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陂才不相信所謂的巧合。


    他仔細查看簽條,端量許久總算看出了些許端倪。


    問題並非出在簽條上,而是機關道場本身。


    隻怕,這道場的範圍遠不止那一座機關城,甚至他們腳下深處的這一片海域,也被人提前做過手腳。


    修士一旦進入機關道場的範圍,他們就會受到道場的影響,從而導致某一方麵的感知被弱化。


    正常情況下,黃陂也無法察覺到異樣。


    隻不過,他的身體接受過機關術的改造,如今的四肢以及身上的大部分器官,都是貨真價實的機關造物。


    這些感官不受道場的影響,讓他可以窺見這一切,卻也因此引起了諸葛玄的注意。


    隨著簽條逐一被揭開。


    除了十件五階機關獸之外,還有諸如機關城“內城”“中城”“外城”各處院落居室的所有權,即便是運氣最差的人,也能在外城有一個住處。


    這算是今日捧場的鼓勵獎。


    陳景安拍了拍手,城內立刻走出一群機關傀儡,開始招待修士進入城中。


    他則以頒獎的名義,對自己精挑細選的十人進行單獨的接待。


    這些人的共同點,是都能讓簽條產生特殊的反應。


    有的是因為功法,有的是因為體質,有的是身懷異寶……


    陳景安已經能確定何人與他一樣掌握了機關術。


    畢竟,他在“機關內道”同樣有著不俗的造詣,甚至一度認為自己首創了“器官移植”的設想。


    現在看來,有人早在他更前麵的年代,就做到了這些。


    陳景安輕易打發了其他九人。


    他單獨見了黃陂,臉上的笑容收斂:“不知道友如何稱唿?”


    “吾名黃陂。”


    陳景安再度追問:“不知黃道友師承何方?”


    聞言,黃陂皺了皺眉頭:“道友何必明知故問,老朽生性不喜彎繞,你我同是機關術的傳承者,不如多些坦誠。”


    陳景安微微頷首,話鋒一轉:“家師久仰墨宮之名,想要一觀墨宮傳承,不知黃道友可否成全。”


    黃陂眉頭微挑,一臉不信:“隻有尊師?”


    陳景安大笑出聲:“如果可以,我自然也想看看。”


    “可以。”黃陂給出了肯定的答案:“不過,凡事都講求一個互惠互利。我墨宮提供傳承,道友能給我們什麽?”


    “這個容後再議。”


    陳景安擺了擺手,顯得漫不經心,實則他暫時還沒有想好交換的籌碼。


    畢竟,自己一開始就是打著空手套白狼的心思。


    第四世注定是要得罪人的。


    即便與墨宮結仇,隻要事後將因果洗幹淨,對自己也全無影響。


    陳景安作了一個“請”的手勢。


    “家師尚在閉關,交易的事情容後再議。道友今日既然過來了,想必對我師門的機關術也有興趣,不如你我論道一二?”


    “可!”


    黃陂答應得很爽快,尤其是在他親眼看到了五階機關獸之後。


    雖然,這傳承怎麽看都與他們“天工院”的東西有點像,但其中明顯有著陳景安的個人領悟。


    黃陂到底沒能突破返虛,他的機關術自然也停留在五階。


    單論造詣,隻怕天工院的其他元老們,都比不上麵前的諸葛玄。


    更別說,他還有一位返虛境的師尊!


    六階機關術!


    他們天工院都沒有真正的聖君坐鎮,假如可以把這位招攬進來,再結合“機關內道”替其無限續命……


    黃陂都不敢想象,墨宮的未來會有多麽穩健。


    再不濟,隻要讓對方指點一二,好讓自家能有後輩突破,這也是天大的機緣。


    甚至,黃陂都已經開始幻想,究竟要讓“大衍聖君”指點哪位後輩了。


    二人各懷心思,都覺得自己是弱勢的一方,隻能一個“拖”字訣貫徹到底。


    四目相對,又是一陣虛偽的對笑。


    到了論道的環節。


    陳景安不想把好不容易釣來的魚兒放走,因此沒有保留自己的機關術見解,專門緊著最精髓的部分與其交流。


    他如今頂著“大衍聖君”首徒的名頭,唯有靠著自己的表現來塑造那位並不存在的“六階機關師”。


    黃陂同樣不想讓那位聖君前輩看輕自家。


    再者,陳景安表現出來的水平,已經到了能讓他全力以赴的程度。


    二人相互印證,最初還有些試探,到後來就變成了極其純粹的討論。


    陳景安這一世並沒有機關術的天賦。


    但是架不住,他原本的底子足夠紮實,讓五階天機術的領域變成了他的舒適區。


    隻要別不自量力嚐試參悟六階機關術,他作為“機關天才”的人設就不會崩塌。


    這一番論道,二人的收獲都不小。


    如此一來,他們在最初的勾心鬥角之外,又生出了幾分惺惺相惜的感受。


    黃陂有些感慨:“我原以為尊師同樣是我天工院一脈的傳承者,現在看來,倒是我等井底之蛙小瞧了天下人。”


    陳景安聽出其言語中的鬆動,這未嚐不是一種暗示。


    他恨不得立刻開口,當場提出要加入天工院。


    但理智告訴自己。


    他想要的可不僅是機關術傳承。


    眼下,光他知道的墨宮勢力就有兩脈。


    一個是眼前的天工院一脈。


    另外一個,就是創造了合器禁法的神機閣一脈。


    當年第四代青龍王“敖光”都沒能將其傳承搜集完全,陳景安自然不想留下這個遺憾。


    甚至,他想要更多!


    黃陂這一趟也算是收獲十足,臨行前又狀若無意問了一句。


    “不知我是否有幸拜見大衍前輩。”


    陳景安麵露遺憾之色:“家師正在閉關,將機關道場的大小事務交由我負責。若是他在,定然也會欣賞黃道友你的才情。”


    “豈敢,豈敢……”


    黃陂嘴上謙遜,心裏卻樂開了花。


    能得到大衍聖君的一句誇讚,這是對他這數萬年修行的最大肯定!


    二人相約他日再見。


    黃陂甚至留下了一件信物做憑證,隨後離開。


    陳景安有心想要跟蹤,但他知道“欲速則不達”的道理。


    他與天工院一脈已經搭上了線,不愁接觸不到墨宮。


    眼下,以他返虛二層的修為,無法保證算無遺策,不如等修為再提高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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