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以為這樣的現象隻是偶然, 卻沒料到在走出這座仿佛冰雪砌成的宮殿時, 舉目查探到的都是這般荒寂至極的景象。


    與在葉府中的熱鬧熙攘,幾乎每個弟子臉上都帶著極具活力的笑意和人氣不同, 縱使玄門的弟子之服是黑白相間, 縱使修身, 望著也極為高矜肅然, 但在偶爾『露』出麵的幾個玄門弟子身上,千篇一律般的黑與白出現在雪地之上,是僅存在的表現出他們的痕跡, 除了這黑白身影的移動, 沉寂中幾乎透不出一點兒生機來。


    沒有人說笑, 也沒人議論打鬧, 甚至沒有人對他這個站在旁邊,身著玄門弟子服的人有一絲半毫的注意。所有人都盡然有序地按照幾乎同一的步調走著, 幾乎連步子都沒有變動過分毫。


    葉齊望著一群弟子有序地從半山的山路上一直走到山底,甚至連腳步都沒有多動過半分。他大概有點明白侍女們說過的那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了。


    山路曲折狹窄, 而且沒有什麽保護的設置,葉齊微微側過身子, 就可以將山腳下的一切都盡收於眼底,在這森寒的冬日裏,沒有什麽雲霧繚繞,因此他能清晰看到萬米之下的山腳也是一片雪茫,與別的宗門雖沒有設置護欄,卻設置了陣法不同, 這座山峰下沒有設置任何陣法,隱隱地有積雪簌簌而落,卻是沒有激起一點波瀾。


    越走過道越狹窄,甚至最後已是他側身方能走過這山路的了,葉齊平淡垂眸,望著懸崖下的峭壁,心裏估量著這萬米的山峰,也許直接躍下才是最快到達山腳的辦法,但現在不是情急之下,他也不必真的動用這個方法,因此葉齊隻是心裏起了這個想法,便還是將它按捺下來。


    然而或許也是天不從人意,在走到半山腰處時,腳下的路如同橫空坍塌了一段一般地斷了。


    不平的峭壁之上,一段十來米長的山路橫空被截斷下來,卻是已有了一段的年月,想來住在這山峰之上的玄門弟子,無人會因為這點麻煩開口,大概也是想著不可能有弟子連這般的路都過不了,所以無人修繕。


    葉齊一笑,卻也不再猶豫,他轉身望著萬米之下的大片白芒,不知為何一點輕鬆之感泛上心來,他好像許久都沒有按照自己的心意做過一件瘋狂的事情了。


    現在又何嚐不是一個他心中盼望已久的機會,葉齊迴憶著前世的點點滴滴,此時望著萬米之下的崖底,一種豪情猛然泛上來,就如同前世畏之如虎的東西現在終於可以不用再在意了一般。


    他一躍地直衝山崖而下,大地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飛快靠近著,數日來心中的積鬱在這難得的放肆中一掃而空。跳到最後,他甚至主動撤去靈氣層的防禦,任由如刀般的厲風吹刮在他的臉上,甚至倒吹進他的衣襟裏,若不是還要顧忌著落地,他甚至想就這般平靜地直接落入這片土地之上。


    這輕鬆的片刻之中,他的內心無憂也無懼,因為前世害怕的東西在這一世,他已得到了大部分的實現,哪怕是現在死去,似乎也沒有什麽不甘與痛苦。


    葉齊笑著,神思中猛然與山峰建立起了一種隱約間的聯係,他下落的速度逐漸平緩下來,最終不用靈氣俯衝,便平和地落入雪地之上。


    等哪日有空,便去學禦劍飛行吧。葉齊下定了決心,朦朧間覺得心境又堅定了一份,他一笑過後,便將剛才落山時所有的自在輕鬆收起,打量起了周圍的環境。


    高大的鬆林上積了厚厚的一層雪,雪粉簌簌地落下來。還沒走多遠,葉齊便感覺到一種心悸之感傳來,如同某種龐然大物某一刻睜開眼,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一般,雖然沒有太過明顯的敵意,卻也足以讓他本能地警醒過來。


    這感覺雖然沒有那雙眼主人給他的威勢深刻,卻也足夠讓葉齊明白過來:這裏是有主之地,他不能久留。他不欲生事,隻能疾速地離開了鬆林之中,這股如影隨形的窺視之感才逐漸淡去。


    再走了不過幾步,葉齊便感覺到隻覺尋常冰冷寒風,此時宛如夾雜著細碎的利刺一般朝他襲來,若不是他下意識地用上了靈氣層防禦己身,恐怕不僅身上的衣服保不住,臉上也得被刺開幾條血痕。


    數百米之外,一位身著玄門弟子服的麵相年輕之人,握緊手上的劍,劍身處仍折『射』出的冰冷銀光帶著鋒利至極的蘊含著殺機的攻勢,如同颶風一般卷起起漫地的飛雪,直衝他而來,葉齊一怔,卻是沒有太過慌『亂』,腰間的黑劍出鞘,便也是迎著那破空而來的攻勢灌注靈力,直對擊去。


    兩人的劍氣如同一前一後亮起的兩道銀光一般直衝對上,最後在葉齊身前的數十米處碰撞上,不分伯仲間地爆炸炸裂開,四『射』而出的波浪威壓激起漫地的積雪,那人身前隨著劍氣劃出的痕跡戛然而止,爆炸的那塊地方積雪下壓著的稀疏草皮被憑空炸開,現出土地本來的顏『色』來。


    看著葉齊擋下了他的劍勢,那人卻是全無解釋的念頭,積雪飄揚落下,兩人對視間,那人看了葉齊一眼,似乎評估出了他自身的實力不足葉齊,他不發一言,收起劍便轉身離開,然而離開時那人的劍並沒有入鞘,似乎離開也在擔心葉齊會追上時,不過一會兒便如風一般地無聲不見了蹤跡。


    看著他在這裏,遠遠有玄門弟子繞開他而走,卻也是一副謹慎提防到害怕他會突然動手的樣子,有幾人攻擊不行,看到他出手便立刻遁走,敵意的強烈都讓葉齊有些『摸』不著頭腦。


    又有人迎了上來,隻是不像前幾個遠遠出手的弟子一般,平靜走上前的人顯然有著超乎尋常的自信,氣勢如同虎狼一般地懾人,擺出了對敵的陣勢後,雙眸中『露』出戰意強烈至極的精光來。


    “打一架,不涉生死。”迎上來的玄門弟子言簡意駭地說道,在這寒冷至極的時節,那名玄門弟子隻著一件單衣,全身卻有熱氣不斷蒸騰出來,麵『色』紅潤,身體健壯得超於尋常的弟子,顯然是練了某門強橫的淬體法術。


    “為什麽要和我打?”葉齊問出他最不解的問題,卻是也沒有多少退怯之意,畢竟男子的氣勢縱使兇猛,對已經見慣大能的他來說也很難再起什麽敬畏。


    隻是葉齊還是有些不解,為何在他沒有下山峰之前,遇見過的諸多玄門弟子都對他視若無睹,但等他來到這裏時便有如此多人向他展『露』出敵意。


    和他對話的玄門弟子眼中閃過了然,直截了當地說道:“打贏你,鬆林外百米的這塊地方就歸我了。”


    這個邏輯非常簡單粗暴,葉齊一時無話,不過片刻間他便想明白了這其中的關係,對於玄門弟子而言,每座山峰都由固定的大能居住,而在山峰中的大多是弟子的住所,在這狹窄的用地中,大多弟子沒有秘境這個額外的試煉之所,便隻能以最原始的方式根據實力劃分試煉的地盤。


    葉齊皺眉開口道:“玄門難道沒有約束你們這般爭鬥?”


    這般爭鬥之下,莫說弟子之間可能不會和睦,若是真的打出真火來,死傷恐怕也很難控製。


    他顯然看出了葉齊並不是玄門弟子,也並明白這裏的規矩,所以可能也不會和他爭這裏的地盤,想到這,那名玄門弟子便有了耐心迴答他的問題。


    “我先前說了,不涉生死,”那人簡短而自然至極地迴答著,臉上並沒有多餘的神情,“隻要送得及時,問醫宮還是能救得迴來的。”


    葉齊有些不可思議,卻也是理解了幾分,他搖搖頭直接說道:“我不和你搶這塊地方,但我想知道,是不是玄門這裏所有的空地都是要靠搶,或者爭搶來標定主人的,而其餘人一律不能從這塊地上經過,不然就會被認為是有敵意?”


    那名玄門弟子垂眸,一片雪花還未落到他眼睫上就被熱氣融化,他提不起多大興趣,卻勉強壓抑著自己的耐『性』迴答道:“隻要你比其他人強大,手下不要弄出人命,名氣傳揚出去後,占領的地方就永遠是你的地盤。”


    也許是知道葉齊還要再問,玄門弟子對這個好奇寶寶一樣的青年開始有了不問先答的意識,反正憑空撿了一塊地盤,沒有對自身造成任何損傷,而青年的實力很強,他此時的耐心都是在尊重強者的基礎上磨出來的。


    “一般到一個時辰才能開始搶一次。”他示意青年仔細去聽。


    葉齊凝神捕捉外界的聲音,果然,一陣極小的鍾鳴聲傳入耳中。


    “每到一個時辰,外門的木鍾會敲響持續半刻,這段時間是允許人出手挑戰的,其餘時候隻能等著,如果你剛才出手狠一點,打退那個人後放出你的威勢,根本不會有人不長眼上來挑戰,畢竟築基弟子很少在這塊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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