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就是這麽捉弄人,薇薇。”


    “十年前,你在帝都軍事學院的地下溶洞找到了暗月魔女一族留下的石棺,將我從不知多少年的沉睡中拯救了出來。”


    “所以,十年後我要將你從帝國的泥潭中拯救出來……不論你是否願意,我都會這麽做,我也必須這麽做。”


    賽琳娜苦笑著邁步上前,輕輕握住薇薇安的雙手,輕聲道。


    “還記得前段時間,我們在帝都軍事學院的那次閑聊嗎?”


    “人心永遠不會滿足,貪婪的原罪會導致掠奪與殺戮。而掠奪與殺戮,必定會造就仇恨。”


    “仇恨永遠不會消失,隻會不斷的蔓延,直到深陷仇恨的一方,徹底從世界上消失。”


    “而你若是披上了彌賽亞帝國為你打造的戰甲,你的雙手就會沾染上無數魔族的鮮血,仇恨將會繼承到你的手中,由你來讓仇恨發展壯大。”


    薇薇安沒有看賽琳娜的眼睛,而是將目光投向了魔王陛下,輕聲道:“所以,你的想法呢?惡魔之王。”


    “如你所見,我巴不得讓魔族在沉沒之地休養生息到我死。”魔王陛下示意薇薇安看看周圍的景象,朗聲道,“雖然這麽說你可能會不相信,但我真的很希望能擁有和平,我的人民可以安居樂業,我也可以在家裏混吃等死……”


    “可你摧毀了彌賽亞港,殺死了無數聖光教廷的聖堂騎士。”薇薇安眉頭微皺,“你並不像你說的那麽熱愛和平,惡魔。”


    “嗬……那是因為你根本不知道我可愛的臣民們經曆了什麽。”


    魔王陛下冷笑一聲,隨手一揮,一枚留影魔導具便出現在他的手中,隨著魔力轟擊,一道道影像無比立體的顯現出來,那殘忍而血腥的畫麵,讓薇薇安臉色鐵青。


    “這就是你們所謂的正義,這就是你們的聖光給我們魔族帶來的傷痛……”


    “你們高舉著正義的大旗,入侵著我們魔族祖祖輩輩生活的土地,殘忍的殺害了我無數的臣民,甚至連他們的屍體都不放過!”


    “我已經對你們塵世的雜碎夠仁慈了,我甚至提前一周告訴你們要撤離民眾,因為老子要武力占領彌賽亞港,防止你們再對我的臣民出手……”


    “而現在,你卻跟我說,我並不像我說的那樣愛好和平,還摧毀了你們塵世雜碎的港口……嗬。”


    “我要提醒你,塵世的勇者……魔族從來沒想過要入侵你們塵世的土地,是你們用堅甲和利炮轟開了魔界的大門,而我們如今隻想要複仇!”


    “彌賽亞港……隻是魔族複仇的第一步罷了。”


    魔王陛下的表情從始至終都是那麽的平靜,可他的話語卻透露出淡淡的殺氣,和些許憂傷。


    或許是想到了卡爾利特村死去的魔族同胞;


    或許是想到了血腥海灘戰役中死去的魔族戰士;


    亦或許……


    是想到了當初那個被自己強製安排休息的豬魔族工人。


    那個叫喬治的豬頭,已經死在了保護威利的途中,用他的生命換來了重要的信息,也點燃了魔族心中複仇的怒焰。


    薇薇安沉默的看著留影魔導具顯現出的場景,她不知道該怎麽去反駁惡魔之王的話語,因為赤裸裸的現實,讓她根本無法反駁。


    諷刺的是,如果彌賽亞皇帝說的是真的,那麽薇薇安的父母,就是二十年前入侵沉沒之地的領頭人,一切仇恨的始作俑者。


    可她同樣無法指責自己的父母,甚至自己的同胞。


    聖光教廷的禮拜堂將她養大,神聖彌賽亞帝國給了她財富和名聲,讓她可以迴饋自己的同胞,幫助苦難的人民。


    聖光是她所擁有的一切,成為彌賽亞帝國的鋒刃,是她能報答彌賽亞帝國的唯一途徑。


    她也曾幻想過,如果魔族投降,是否就可以避免殺戮,可現在她才明白……


    僅僅因為種族不同、信仰不同,所以帝國與魔界永遠無法共存,隻要彌賽亞帝國仍視惡魔為異端,那麽殺戮便永遠不會停止。


    她阻止不了帝國遠征的野望,也阻止不了魔族複仇的怒濤,她什麽都阻止不了,她什麽都做不到。


    魔族與塵世不會迎來和平,因為仇恨的種子,早已長成參天大樹。


    唯有你死我活,唯有血流成河。


    不戰鬥,就無法生存。


    “我從小就失去了父母,是帝國的糧食和水將我養育成人,我不會背叛帝國,但……我理解你的選擇,娜娜。”薇薇安輕輕摟住賽琳娜,輕聲道,“隻是……下次見麵,我們或許就是敵人了。”


    “你這個笨蛋!你以為我把你騙過來是為了什麽!”賽琳娜氣不打一處來的拍了拍薇薇安的後背,“魔王陛下已經答應我了!隻要你在墮天堡好好待著,他不會為難我們的!”


    “你就這麽想變成帝國的殺戮機器嗎?薇薇安!”


    “這是我報答帝國養育之恩的唯一方式,賽琳娜。”薇薇安輕輕鬆開賽琳娜,勉強的扯了扯嘴角,“我不奢求你能理解我,但我必須這麽做……”


    “這就是……我的宿命。”


    說罷薇薇安後退兩步,在賽琳娜不甘的目光中,看向了魔王陛下。


    “我要謝謝你放過了彌賽亞港的人們,魔王陛下。歐文神父是個很好的人,彌賽亞港的大家,也都是很善良的人。”薇薇安朝魔王陛下緩緩鞠了一躬,鄭重的說道,“如果你是人類,或者我是魔族,我們或許會成為友人……我很抱歉。”


    “或許吧。”魔王陛下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羅莎琳德小姐告訴我,你是個對人民很好的聖女。若不是立場不同,我確實想過跟你結交一番……”


    “您一定很愛您的子民。”薇薇安莞爾一笑。“看得出來,您的子民也很愛戴您。”


    “我不愛任何人,勇者小姐。”魔王陛下輕輕搖了搖頭,“我隻是個……想擺爛,卻不得不戰鬥的王。”


    “當戰爭打響,我會努力讓神聖遠征軍不要再對魔族的民眾做那些殘忍的事情。”薇薇安輕歎一聲,她何嚐不是一個想要和平卻不得不戰鬥的勇者呢?“但……也僅限於此了。”


    “魔族會摧毀一切塵世的軍隊,但我會下令盡量放過塵世的民眾,前提是他們不反抗。”魔王陛下輕輕頷首,收起了那玩世不恭的笑容,緩緩來到塵世勇者的麵前,伸出一隻手,“但,也僅限於此了。”


    “下一次見麵,請堂堂正正的與我戰鬥。”薇薇安輕輕握住魔王陛下伸出的手,手心之中,璀璨的聖光閃爍,讓魔王陛下感受到些許的不適。“惡魔之王。”


    “雖然我並不想打女人……但如果你是我的敵人,我不會留手。”魔王陛下微微一笑,掌心之中,赤紅的暮光毫不示弱的微微亮起,令薇薇安感到掌心輕微刺痛。“聖女勇者。”


    那一天,年輕的魔界之王,與年輕的聖女勇者,在暗月魔女的見證下,立下了誓言。


    禍不及民眾,這是魔王與勇者唯一能做的事。


    但……


    僅限於此。


    “那我們……戰場上見。”x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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