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在攫取湯九這些修者神魂時, 魔宗弟子方才會行事如此謹慎, 哪怕有吳萬陰這一位魔宗金丹後階長老在旁看著,也不敢發出太大動靜, 免得讓靈舟上的人修察覺來。


    所以當將這些信息匯集之後, 葉齊當機立斷便迴返到了月陽林中來。


    他若是不迴返, 魔宗弟子和那兩位金韓長老極有可能在選擇攻破靈舟防禦, 將這群修者屠戮一空後,再全力地來追殺他一人來,這不是他自不量力, 而是以著吳萬陰記憶中對那兩位行事謹慎, 焦不離孟的金韓長老的印象, 葉齊極其清楚那兩位長老連手追殺他, 絲毫不顧及他是否是一個金丹初階修者的可能是極大的。


    所以與其他們分散後被各個擊破,倒不如他此時便去通知靈舟上的人修做好防備, 如果有可能的話,雙方一並離開這無界海也是一件好事, 畢竟雖然沒有找到人族大能,可他洞府之行找到了一處能夠盛載活物的靈空環, 有著這門煉器之法,人族聚居之地用於煉器的原料應該也能粗製成一件空靈環一樣的載器之物。


    到了那時,他再將出入大陣之法告訴給曾唔與萬臨煜兩人,或許他們還真的能找出一條帶出所有人族的出路也不一定。這一條路雖然困難重重,但終究比這般漫無目的地去搜尋人族大能要好得多,而以著自己對曾唔與萬臨煜兩人的了解看來, 葉齊對於說動兩人做成這一點,還是有六成把握的。


    至於說不動的結果,他畢竟已經盡了最大的能力,而兩人若是執意繼續找尋大能,葉齊也明白以他如今的能力,他也隻能是從兩人口中問出出無界海的方法,若是他一人無法離開,便隻能靠著隱蔽神通躲在無界海深處,等到那些魔宗之人搜尋到他那裏,再一一做打算了。


    ……


    一層瑰麗晶瑩海草在這深海裏隨波飄『蕩』著,發散出在這黑夜裏難得的一層熒光,然而若是此時有人探查,便會發現在那海草之下,是一湖如同深黑寶石一般平靜無波的泥沼深潭,而在這深潭之中,十數雙血紅大眼在此時睜開著,如同金鐵一般堅硬的紫『色』皮膚下,唯有胸膛中的那一顆心髒宛如共鳴一般響徹這幽沼之中。


    而這聲響無比細微,卻宛如再和諧不過的音律一般讓人心神發慌,這一片寒沼中所有的生靈不是為這聲音驅逐了,便是死在了這般看似威脅不大的共振之下。


    十數處紫王血屍垂手恭立在深潭底部,宛如最忠誠不過的奴仆一般守衛著他們圍在中央的一處貼合在深潭底部的石門來。


    石門看上去無比沉重,與深潭底部幾乎貼合得嚴絲無縫,然而大門的石料光潔如新,乃至於透著與這深潭底部格格不入的浩大氣息。


    一處藍芒從著寒潭之外激『射』進大門門縫之中,那處石門並沒有開啟,隻是藍芒太過細小,以至於能夠完美地進入石門之中。


    深潭下的紫王血屍的血眸在察覺到藍芒出現時,宛如看到了垂涎欲滴的食物一般貪婪地亮了一瞬,然而在感受到那道藍芒上熟悉而強大的威壓時,眼中的光芒宛如燭火一般被人毫無生機地吹滅開來。下一刻,十數具紫王血屍再度進入了垂手恭立的平靜狀態。


    卻無人注意到,一具紫王血屍微紅的血眸在這海草飄『蕩』,熒光閃閃無比美麗的頂上停留了一瞬,而那與平常紫王血屍一樣毫無生機的眼眸中,有一刹那出現了宛如稚童般的『迷』茫之情,然而下一刻,這具紫王血屍再度與他的同伴恢複到尋常守衛的狀態之中。


    “有些意思。”


    當藍芒跨入大門之中,化為長袖飄揚,一身藍袍的男子時,男人如同紙一般毫無血『色』的麵容上,如同被血染過的紅唇略微勾了一勾。


    想到自己在邁入大門時察覺到的紫王血屍身上的異樣,金觀法笑了笑。


    他怎麽記得,充當守衛的紫王血屍,應該隻是有十具的。


    那麽門外第十一具紫王血屍,到底是從何而來的?


    那一具紫王血屍竟然還能在那一刻瞞得過他的感知。


    有意思,果然是很太有意思了。


    這般想著,金觀法漆黑如墨染風幹的黑眸底沒有一絲笑意,男人的嘴角卻是勾著,向著石門之中繼續走去。


    石門中的場景無比普通,甚至可以說簡陋得出奇。


    在過了一條長廊之後,金觀法便到了一處石室裏。


    而沒有十寸寬長的石室裏,一團黑芒在石室中央緩緩凝練著,金觀法幾乎一踏進這石室,便與那團濃黑魂魄對上。


    藍袍男子語氣平靜,還是一如之前在宴會上一般慢吞吞地開口。


    “掌門,韓望術,違背你的命令,他把鐮刺妖王的肉身吞了,”藍袍男子頓了頓,偏了偏頭,似乎還要花時間地思索一下,方才繼續說道,“殼子也毀了,我把他帶迴來,您要如何處置?”


    那道黑『色』魂芒仍凝結在石室中央,沒有因為藍袍男子一句話,而有任何動靜。


    金觀法顯然也了解這一點,所以在一道藍芒從著身體中越出之後,軟癟的紙人殼子便毫無著力地軟軟落入地上,而金觀法的藍『色』魂體似乎極其珍視地將著那紙人殼子小心而又小心地疊起,方才放在那道黑魂旁邊,一道蒲團裏。


    軟白卻已隱隱泛黃的十數處紙人疊在那蒲團之下,然而當藍袍男人將脫下的紙人再度放在那堆紙人中時,卻仿佛將一點火星丟入了紙堆之中一般,雄烈得幾乎毫無道理可言的火焰便在這一刻向著石室之內席卷而來。


    然而這些,都抵不過黑『色』魂體緩緩幻化出的人形一指。


    空氣仿佛陡然間被人扼住窒息了一般,藍『色』魂體一顫,當金觀法再度迴過神來時,石室中那場無端燃起的大火已經如同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般的再無聲息,除了那蒲團之下付之一空的紙人,紅『色』魂體灰撲撲地縮在角落,一頭撞上那從黑『色』魂體中探出的巨指,韓望術的魂體幾乎奄奄一息。


    而黑『色』魂體也在這時停下了所有的光芒湧動,不大的石室之中,湧動著讓人恐懼的寂靜和壓抑。


    “金觀法,韓望術。”


    從黑『色』魂體上散發出的沉厚人聲一震,石室中的黑『色』魂體宛如一處灼灼的黑『色』火球一般,襯得看似凝厚的藍『色』魂體無比虛弱。


    藍『色』魂體一顫,一道夾雜著驚訝惶恐的聲音還是慢吞吞傳出。


    “掌門,金觀法控製不住,他的魂力了,沒有,傷到您吧?”


    一聲嗤笑從著黑『色』魂體中發出,伴隨著一道極其細小的黑『色』波紋,以黑『色』魂體為中心,向著藍『色』魂體激『射』而來。


    這道黑芒無比微小,然而快得就如同捕捉不了速度的光線一般。


    藍『色』魂體上的幽藍光芒一顫,宛如一點燭火被風吹到了一般,下一秒就完全黯淡下光芒來。


    而黑『色』魂體下的蒲團裏,無風再飛出兩道無論是外貌還是形態都一模一樣的紙人,然而宛如被稚童再惡劣不過地塗抹上一筆一般,兩道紙團上的衣袍分別變成極深的藍與極烈的紅『色』,而這一次,與著先前百十次一樣的,


    紅袍紙人緩緩落在黯淡無光的紅芒麵前,藍袍之人緩緩落在金觀法麵前。


    黑『色』魂體之中沒有傳來哪怕一聲『逼』壓氣息,除了那兩個紙人在魂體麵前仍然如同海草一般輕飄飄地擺動外,兩處紙人就如同是放在兩人麵前的一處禮物一般,黑『色』魂體乃至於不發一聲催促。


    可是,不進,就唯有死這一個下場。


    金觀法和韓望術自然是明白這一點的,當然,韓望術比他更加淒慘一些。先前在宗門時,縱使他已經不下百十次地和韓望術說過了掌門不能清信,更不能隨便就答應下不知具體的事情,然而韓望術還是高高興興地瞞著他吞下了一處魂魄,最後韓望術就變成了一條鏈子握在了掌門手上的狗。


    然而他,還能好在哪裏呢?


    等到掌門出關,騰出手恢複哪怕半成實力,也足以像威『逼』韓望術一樣將這鎖鏈再度拴在他的脖頸上。


    而到了這時,他和韓望術也真正地隻能成為掌門手上的兩條狗,任人驅馳了。


    然而哪怕掌門隻是分出一絲心神,乃至於沒有影響到半分閉關的狀態,也足以將他們所有的小心思都一一掐滅,而且毫不留情,也不屑於給出任何威脅地『逼』迫他們在死和生中隻能選擇唯一的一條路。


    到了這時,金觀法心中方才浮現出麻木卻也極其痛恨自己無能為力的痛楚來。


    然而沒有看韓望術一眼,金觀法就已經知道了韓望術會做出和他一樣的選擇。


    畢竟不怕死,誰還會掙紮著活到如今?他們二人又如何會變成如今這般樣子呢?


    自嘲一笑著,藍『色』神魂卻毫不猶豫就便在下一刻鑽入了那紙人束縛中。


    暴『露』在天地之中,哪怕是這方天地意識已經在消泯,他們的魂體也如同無根之萍一般脆弱得極其容易在不備之下遭到重創來,也唯有躲入真正的軀殼之中,魂體方才能在動搖顛簸下緩緩恢複平靜,然後開始溫養著傷勢。


    然而在魂體進入紙人的身軀中時,這層對於魂體的保護,對他們而言同樣是一層鎖鏈般的束縛。


    隻有在紙人遭受重創,抑或者是他們身處在這石室之中,他們的魂體方才能從紙人中脫出。


    而魂魄隻要在紙人之中,他的魂魄便一日在掌門控製之下。


    而韓望術因為早就有了一層主仆之契,所以在紙人身受重創時還能讓魂魄逃出來,然而他的紙身若是受創,金觀法不乏惡意地想。


    隻怕掌門哪怕是讓他去死,也不會願意將他的魂魄從紙人裏放出來吧。


    所以在對外時,他永遠都隻能躲在韓望術身後,任由韓望術動手。


    不是怯懦,而是恐懼。


    畢竟他的真身,就是一處紙人。


    爛了,那就真的補不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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