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枝條看著披散著一頭墨發的青年雖然沒有『露』出多少悲憫之情, 卻也沒有打斷它含著悲傷感情的自述, 不由地喜上心來。當然,這些不符合它形象的表情它自然是掩藏得絲毫破綻都不『露』的。


    就在那枝條動著情, 準備再學著樂坊中那些癡男怨女的對話, 再接再厲繼續說下去時, 它看到它麵前那人從泛起了強大力量波紋的空中, 平靜地抽出一張無風而搖曳的符紙。


    啊,這就是它一直心心念念要找尋的——


    那個可以護它一世流離的人!


    銀魄聖樹分枝在心中用著哀怨的戲曲唱腔,將這句蘊含著千萬種愁緒的話淡淡唱出, 便覺得這一刻世界的萬千光芒都在它身上匯聚了, 等待那人接下的後一句唱詞來。


    然而那人並沒有接到它渴望靈魂上傳來的深深渴望, 背後披散著墨發的青年甚至沒有看它一眼, 便用手撫過那符紙,而麵對它時, 冷如岩冰心如磐石般的青年,卻在此時用著可以算是溫和甚至小心翼翼的態度抱出了一頭貓一樣的東西。


    啊, 這個負心的郎君啊!竟然背著它,在外麵還養了一房長了『毛』的外室, 怪不得它總是獨守空房,卻一直盼不到他歸家,啊呀呀怎麽有這麽狠心的……


    然而在看清了那貓一樣竟然長了『毛』的怪物的樣貌之後,柳枝沉默了一瞬,然後想道。


    到底有完沒完了,追著它一顆柔弱無力的樹跑了五百多年, 有這毅力用在修煉,這長『毛』怪咋還沒有上天呢?!!


    形勢已經如此危急,看著那對那隻長『毛』的怪物和顏悅『色』,溫柔軟語,曲意安撫的救星,銀魄聖樹分枝明白,那已經不是它的救星了。


    那人的心,已經早就被那外室牽住,再沒有給它一絲一毫的餘地了。


    枝條沉重地想到,這世上的人族,莫不是都喜歡有著『毛』的怪物,眼前那人是這樣,戲坊裏的歌姬和唱戲的女子抱著那些長『毛』怪物時,笑得也是這樣。


    難道沒有『毛』,它就永遠得不到人的心嗎?


    難道隻有長了『毛』的怪物,這些人族才會被吸引得神魂顛倒,予取予求嗎?


    嗬,淺薄……


    嗬,低俗……


    嗬,這就是人類。


    枝條心中鄙夷地想著,沉默地挪動著,以著不敢引起他們注意的速度,緩緩地將自己『插』到了地裏去,假裝自己隻是一株平淡無奇的長得高的雜草。


    ……


    被從封印之符中抱出來之後,知道自己又被人類放進了那道符裏的天瀾獸真的開始生氣了。


    它尾巴朝上揚著,雖沒有視線卻能憑借感覺靈活阻擋著人類不斷伸過來,試圖討好『摸』它的手。


    陸岱望堅定地想著,自己一定要讓人類知道自己此時生氣的決心,絕對不能被他隨便『摸』一『摸』親一親就『迷』『迷』糊糊地放棄投降了,這一次它一定要生氣的久一點,才能讓人類深刻地明白再隨便把它放進紙裏的教訓。


    而在感覺到自己懷中天瀾獸柔軟溫熱的頭鑽得更深了之後,葉齊麵上的笑意無奈卻又溫和了下來,哪怕是使『性』子,哪有在自己懷裏使的?而若他真想抱它,隻需將摟它在懷裏的手微微鬆著轉來,自然就可以輕易碰到了。


    當然,這一點他是不會讓陸岱望知道的,不然下次它若是真的從自己懷裏跑了,他還得顧忌著它的『性』子,小心地跟在它後麵防止它遇上別的危險,等到氣消了才敢出現在它麵前,才能把它哄迴來。


    葉齊低下頭,再親了懷中天瀾獸軟軟的腦背一下。


    還是現在這樣就好了,哪怕再生氣,也是在他懷裏好好生氣,他可以用各種手段都施展出來地哄。


    感覺到那親吻如同蜻蜓點水一般輕輕退去,陸岱望下意識地用自己的尾巴將腦背遮蓋個大半。


    不能讓人類再親下去了。天瀾獸皺著小臉認真想到。


    不然它就生不了氣了。


    然而在感覺到腦背中一觸而逝的溫熱很快變成不適應的微涼空『蕩』之後,陸岱望猶豫地將護著腦背的尾巴放了下來。


    等人類再親一次,它再開始生氣,也是不打緊的吧……


    看著那尾巴磨磨蹭蹭地搖擺著,『露』出了腦背,天瀾獸還特意若無無事般地將腦袋微挺了挺,葉齊忍住唇角的笑意,他輕咳一聲,俯身再親了天瀾獸軟軟的腦背一下。


    “嗷!”


    天瀾獸興高采烈地搖著尾巴,又趴到他的胸膛上來了。


    ——『揉』『毛』,還有,親親。


    這次已經是將自己想著要生氣的事情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青年再也忍不住唇邊的笑意了,他笑著將懷中柔軟皮『毛』上傳來溫熱觸感的異獸舉高,看著天瀾獸灰藍的眼眸中透出純然而依賴的目光時,將它再抱入了懷中,用上靈力『揉』順它的皮『毛』。


    受到溫柔順『毛』的陸岱望此時趴在人類熟悉而溫暖的氣息中,又有些昏昏欲睡了,然而在想到某件被拋在腦後的事情時,它不由地又警醒了過來。


    幼貓似皮『毛』軟滑的幼獸抬眼望著他,清澈的貓兒似的灰藍瞳眸中清楚地倒映出它的身影。


    “嗷嗚。”


    ——下次,不能,再把岱望,放進紙裏了。


    看著天瀾獸認真的一臉嚴肅的樣子,葉齊微頓著,方才掩飾著心中想法一般地笑著應道。


    “好。”


    然而此時,他心裏最真心的迴答卻是——


    不好。


    若是它出了事,他要去哪裏找人賠他一個一模一樣的陸岱望?


    葉齊低下頭,為了不讓天瀾獸察覺到任何異樣,輕柔地再親在了它的腦背之上。


    看著天瀾獸『奶』聲『奶』氣地叫了一聲,表示著自己對於人類服務周到的滿意,葉齊繼續用靈力順著它的『毛』,平靜想道。


    在它還沒有成長起來之前,就由他護著它吧。


    墨發披散在肩上的俊秀青年淺黑的眸『色』深了深,卻是在抬頭時,清俊的麵容上無波無瀾,再度恢複了與以往一般平靜而冷淡的神『色』。


    ……


    看著自己認定的救星又是服軟又是傻笑,又是親長『毛』怪,又是抱長『毛』怪的樣子,枝條冷靜地分析道。


    它已經沒有活下去的希望了。


    這時候了誰還能冷靜的下來,如果不怕死當年它何必這麽折騰,直接被那長『毛』怪吃了不就一了百了了嗎?!


    還不如直接老死在天將城算了呢,至少死前還有絲竹之聲可以聽呢。邊枝條心灰意懶地想道。


    它這麽費盡心思地跑了出來,又是為吸引那人注意力地展現才華和神智,又是暗暗點明了自己高貴無比的身份。


    到了最後真情自白的時候,那人類竟然告訴它,他就是和那吃它的東西是一夥的!


    這不是在騙樹嗎?哪有戲是這麽演的?!這不是欺騙它的感情嗎?!!!


    枝條哀哀怨怨地想著,一邊哀怨自己變成完整體的銀魄聖樹樹已經再無可能,一邊哀怨著自己已經將那僅有的幾首哀樂忘了幹淨,竟然在死的時候也沒有一點絲竹之聲相送,死得如此悄無聲息,死得如此平靜無波,這讓本來隨從眾多,追捧如星的銀魄聖樹的它如何甘心呢?


    ……


    白蟲小心地吃了嘴裏堵著的靈氣絲,小心翼翼地挪動著,到了對它散發著無限吸引力的枝葉麵前。


    好香啊,現在主人不在,它小小地吃一口,就吃一小口,應該是不會被發現的吧……


    白蟲抱著僥幸心理地想著,終於在一步三迴頭中靠近了那夢寐以求的香氣撲鼻的枝葉。


    它輕輕地把自己小小的口張開,就要咬到那枝葉邊緣。


    ……


    就在要即將接受自己注定到來的結局之後,枝條望著那萬裏無雲的晴空——


    沒有下雨。


    聽著這片荒涼曠野——


    沒有奏樂。


    看著麵前黏黏糊糊的救星和長『毛』怪,對它——


    視若無睹。


    啊,這讓它如何能忍受得住這般寂寞……


    就在封閉著自己的感覺,在心中用著幽怨的唱腔唱出來那濃濃的仇怨之後,枝葉感覺到,一滴水打在了它的身上。


    啊,是這上天為它的悲慘遭遇而感動,為它下起纏綿不斷的雨來了嗎?!!


    就在它感動地放開自己封閉的感覺後。


    這個在它頭上流著口水要咬下來的怪物又是誰?


    這世間是不是對它,一株優雅而有著濃鬱的文情的銀魄聖樹能夠活下來,有什麽不能容忍的惡感?!!


    不想讓它活下來,就不能直接跟它說嗎?!


    在刹那間,無人知道這截枝葉魂魄中出現了多麽難以言喻的自我感動而痛入骨髓的念頭。


    總之伴隨著一聲高昂尖利的劃破長空的驚叫聲響起,葉齊終於停下了順著懷中幼獸柔軟皮『毛』的動作。


    天瀾獸扒著青年的胸膛爬上,從青年的肩上探頭探腦著『露』出『毛』絨絨的微立耳朵,還有盛滿著好奇的瞳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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