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惠愛酒樓裏,酒足飯飽的眾人陸續起身告辭。那些工人忙著趕迴單位,熱鬧的酒樓漸漸安靜下來。李麗嫦走到阿勇身邊,輕聲說:“阿勇,你不是想租房子嗎?我迴家跟在居委會工作的媽媽說說,她興許能幫上忙。其實我覺得梁少顏家挺合適,她家一二樓之前被居委會占用當職工宿舍,現在政策落實歸還了,就她和媽媽住三樓,空著的一二樓你可以去看看。”


    阿勇聽後,心中一動,謝過李麗嫦。等眾人都走後,他走向正在酒樓忙碌著收拾餐桌的梁少顏,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隨意:“少顏,你今天替班啥時候下班?方便的話,我想去看看你家房子。”梁少顏手上的動作頓住,臉頰微微泛紅,小聲說:“得晚上八點呢。”阿勇看著她害羞的樣子,心中一暖,順勢說道:“行,我先去忙,今晚八點來接你下班,咱一起去。”


    梁少顏心裏甜滋滋的,表麵上隻是輕輕點頭,繼續手中的活兒,可嘴角忍不住上揚。接下來的時間,她幹活都帶著股輕快勁兒,雖然酒樓裏依舊人來人往、忙碌嘈雜,但她滿心都在期待著晚上和阿勇的見麵。


    阿勇騎著車匆匆趕迴中山大學淩晨工作室,一進門就難掩興奮地對淩晨說:“淩晨,你絕對想不到,我偶然碰到了中學女同學,她可是我的夢中情人啊!而且她家在惠吉路有二層樓準備出租!”淩晨聽聞,眼睛瞬間亮了起來,“惠吉路?那可都是非富即貴住的紅磚小洋樓,離中山六路又近,做批發散貨的地點再合適不過了!”說著,他調侃地看著阿勇,“你迴城這麽久都不敢去找人家,是覺得自己之前沒出息,現在兜裏有點錢,腰杆才硬起來了?”阿勇不好意思地訕笑,撓了撓頭。


    淩晨拍了拍阿勇的肩膀,認真道:“為了你的終身大事,也為了咱們的生意,隻要租金不超過100元一個月,這房子就租下來。”突然,淩晨像是想起什麽,猛地一拍大腿,“對了!你不是說有個同學,她媽媽在居委會工作嗎?咱們在那兒辦個貿易商行的執照,吸納幾個沒分配工作的知青,幫居委會解決就業難題,他們肯定大力支持。這樣,你給你夢中情人和這個女同學各送一隻電子表,就當是公司的人情支出。”阿勇聽了,喜出望外,心裏開始盤算起晚上和梁少顏見麵的場景,盼著時間能過得再快些。


    終於熬到晚上八點,阿勇早早來到惠愛酒樓門口。遠遠地,他就看到梁少顏已經換好衣服,站在門口張望。她精心整理過的頭發在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身形在朦朧月色中顯得格外動人。阿勇深吸一口氣,騎著那輛半舊的自行車緩緩靠近,停穩後笑著走向梁少顏:“等久了吧?”梁少顏笑著輕輕搖頭,眼中滿是溫柔,宛如夜空中閃爍的星辰。


    兩人並肩走在灑滿月光的街道上,月光將他們的影子拉得長長的。偶爾一陣微風拂過,帶著些許夜晚的涼意,卻絲毫沒有影響此刻的溫馨。他們輕聲交談著,話題從日常瑣事聊到未來的憧憬,一路的歡聲笑語在靜謐的夜晚格外動聽。阿勇的手時不時觸碰裝著電子表的口袋,心裏既緊張又糾結,不知道該如何自然地把表拿出來送給梁少顏。他在心裏默默演練著各種說辭,想著是找個浪漫的借口,還是直接真誠地表達心意,一時間,竟有些心不在焉 。


    兩人沿著街道慢慢走著,阿勇的手始終在口袋裏緊緊攥著那隻電子表,心也跟著七上八下。他幾次鼓起勇氣想要開口,話到嘴邊卻又咽了迴去。


    月光如水,灑在他們前行的道路上,周圍的一切都籠罩在這溫柔的月色之中,靜謐而美好。


    兩人在月色下繼續前行,一路上微風輕拂,偶爾交談幾句,不知不覺便來到了梁少顏家門前。昏黃的路燈灑下暖光,映照著那棟略顯陳舊卻不失韻味的房子。


    梁少顏打開門,率先走進屋內,一邊開燈一邊對阿勇說道:“阿勇,你看這些房間,之前都是給居委會的職工居住的,他們用木板隔成了一間間小空間,所以現在看起來比較淩亂,二樓也是這樣,一樓同樣如此。”阿勇的目光在屋內四處打量,邊看邊點頭,“沒事,少顏,這些到時候我會安排人把木板都拆掉,恢複原來的樣子。我主要是用它來做倉庫,對空間布局改造方麵我心裏有數。”


    阿勇頓了頓,神色認真起來,坦誠地對梁少顏說道:“少顏,其實我是在幫一個小漫畫家打工,他從香港引進的貨物由我經手銷售。我和他商量過了,隻要租金在合適的範圍,我們就把房子租下來。”梁少顏微微頷首,柔順的發絲輕輕擺動,輕聲道:“我也覺得你用得上,租金的話,你心裏大概是什麽價位呢?”阿勇略帶期待地看著她,眼中閃爍著光亮,說道:“我們希望能控製在80元一個月,你看這個價格可以嗎?”


    梁少顏一聽這個價格,眼睛瞬間瞪大,心中暗自驚喜。她原本想著開價50元就差不多了,沒想到阿勇一開口就是80元。她努力壓抑著內心的激動,臉上露出欣喜的笑容,連連點頭說道:“當然可以,這個價格很合適!”就這樣,兩人迅速達成了共識。


    阿勇接著說道:“少顏,我挺想去拜訪一下伯母的,想當麵跟她表達一下我的感謝和誠意。”梁少顏麵露為難之色,語氣中帶著一絲歉意,“阿勇,實在不好意思,我媽媽現在還在生病,身體不太舒服,不太方便見你。不過你放心,等她身體好點,一定會見到你的,她肯定也會同意把房子租給你的。”


    阿勇聽後,理解地點點頭。他趁著這個機會,從口袋裏小心翼翼地拿出那隻精心準備的電子表,遞到梁少顏麵前,真誠地說道:“少顏,這隻手表是公司送給你的,感謝你在房子這件事情上幫了我這麽大的忙,希望你能收下。”梁少顏看著眼前精致的電子表,眼中滿是驚訝與感動,她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輕輕接過,嘴角上揚,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阿勇,謝謝你,也替我謝謝你們公司。”


    阿勇輕輕拉開隨身的皮袋拉鏈,動作間帶著幾分鄭重,從裏麵拿出一疊整齊的大團結,遞向梁少顏,真誠地說道:“少顏,這個是一年的租金,一共1000元,你拿著。”梁少顏看著那疊厚厚的鈔票,眼中閃過一絲詫異,急忙說道:“阿勇,不對呀,一個月80元,一年應該是960元才對。”阿勇微笑著擺了擺手,神色篤定,“我們老總交代了,就按1000元給,你放心,在這事兒上我能作主。”


    梁少顏的眼眶瞬間微微泛紅,心中湧動著難以言喻的感動。她迴想起這些年的艱難歲月,父親曾因被批鬥,不堪忍受屈辱與痛苦,最終選擇上吊自盡,隻留下她和母親相依為命。母親在惠愛酒樓做服務員,每日起早貪黑,掙著微薄的薪水,勉強維持著母女倆的生活。而她自己,為了幫補家計,在環衛站做臨時工,每個月也就18元到20元左右的收入。母親還患有肺病,為了治病,家裏花費了不少積蓄,日子過得捉襟見肘,每一分錢都恨不得掰成兩半來花,如今正是急需用錢的時候。


    阿勇不僅以高於預期的價格租下了房子,還如此豪爽地一次性付清了一年的租金,這無疑是一場及時雨,解了她的燃眉之急。梁少顏抬起頭,看著阿勇,千言萬語湧上心頭,卻一時不知從何說起,最後隻是顫抖著聲音說道:“阿勇,真的太謝謝你了,你幫了我和媽媽一個大忙。”阿勇看著她滿是感激的模樣,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輕聲說道:“少顏,別這麽見外,能幫到你我也很開心。以後要是有什麽困難,千萬別自己扛著,一定要跟我說。”梁少顏用力地點點頭,淚水在眼眶裏打轉,此刻,她心中對阿勇的感激已不僅僅是因為這1000元的租金,更是因為在這艱難時刻,阿勇給予她的那份溫暖與支持 。


    阿勇神色認真,語氣中帶著幾分對未來規劃的憧憬,對梁少顏說道:“少顏,我們租下房子後,打算辦一個貿易商行,主要是想聘請幾個還沒分配工作的迴城知青,一起幹一番事業。”梁少顏眼中閃過一絲光亮,帶著幾分期待與試探問道:“阿勇,那你看我可以考慮一下嗎?”阿勇微微一愣,疑惑道:“你不是在環衛站工作嗎?”


    梁少顏的眼神瞬間黯淡下來,神情有些落寞,輕輕歎了口氣說:“那隻是個臨時工,我沒什麽背景,全靠托李麗嫦媽媽的關係,才好不容易在環衛站找了個活兒,每天掃大街、掏糞便,又髒又累,工資還低,一個月也就18到20元左右。”說到這裏,她不自覺地低下頭,聲音也變得有些低沉。


    阿勇聽後,心中滿是憐惜,連忙說道:“我在小漫畫家那兒工作,光底薪就有27元一個月,而且推銷提成比底薪還高呢。這次我們聘請員工,底薪都定在27元一個月,另外還設有獎金製度,隻要肯努力,收入肯定不錯。要是你有興趣,我第一個就聘任你。”梁少顏眼中重新燃起希望,可還是有些顧慮地問:“你不用先請示一下老板嗎?”阿勇笑著拍了拍胸脯,自信滿滿地說:“我下午迴去就請示過了!他說這個貿易商行讓我作主,放手去幹。”話一出口,阿勇腦子一熱,又接著 補充了一句“何況你是我夢中情人。”剛說完,他就後悔不迭,心裏暗叫不好,兩人剛重新遇見,自己還完全不知道人家有沒有男朋友呢。


    梁少顏聽到這話,臉上瞬間泛起一抹紅暈,又驚又喜,見阿勇突然停住,像是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便故意追問:“你剛才說什麽?我沒聽清楚。”阿勇頓時有些窘迫,訕訕地笑著,試圖圓場:“我是說,我可以作主,何況你是我高中同學。”梁少顏抿了抿嘴,佯裝不開心,嗔怪道:“剛剛你說的話可不是這樣的,以後可不許口花花的,說出來的話,可是要負責任的。”


    阿勇一聽,心裏猛地一動,“負責任?”他瞬間反應過來,這是不是意味著有戲?在淩晨那裏鍛煉過的他,臉皮也厚了些,索性順著話茬說下去:“對,我當然是認真的,剛剛說的都是真心話。少顏,其實這麽多年,我心裏一直都有你。”他鼓起勇氣,直視著梁少顏的眼睛,眼神中滿是深情與堅定 ,“這次能再遇見你,我就覺得是老天給我的機會,我不想再錯過了。關於貿易商行的工作,你要是願意來,我絕對歡迎,咱們一起努力,把事業幹起來;感情的事兒,我也希望你能給我個機會,讓我好好照顧你。”梁少顏聽著阿勇這番熾熱的表白,臉頰愈發滾燙,她微微低下頭,嘴角卻忍不住上揚,眼中閃爍著幸福的光芒 ,四周的空氣仿佛都彌漫著甜蜜的氣息,這一刻,時間仿佛都為他們靜止 。


    梁少顏心中暗喜,臉頰上也泛起了淡淡的紅暈,可她畢竟是個理智的人,沒有被突如其來的甜蜜衝昏頭腦。她微微低下頭,思索片刻後,緩緩抬起頭,目光認真地看著阿勇,輕聲說道:“阿勇,你的心意我都明白,其實我心裏也很高興聽到你這麽說。但是,我們暫時不用急著確定關係。”


    阿勇聽到這話,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滯,眼中閃過一絲失落,但還是強裝鎮定,認真地聽著梁少顏的話。梁少顏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我聽說你以前做過扒手,雖然你現在已經改過自新了,可這事兒對我來說,還是有點在意。我需要時間去了解現在真實的你,去考察你是不是真的徹底改變了。”她的語氣輕柔卻又堅定,“而且,我們已經多年沒有見麵了,這些年大家都經曆了很多,或許我不再是你記憶中的樣子,你也可能不是我印象裏的那個少年了,貿然確定關係,萬一發現彼此不合適,到時候對誰都不好。”


    她輕輕咬了咬下唇,眼神中帶著一絲溫柔的歉意,“所以,我們都冷靜一下吧,給彼此一些時間和空間。這樣對大家都有好處,你說呢?”阿勇聽著梁少顏的這番話,心中雖然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對她理智和成熟的欣賞。他點了點頭,認真地說:“少顏,我理解你的想法,是我太心急了。我尊重你的決定,不管需要多久,我都願意等,等你真正了解我、信任我,也等你確定我們真的合適。這段時間,我會用行動證明我已經徹底改變了,也會讓你看到我的真心。”


    月光灑在他們身上,勾勒出兩人略顯落寞卻又充滿期待的身影。梁少顏看著阿勇堅定的眼神,心中湧起一股暖流,她知道,眼前這個男人是真的在意她。而阿勇也在心底暗暗發誓,一定要好好珍惜這次機會,用時間和行動去贏得梁少顏的信任和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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