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得選,袁商也希望自己一直氣定神閑。


    即便到死,他都不想讓小輩見到自己這個老祖狼狽的一麵。


    可是萬獸穀來勢洶洶。


    他們目的明確,就是去人留地。


    近日以來,大乾的北方大郡,軍都司麾下“鎮北軍”以及駐紮郡中的“鎮魔司”上下,被不知名的力量屠滅。


    一郡之內,無人生還。


    哪怕昔日盤踞列國的魔教勢力最猖獗的時候,都不曾犯下這般驚世駭俗的暴行。


    如今,反倒是一直以“仙門”自居,穩坐仲裁者之位的萬獸穀,率先用上了這等手段。


    袁商的理智告訴他。


    袁氏一族麵對這樣的敵人,根本沒有戰而勝之的可能。


    這種毫無懸念的抵抗,除了讓袁氏走向滅亡之外,並不會真正激發族人的潛力。


    所以,他已經著手安排族人離去。


    其中也包括袁演。


    這位在袁商眼中,最有希望帶著袁氏走向更廣闊舞台的人傑。


    他本來以為,自己至少有足夠的時間,能將他這二百多年人生裏最精華的部分傳授給袁演。


    現在看來,這也隻是奢望。


    世事無常,哪能全部按照他的心意。


    袁商將自己沒有傳授的馭鬼之術,留在玉簡裏交給袁演,開口道。


    “即日起,我已安排族人退迴大景。至於你,你可以選擇加入大景,隻要挑明自己的身份,陳老祖是念舊的人,他自會安頓好你的。”


    “當然了,假如你不想去大景,也可以去大唐。我這鬼王之軀,就是來自三合山的楚道友。你修煉的鬼法,與他算是同根同源,拜他為師也是一條不錯的出路。”


    袁商還是一如既往的考慮周到。


    他算無遺策,甚至把人心都推敲到了極點,唯獨忽略了袁演的執拗。


    “老祖常說,求棟梁者必於木,而木不皆棟梁。我打小就備受老祖與諸位長輩期望,若是不戰而逃,如何有資格肩負家族的未來。”


    “懇請老祖讓我留下,與家族共存亡!”


    袁商聽到這話,臉上露出了笑容。


    “你小子瞎說什麽,你從來不曾辜負過我們。”


    話音落下。


    他突然一擊打在袁演的肩頭。


    袁演在不可思議和不甘心之中,當場昏死了過去。


    袁商將他扛起,又招唿外麵的族人進來。


    帶頭之人,正是袁誌。


    袁誌同樣有心死戰,但是他在袁商的計劃裏,是無人可以替代的一環。


    袁氏一族假如當真在大景紮根。


    那麽袁誌是少有的,可以與陳景安攀上關係的人物。


    這對袁氏來說相當重要。


    袁誌也早就過了喜怒隨心的年紀。


    尤其是在這等風雨飄搖的當下,他個人的想法要讓步於家族的利益。


    袁誌接過了袁演,一臉不安地看向袁商,仍然試圖挽留。


    “老祖當真不與我們一起離開。”


    “家族不能少了老祖。”


    袁商聞言頓時笑了出來:“行了,你們幾個小家夥都是我看著長大的,家族交到你們手裏,我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我這輩子活得不長,卻比前麵的老祖見到了更多世麵。一個練氣小族的弟子成長為元嬰巨擘,支離破碎的列國走向統一,兇名遠揚的魔教成為過往……無數繁華落盡,隻恨少了我這一點。”


    這話裏話外,都是對於自身隻能旁觀,而無法參與其中的遺憾。


    要知道——


    他袁商在成為老祖之前,也曾是大乾最耀眼的天才,號稱是袁氏幾百年一出的麒麟子。


    隻不過,因為接管家業的太早。


    以至於太多人都忽略了,他骨子裏其實也是一個驕傲的人。


    袁商替大乾做了一輩子的忠臣。


    即便,他與老楚已經商量好了,將來要讓袁氏接管大乾。


    但這一切畢竟還未來得及付諸實踐。


    索性,這忠臣就做到底了。


    袁商也想見識一下,那些高高在上的仙門修士,隻要動動嘴皮子就能決定他們生死的人物,究竟是什麽樣的。


    ……


    兩日之後。


    大乾北麵的一處郡城。


    萬獸穀的禦獸師如期而至,比城池還要高的金丹牛王,四肢邁開,地動山搖。


    直接朝著郡城的方向衝撞過去。


    這些住在郡城的凡人,雖然普遍境界不高,但他們的肉身對於妖王而言,卻是最好的食糧。


    這隻是萬獸穀屠殺政策的一部分原因。


    更大的原因在於。


    他們有意將這些領土推平,重新培育出形如“十萬大山”一樣的修煉環境。


    這就需要摧毀人族經營的成果。


    就在牛王快要踏破城門之時,一柄雪亮的刀光猶如長虹貫日,揮斥而來。


    唰——


    僅僅一個照麵,牛王那一對上揚的牛角,就像是豆腐一樣被平整削斷。


    餘下的刀氣分散到全身,直接連皮帶肉削掉了一大塊。


    牛王吃痛咆哮,朝著刀光劈來之處殺去。


    那禦牛真君注意到來者,仿佛與黑夜融為一體,周身縈繞著一層濃密至極的陰森鬼氣。


    縱觀大乾,符合這等特征的也就隻有那位袁氏老祖。


    一個不人不鬼的玩意兒,竟敢傷了他的神牛。


    禦牛真君當即前往支援。


    很快二人一牛戰成一片。


    袁商今日采用了以命搏命的打法。


    他就沒想過要活下去,隻是想在死前多帶走幾位萬獸穀的金丹。


    若是可以借助這事情揚名,讓他袁商之名,以一個更加響亮的方式延續下去。


    這也算無愧於一路走來的修行了。


    ……


    禦牛真君和金丹牛王以二對一,仍然無法取勝。


    金丹牛王甚至被袁商砍掉了一條牛腿。


    照這樣下去,他們這一人一獸,今夜必定有人要交待在這裏。


    想到這,禦牛真君立刻震碎了傳信的玉簡。


    他要把萬獸穀在這附近的金丹都喊來,等製服了袁商這狗奴才,定要讓他受盡淩遲之刑!


    不多時,又有五道人影浮現。


    二話不說,向著袁商三人的戰場衝去。


    隻是沒等他們抵達身前。


    就有一陣更為強大的青色龍形弧光閃現,硬生生把五位金丹聚在一起的靈壓給衝散了。


    那青龍弧光盤旋於天,陣陣龍吟,厚重靈壓直接將人桎梏當場。


    “國運之力?你是陳青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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