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劍意試煉是大多數人磨練心境最好的選擇,為了能夠打好底子,哪怕是再扣扣索索的野修,也不會在這上麵吝嗇。而對於名門府派的築基弟子來說,縱使有別的法子可以以後彌補心境不足的缺陷,當然也不會在此時輕易地拿自己以後的前途開玩笑。


    所以縱使明白葉天宇一番好意,出於他自己雜事纏身,而築基之後是否會繼續留在上京還是兩說的考慮,葉齊還是選擇了婉拒。


    葉天宇也不強求,他一笑帶過,卻是毫不勉強地說道:“也好,日後你若是改變心意,便再來找我。”


    “橫豎我如今閑的沒事,看你在主閣裏轉悠了那麽久,要找什麽不如告訴我,我好歹混了一些時日,也能幫你參尋參尋。”


    葉齊猶豫了一下,也不願再過多推拒地直接說道:“我在找養護靈田的任務。”


    聽聞葉齊之語,葉天宇眉頭不禁皺起來了,他欲言又止地看了葉齊一眼,終究還是因為交淺沒有再多說什麽。


    不過葉天宇之前所言確實隻是謙詞,他對主閣的情況極其了解,不過是簡單地看向幾處後便有了結論。他看向葉齊,搖搖頭直言不諱地說道:“主閣現在沒有這類任務。”


    不過思索了一番,他又慎重地提了自己的建議:“你不妨去找那靈獸閣的陳老頭問問,他在雜役堂有些關係,應該能尋到養護靈田的任務。”


    葉齊自然地應了下來,轉身之時卻又被葉天宇叫住。


    葉天宇張了張嘴,看得出他無比糾結,過了許久他方才下定決心,將自己的想法認真說出口:“這……靈田養護,我不是說不好,隻是靈田這一塊一向由葉府尋常雜役打理,而且養護不僅耗時長,所得靈石也不多,你還是慎重考慮些吧……”


    葉天宇說完後,才有些訕訕地止住話頭,神情略微不自然地低頭說道:“我不該置喙那麽多,是我逾矩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怎麽管得這麽多閑事,但看著那人閉眼的神態,就突然不知為何地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多嘴。


    葉天宇有些煩躁地閉了眼,煩悶地想到自己真得趁早改掉這種『毛』病,省得以後禍從口出……


    他深唿吸一口氣,再打算說些什麽時,卻聽見眼前之人道出一句平和的多謝。


    葉天宇猛然抬頭,望見少年的麵容清秀平和,還有那雙本來該是波瀾不驚的黑眸,此時卻染上淺淡笑意的樣子。


    ——大概,好像,也沒那麽糟。


    他的腦中閃過這個念頭,心情不知為何突然平靜下來了。


    葉齊卻是不知道眼前之人刹那間閃過的諸多念頭,他沒有對自己要做之事做過多贅言,因為他知道自己心中的諸多考量與旁人不同,外人自然很難明白。


    不過這不妨礙他心存感激地多謝旁人的善意提醒,與葉天宇道別過後,葉齊順利地來到靈獸閣。


    靈獸閣沒有主閣這麽大手筆的陣法布置,一進閣中,便看見密密麻麻的靈獸銘牌淩空懸掛而下,高度不一,宛如垂簾,兩三人穿行而過,身影隱約,隻能望見個大概。抬頭往上望去,隻有一個老者平靜地在閣樓之上整理著眾多的銘牌。


    葉齊的目光不過在他身上停留半刻,便迎上了他平淡迴望的目光。


    葉齊將來意稟明,老頭神情不變,手上的動作速度不減,仍在一筆一劃地刻畫著什麽極其玄奧的字符,卻是一副恍若未聞的樣子。


    葉齊再試了一次,仍得不到那老者的迴應,便止了嚐試。實在不行,恐怕他隻能迴返主閣看看運氣了,葉齊想了想,或者幹脆自己在主閣頒布一個任務。


    卻不料下一刻便聽見老者短促有力的聲音在遠處響起。


    “給我一條石海魚,我便答應你。”


    老者接著補了一句:“要頭大,牙最尖的那種,不要樣子貨。”


    葉齊想到了自家滿池塘的石海魚,存著些許顧慮,卻是沒有馬上答應下來。


    老者看他沉默不言,從鼻孔裏不屑又嘲諷地哼了一聲,卻是停下手上的動作,把正臉轉了過來。


    在那半張尋常老者的麵孔上,另外半張麵孔焦黑如炭,老者生生癟下去的半個腦袋更顯得萬分可怖,簡直可止小兒夜啼。


    老者看見葉齊沒有被嚇到,麵孔顯出一個近似笑意的猙獰神情,半排銀白,半排黑小的牙咬合著,竟能夠吐出分外清晰的字句。


    “小子,你身上的那股魚腥味遮都遮不住,還是省了找說辭的功夫吧,乖乖把魚給我,你說的那個任務我現在就給你。”


    葉齊皺眉,不知為何竟察覺出有幾分異樣。


    那老者似乎等他等得有些急了,半邊完好的臉抽搐著,極力忍下不善的神『色』:“答不答應一句話,痛快點。”


    “陳樓鏢!”


    葉齊剛要說話間,隻聽見一聲大喊,視野中光線一閃,那蹲在閣樓上的老者身影便消失不見。


    他再睜眼,宛如做了一場浮生大夢,此時方才迴到了人家。周圍的人熙熙攘攘,顯得剛才飛速消退的這種朦朧幻感愈發強烈。


    葉齊認真地打量著周圍的環境,隻見這與剛才並無太大變化,隻是此時的靈獸閣『色』調鮮活了不少,讓人更有鮮活的實感。


    一人匆忙從他身邊走過,恰巧撞到他肩膀,見他像個木頭樁子似的全然不動,抬頭便要將嘴裏的髒話喝罵出口。卻在抬頭看到他的那一刻嚇白了臉,下意識地後退著,小聲地練聲道歉後避之不及地逃走,生怕他秋後算賬。


    葉齊倒是沒有把這意外放在心上,相比起來,他倒是更對那突然消失的老者和當時仿佛環境的感覺有些在意。


    當然,他也沒有太多驚悚之感,在如今的修真界中,靈氣剛烈,人死後神魂根本不可能長留人間,鬼魅之事隻存在於凡人的想像,人死不能複生更是修真界中公認不顛的常識。


    而脫離肉體,保留神魂的法門他更是隻在古書中看到過,不過那也必須在人活著的時候使用,用者還是屬於活人的範圍,而且時間還不能長久。


    當然,這也並不是沒有好處,要是魂魄能久留,鬼魅橫行,不僅凡人永無寧日,就連修真界,恐怕也是比較年歲的世界了。


    被叫做陳樓鏢的那人慢慢吞吞地站起來,隨著叫他那人的指示一個動作一個動作地做著,明顯一種能省一分力決不省半分的狀態。


    雖都是老者,樣貌、動作、氣質卻與葉齊剛才望見那老者狀態完全不同,若是一個人,絕不可能區別到如此地步。


    待到那指示之人走後,被叫喚的老者像是身體裏的筋被抽了一樣,沒精打采地趴迴桌上。


    葉齊躊躇了一會兒,還是抱著試試看的心理與那老者稟明了自己的來意,老者直起腰,本來昏黃的眼神登時有了精光。


    他裝模作樣地假咳幾句後,便偷偷『摸』『摸』似的賽給了葉齊一張紙帛。


    “三塊靈石,不二價。”


    “前輩……”


    老者不耐煩地開口打斷他的話語:“不要叫我前輩,我還不一定有你老呢,就是沒有修煉的材質我才顯出這般樣子。”


    沒給葉齊反應的時間,老者不耐煩地說道:“囉嗦個什麽,把靈石利索點交了,我不會把事情說出去,你們這些內門的隻要不把靈田炸了,發生什麽都和我無關……”


    “其他的上麵都有寫,多的我也不知道,不要煩我,滾滾滾……”


    老者不耐煩地轟著人,葉齊交了靈石卻沒有急著走,他正在遠處觀望著。


    沒過多久,他便看見又有一人走過來輕車熟路地塞給了老者幾塊靈石,老者偷偷『摸』『摸』地塞了一張布帛給那人,二者連眼神交流都沒有便互相分開。


    老者迴頭,看見葉齊還跟在他後麵,瞬間就跟點了火的爆竹一樣炸了起來:“你是聽不懂人話……”


    葉齊平給了他裝有十數塊靈石的乾坤袋,老者估『摸』著乾坤袋的重量,頓時熄了火。


    他垂著頭,耷拉著眼角,無精打采地問道:“想問什麽,說吧,那靈田我是真的沒什麽好說的了,出了問題你得自己擔著,找我也沒用。”


    葉齊這時方才有了那老者年歲似乎真不大的感覺,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擺上一副自然到如此……欠抽的樣子。


    他敏感地察覺到,他眼前那人對自己的老態極為在意,甚至下意識地對所有尊敬他老者的人不憚報以最大惡意。


    既然不能問靈田,這十數塊靈石也不能白費,葉齊察覺到陳樓鏢的心理後,便換了一種平輩人公事公辦的態度去對待,他問起了另一個他關心的問題。


    聽著葉齊對他先前所遇的那個老者的麵貌形容,陳樓鏢仍是一臉百無聊賴,哈欠連天的樣子,眼神半閉著有入睡的趨勢。


    直到葉齊說完,他方才睜開了眼,百無聊賴地『揉』了『揉』眼角的眼屎,最後奉送了兩個字。


    “沒有。”


    葉齊歎了一口氣,卻是不再強求徑直離開。


    陳樓鏢看著葉齊離開,幽幽地歎了一口氣,他佝僂著身子坐好,下一個人再來時,也是葉齊這般的愣頭青,他卻沒有再擺上那副完全是趕客的姿態,隻是如尋常老者一般地沙啞著嗓子緩緩將明細說明,方才將那人對付過去。


    過了好久,靈獸閣中人陸續走光,隻剩陳樓鏢一人時,他方才放任自己抖著身子像是精力全無一般地靠進了椅子的後背裏。


    低頭許久再抹臉他方才遲鈍地發現——臉上竟全是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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