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摩天說道,“待會兒局勢混亂,小友自便吧。我有一言相勸,這‘玄武秘藏’是我西北江湖的,還輪不到你遼東白鹿書院來染指。”


    “前輩好意,小生心領了”,宋知軒說道,“此次小輩南下負笈遊學,一為遊曆見識;二位我書院之中那些個老前輩的一個心願?”


    聽了宋知軒摸不著頭腦的話,張摩天微微詫異。


    “什麽心願?”


    “傳道中原”,宋知軒一字一頓道。


    張摩天先是一愣,而後眼神逐漸冷冽,說道,“怎麽,連白鹿書院裏的老學究們也要來這中原分一杯羹。”


    整座天下,共有四座書院,其中遼東白鹿書院久居塞外,不過問中原之事。而中原曆來有道佛之爭的局麵,如今已是愈演愈烈,將戰線拉到了西北、西南等邊陲之地。


    他張摩天雖出身徽州張氏,但在他與張紫棠這一支被逐出張家主族之後,他便拜入了棲霞山的棲霞寺中。


    如今聽聞遼東白鹿書院想要傳到中原,要把這潭渾水攪得更渾。張摩天心中自然是忌憚不已。


    張摩天雖然心神激蕩,但麵不改色,說道,“既然如此,小友保重。”


    宋知軒輕笑一聲,“前輩也是。”


    且說江氏兄弟那一邊。


    江鶯業已運氣完畢。


    她的眸子如秋水一般平靜。她將目光移向遠處——宋端玉所站之處。


    江鶯雖然身染怪病,但好歹也是中都世家出身。


    中都江家,向來門客眾多,最興旺時,到了門可羅雀的地步,前來拜訪的讀書人抑或是遊俠數不勝數。


    身為江家的千金小姐,江鶯也見過很多人。


    那些粗裏粗氣地江湖漢子、抑或是文質彬彬的讀書人。


    近幾年也有人來江家訂親,無不是一些不學無術的世家公子哥。


    雖說世家之中也有才絕驚豔之輩,但他們中的大多數人往往在年紀尚輕的時候,就被族中長輩送到江湖上曆練。


    抑或是拜入那些名門大派中,跟隨名師修行。


    江鶯本該也是這些人中的一個。


    在她七歲之時,她得了一種病。每月十五之時,體內真氣便會逆行折衝,若是置之不顧,就有走火入魔的風險。


    因此,江鶯的修行便也耽擱下來了。


    此次來西北便是聽說這‘玄武秘藏’中有一味藥可治好她的怪病。


    對於沒能拜入那些名門大派中,江鶯並不後悔。


    此次來西北,也是很舒心的。


    更何況,她覺得她遇到了她心裏中意的那個少年。


    在她曾經見過的人裏——那些平日裏大口吃酒、大口吃肉的江湖漢子,身上草莽氣太重;至於那些彬彬有禮的讀書人書卷氣太重。


    這些人,倒不如眼前人——那個灑脫的少年。


    江鶯心念所至,將視線轉移到眼前成片成片的血烏藤上。


    江川仍在竭力地催動掌中的玉石。


    江鶯從腰間拔出長劍,迴眸看了一眼遠處的少年,嘴邊揚起一絲微笑。


    江鶯也說不清楚——這個還未與她說過話的少年,身上卻有一股神奇的魔力,在吸引著她。


    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江鶯明白,或許她跟這個少年不會有交集。然而這種感覺,她永遠不會忘記。


    少女的眸子裏先是劃過一抹溫柔,轉瞬即逝,一雙美眸之中充滿肅殺之意!


    一聲劍嘯響起!


    少女拔劍出手,在空中拂了一個劍花,而後又縱身一躍,以居高臨下的姿勢斬出一道劍芒!


    此時,調息完畢的江嶽正好將這一幕看在眼裏。


    他有些震驚,這是他江家的上乘劍法。


    若是江家的‘兩儀劍法’如同山澤之蛟,那麽少女適才施展這一劍招便是空天之龍!


    江嶽喃喃道,“鶯兒終於將這一招學會了。”


    江嶽的聲音隨即變得振奮起來!


    “大哥,鶯兒將這一招學會了!”


    江川也注意到了江鶯的出招,蒼老的臉上掛著欣慰的笑容。


    他手中的玉石喚作‘一天明月’。其實,中都江家,練劍的弟子多如牛毛。當代江家家主所創一套獨門劍法《日月照霜雪》。


    劍法共有三招,其中第一招便是江鶯先前施展的劍招——‘一天明月’


    少女的心神全沉浸在劍招之中。


    她也不知為何,在前一瞬就進入了一種玄之又玄的境界。


    少女的劍極其鋒利,但她的眉眼又如水般溫柔。


    且說大廳中央,金波擊退了‘風霜二刀’之後,也調養了一番。


    他招來左右吩咐道,“將楊波那群槍宗的小輩殺了,好開啟下一層門。”


    “是!”


    大廳東南角落,楊波正手持著那杆龍首長槍,向周圍的血烏藤掃去。


    楊波此刻目錄猙獰之色,顯然是殺紅了眼。


    為了應付這些源源不斷的血烏藤,與他一道而來的槍宗弟子如今已經折損了八位。


    而他自己手腕上也多添了幾道足有三寸深的傷痕,這是被那血烏藤的倒刺紮傷的。


    血烏藤具有一種奇異的劇毒,可以麻痹敵人的動作。


    楊波被刺傷之後,先前還可以憑借著武道四品的真氣將體內的毒素壓製下去。


    可他現在疲於應付源源不斷的血烏藤,體內氣機已經隱隱有潰散的氣象。


    楊波拿著龍首長槍向前一掃,槍鋒所至之處,血烏藤的殘莖斷蔓四散飛濺。


    他紅著脖子吼道,“槍宗弟子,結‘七龍斷海陣’”


    此言一出,其餘六位槍宗弟子就往楊波這邊靠來。


    要說這‘七龍斷海陣’乃是西北槍宗一位槍道大師所創。


    所謂槍出如龍,這七龍斷海陣便是七杆槍組成的以守為攻的陣法。


    此套陣法由六人在外,一人在中。六人以槍作盾為守勢,當中一人則把握作戰時機,一槍製敵,為攻勢。


    據這位槍道大師所說——二十年前,在那場名動西北江湖的‘誅魔之戰’中,這套‘七龍斷海陣’便立下了赫赫威名。傳說此陣在當初的‘槍宗七子’之中使出,便具有排山倒海的威能!


    不過一瞬之間,槍陣陣勢已成,楊波在陣中出槍刺向一株株向他們襲來的‘血烏藤’。


    這‘七龍斷海陣’雖然攻守兼備,但有一個弱點——便是在楊波出槍和收槍隻見有一段空檔時期!


    雖說這空檔時期雖短,可若是有心人後果不堪設想。


    說時遲,那時快。


    一道寒光在昏暗大廳中閃過!


    就在楊波出槍之後收槍之際,那名已經潛伏在附近的狼金會弟子驟然發難!


    他使的兵器也是一把樸刀。


    楊波好歹也是小武四品的高手,而這位狼金會弟子隻有小武五品。


    四品與五品之間,除去體內真氣渾厚程度的區別外,戰鬥時的反應也是有所差別的的。


    楊波連忙將手中長槍一別,試圖擋住長驅直入的刀鋒。


    一擊立功!


    那柄樸刀在楊波一擊之下,偏移了路線,當仍然從楊波的鬢發之間劃過!


    幾縷黑發從空中飄落。


    楊波怒吼道,“狼金會趁人之危,欲要置我於死地。我槍宗與狼金會勢不兩立。”


    那狼金會弟子見一招落空,還想以身破陣,卻被金波喝住。


    金波笑眯眯地看著楊波,笑容之中卻暗藏殺機。


    “楊賢侄,還不棄兵受縛!或許看在你家宗主的份上,還可以留你一個全屍!”


    楊波冷笑道,“金波老兒,你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我槍宗弟子隻有站著生的人,沒有跪著死的鬼。”


    楊波將手中長槍向金波一擲,“槍宗弟子聽令,與狼金會弟子搏殺。今日不是他們死,就是我們活!”


    兩方勢力如此已是針尖對麥芒,一觸即發!


    宋端玉一幹人也看到這一幕。


    ‘風霜二刀’兄弟人臉上倒是有些幸災樂禍的表情。


    他們二人身為江湖散修,自然對這些江湖門派勢力不是很感冒。如今見到這種近乎於‘狗咬狗’的局麵,二人心下也有些開懷。


    宋端玉說道,“明明是有那些血烏藤當前,為何還要倒戈相向呢。”


    虯髯大漢成隨風說道,“小兄弟,在這座江湖上,人心最難測。”


    胡子昊也點了點頭,他緩緩開口說道,“無妨。”


    他此言一出,‘風霜二刀’兄弟倆向他看去,眼中有些慶幸。


    至少當下看來,他們二人不會被此次混亂的局麵所波及了。


    且說在場的江湖人士之中其中一成正在往那座入口湧去。


    一個藍袍劍客率先進入了那座青銅大門。


    可下一瞬,就有一聲慘叫傳來——那名藍袍劍客身染鮮血從門中倒飛出來。


    在場眾人一驚。


    大廳角落,宋知軒看到這一幕,笑道,“前輩身為出家人,為何如此忍心?”


    張摩天微微一歎,說道,“在這個世界上,能享受千金之財的人,一定是千金的人物,能夠享受百金之財的人,一定是百金的人物,該餓死的一定是餓死的人們。天道又何曾加纖毫的意思在上麵?”


    宋知軒聽了,似乎有所感應,不再出聲,閉目養神。


    那名藍袍劍客倒地之後,掙紮了一下,便再也一動不動了。


    宋端玉說道,“看來是有人來了。”


    胡子昊瞥了一眼宋端玉,說道,“待會兒不要亂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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