菱青的幽魂在雷翊體內寄宿許久,已染上了人的幾分靈氣,若是得了這蛟龍精血便能一舉抹了雷翊的神智,重生為人。


    不過,縱使重生,占據了自己女兒的身體,再活一世,又有什麽意義呢?物是人非,事事休,情情滅,心心裂,歲歲悲。適才天雷劈落,已是幽魂的杜菱青恢複了幾分神智,將這一切告訴了陸北遊,而後自絕身亡,悉數氣機湧入雷翊體內,自此雷翊青陰體達到圓滿之境。


    杜菱青自絕之前,托付陸北遊將段興城的青木劍帶迴自己的家族,放到自己的墓前。


    陸北遊將心神從上一輩的往事中收迴,他的心思有些複雜。他看著躺在一旁的熟睡模樣的雷翊,心中百感交集。


    “也是可憐人呐”,陸北遊歎道。天色漸晚,陸北遊心忖今夜隻能在這山洞裏過去了,便起身出去打些野味。


    玉簫生一行人已到了虎山山腳。他突然勒馬,抬頭看向眼前巍峨的虎山,嘴角掛起一絲詭秘的微笑,“看來山頂上有熟人呢,雷小姐,你體內的陽毒可是越來越強了呢。”


    玉簫生向身邊人招唿道,“你們先去青嶽鎮歇腳,我去見一個故人。”


    “是”,玉心宗眾弟子應道。


    玉簫生拍馬而起,衝上了虎山山道,轉眼間就消失在眾人的視線裏。


    虎山山頂的山洞中,雷翊緩緩睜開了雙眼。


    “我怎麽會在這裏”,雷翊心中驚疑不定,“我明明在雷府中,今日還要去虎山呢,不對,這裏難道是虎山。”


    雷翊正要細想,但頭痛欲裂,“噫,我的青陰體好像圓滿了。手臂上的蜈蚣紋身竟然不見了,不好,體內的陽毒快逼近心脈了。”


    “杜菱青”先前驅使著雷翊的肉身與陸北遊交戰之時,周身氣脈流轉,連帶著雷翊體內的陽毒蔓延,留下了隱患。


    這時,陸北遊提著幾隻野兔迴到了山洞。


    “你怎麽會在這裏”,雷翊看著自己身上殘破的紫裳,又看到陸北遊這樣一個大活人,“心裏不由得一驚。”


    “這你不由分說地跟我打了一架,然後……”,陸北遊將杜菱青占據雷翊身體與他交戰一事以及前塵往事一並告訴了雷翊。


    雷翊聽了之後,久久迴不過神來,麵容淒楚,兩行清淚落下,呆呆地哽咽道,“竟然時娘親。”


    雷翊事到如今才知道在自己手臂上的蜈蚣紋身原來是她的娘親,雖然是幽魂所化,可畢竟是自己的娘親,難怪平日裏雷翊在與這蜈蚣紋身交談之時,可以感覺到幾分親切。


    “你為什麽救我”,雷翊美目一轉,看向眼前這個少年,神色有些複雜。當日在雷府中,這個少年陰差陽錯下看光了她的身子,她恨不得殺了這個少年,可如今他又救了自己,雷翊已不知如何是好了。


    “誰要救你了,剛才你那麽威風,我差點被你殺了,還有我的玉佩還在你手上呢”,陸北遊說道。


    雷翊神色複雜,從懷中取出一枚通體純白的玉佩,扔向陸北遊。


    “還給你了。”


    陸北遊接過玉佩,淡笑道,“多謝雷小姐,這玉佩對我很重要。”


    “這玉佩本來就是你的,如今不過是物歸原主而已”,雷翊不置可否,平靜道,“我有一個問題問你。”


    陸北遊聞言一愣,心中有一股不好的預感升起。


    雷翊美眸灼灼地盯著陸北遊,說道,“那天在雷府,在我房簷上鬧出動靜的是不是,你?”


    此話一出,石破天驚,在陸北遊心裏掀起了驚濤駭浪。


    陸北遊臉刷的一下通紅,想要開口辯解,卻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雖然與秦爾雅共赴過巫山雲雨,可陸北遊在男女之事還是個雛兒,麵皮比一般的小娘子都要薄。


    看著陸北遊這副好笑的模樣,雷翊自顧自地笑說道,“我爹說過,誰看光了我的身子,就要娶我,你願意娶我嗎。”


    話音轉而變得柔糯淒涼,讓人心生幾分憐愛。


    陸北遊急中生智,控製著自己的情緒,丟下一句,“我去烤野兔。”


    陸北遊去了洞外,雷翊心中思量,“這小子倒是不錯。我體內的陽毒已經逼近心脈,就是便宜了這個小子,也不能便宜那玉簫生。他倒是好忽悠,我雷翊的事當然隻有我雷翊說了算,就是我爹也不行。”


    陸北遊正把幾隻野兔的毛剃去,一支前頭削尖的灌木破空而來。陸北遊旋身一躲,野兔被淩空穿透。


    “嗬,原來你也在此地呢。”


    先聞其聲,後見其人。草木葳蕤的樹林裏走出了一個人,這人步伐輕慢,一步一頓間都暗和自然。此人正是玉簫生。


    “是你”,陸北遊看到玉簫生火氣不由從心頭升起。眼前這個錦衣玉冠的男子先是毀清水叔麵容,又奪了陰陽融靈草,此仇可以說是不共戴天。


    “不錯,正是我,有了陰陽融靈草的幫助,我如今已是武道二重樓滄海樓大成境界,你瞧你,還在瞰山樓圓滿境掙紮,我見猶憐啊”,玉簫生瑟瑟道。


    玉簫生話音剛落,背上古琴飛出,直撞陸北遊。陸北遊劍鋒一擋,爆發出尖銳的鳴叫聲,古琴飛迴玉簫生身前。


    “陽關三疊”,玉簫生大喝一聲,手中古琴發出三道琴波衝向陸北遊


    陸北遊背後玄鐵劍出鞘,無留劍法隨即施展開來,陸北遊的無留劍法雖然精妙,但是被玉簫生以境界壓製,稍遜一籌。二人戰了短短五個迴合,陸北遊力有不逮,琴音擊碎了陸北遊的劍勢。


    “螻蟻,不堪一擊”,玉簫生看著倒飛出去的陸北遊,不屑道。


    陸北遊摔倒山壁上,嘴角滲出鮮血,手中玄鐵劍折斷。


    “哈”,隻聽一聲嬌喝,一襲紫衣淩空而至,還有兩道青綠色的能量匹練破空而來,雷翊的青陰體已經臻至大成。這兩道能量匹練正是《天姹毒功》中的“青陰空光”,隻要身中此光,瞬息之內體內氣機便會紊亂,不出半日,潰爛而亡。


    玉簫生雙目精光爆閃,又是一招“陽關三疊”,琴音擊潰青色能量匹練,“喲,青陰體大成,等我吞噬了你的青陰體,聖體離我就不遠了,哈哈哈哈。”


    玉簫生猖狂大小,手中力道絲毫不減,琴音漫天,雷翊氣機牽引,周身閃耀著淡青色的光,但青光轉而黯滅,琴音如刀,割破了雷翊的紫裳,雷翊俏臉一紅,吐出一口鮮血。


    “不好,陽毒已經侵入心脈了”,雷翊隻覺身子一軟。


    玉簫生見到雷翊這個樣子,嘴角泛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徑直朝雷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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