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櫻不知道江別鶴是從哪裏找來的藥引。這總歸是一件令人感到驚恐的事情。


    不管這個藥引來自何處,都意味著有一個人因此而喪命。


    蘇櫻沒有問江別鶴,但從他的眼中可以看出一絲複雜的情緒。蘇櫻形容不出這樣的情感,或許是悲哀,又或許是痛恨。


    畢竟那個人已經死了,如果不能夠用她的心頭血來治好另一個人,那就會死去兩個人。


    而且,江別鶴是那種能夠狠下心來,用自己一個孩子的性命來換另一個孩子性命的人。蘇櫻如果不治江玉郎,江別鶴肯定會殺了她。


    蘇櫻煉製好了丹藥,江別鶴親自喂給江玉郎吃下。等到他的氣息逐漸恢複如常,江別鶴才放下心來。


    “江大俠,令公子的傷勢已經有了好轉,再過幾日就會醒來了。”蘇櫻小聲道,她有些畏懼這個人人敬仰的江南大俠。


    江別鶴慘淡一笑,點了點頭:“好,既然如此,你替我照顧好他罷了。”


    “什麽?”蘇櫻一驚,自己還想趕快離開呢。


    江別鶴道:“蘇姑娘,替我照顧好他,我重重有謝。”說完,江別鶴一招手,底下人捧上一盤東西來,新開布匹來看,卻是黃燦燦的金子,足足有百兩。


    “蘇姑娘,這是診金,收下吧。”江別鶴說完,站起了身。


    他心中卻是無限悲哀,江玉郎不會想要見到他的,他也不敢麵對江玉郎。因為他的女人被另一個私生女給殺了,自己還親手取出了她的心頭血,為的是救自己的兒子。這大概是天底下最可悲的事情了。


    江別鶴如今身中劇毒,喪失了人身自由。他不是一個勇敢的人,否則當年也不會出賣江楓來換取苟延殘喘的機會。


    他知道自己是個十足的小人,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可以完全不在乎自己子女的生死。


    江玉燕,當真是好狠毒!


    安頓好了這邊的事,江別鶴又馬不停蹄地趕迴了安慶江府。


    他要去見江玉燕。


    一進入大廳,便見江玉燕高高坐在太師椅上。


    江別鶴正要怒斥,卻是壓住了怒氣,他知道這個女兒眼中並沒有所謂的親情。她之所以不殺了自己為她的娘親報仇,其實是為了慢慢折磨自己。


    江別鶴也是這樣的人,所以他再清楚不過了。


    嚴格意義上來講,江玉燕才是最適合做繼承人的。隻可惜,她是一個女子,不是男兒身。否則她的計謀、狠辣,比起江玉郎來,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爹,你迴來啦!”江玉燕眯著眼睛笑吟吟道。


    江別鶴隻覺得心中一陣寒意,這個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女兒,江別鶴打心底覺得恐懼。


    “玉郎沒事了吧?”江玉燕望著呆呆的江別鶴,依舊是一臉親熱地叫道。


    江別鶴這才迴過神來,點了點頭,“嗯,他沒事了。”


    “那就好。”江玉燕又道,“對了,爹,姐姐的屍體我已經安葬好了。”


    提到江玉鳳,江玉燕依舊是一臉淡然,似乎殺死她的另有其人一般。


    “玉燕......”江別鶴一臉哀戚道,“她好歹是你的姐姐,你怎麽忍心......”


    平生殺人不眨眼,甚至殺死妻子都不掉眼淚的江別鶴,此時終於繃不住,流下了淚水。


    江玉燕哈哈大笑著,旋即冷聲道:“她是你女兒,我就不是嗎,啊?”


    “你為了救哥哥,就可以犧牲我的性命?你害死我娘,我都可以既往不咎,但你如今還想要殺死我?我真傻,我早該知道,你心中根本就沒有我這個女兒。”


    江玉燕劈頭蓋臉地指著江別鶴罵道,旋即又道:“江別鶴,你也別跟我在這裏貓哭耗子假慈悲了。”


    她冷冷地道:“你是個什麽性子的人,我就搞清楚了。江別鶴,江玉鳳已經死了,她是被劉喜害死的,不是嗎?”


    江別鶴一怔,和江玉燕對視了好一會兒,見她的目光中全是狠戾,最終無奈地點了點頭,“是,玉鳳是被劉喜所害。”


    他迴想起,江玉燕當時帶著他來到滿身是血的房間裏,指著地上那具早已涼透的屍體,用似笑非笑的語氣跟他說:“江別鶴,你要的藥引,在這裏了。”


    江別鶴直接一聲哀嚎哭了出來,他想過必要時可以犧牲江玉鳳,但當她就這樣活生生死在自己麵前,即便江別鶴是鐵石心腸也難以接受。更何況,殺死她的人,就是眼前自己的私生女。


    那一刻,江別鶴後悔極了,他隻恨當初為何要引狼入室。這個私生女,就該讓萬夫人直接折磨死掉了才好。


    但後悔已經無濟於事。江玉燕的翅膀已經完全硬了,她已經掌控了一切。


    “很好,爹,你很聰明。”江玉燕拍著江別鶴的肩膀道,“你畢竟是我的爹,就算你想害我,我也是不會害你的。”


    “對了,爹,姐姐進宮選妃的事,我看就由我來吧。”江玉燕以不容拒絕的措辭道。


    隻是她和黑衣人的約定之一。她要的是權利,成為皇帝的妃子,甚至更進一步......江玉燕是一個很有野心的人。自從她知道自己和江玉郎沒有可能後,自從她在青樓中放下尊嚴後,自從她唯一的父親都要殺死她之後......她就放棄了最後一絲善良。


    江玉燕心中剩下的隻有欲望,無窮無盡的狠毒和詭計。


    她要進入後宮,然後掌控皇帝,以至於執掌天下。


    “隻要我得勢了,你依舊是高貴無比的國丈。爹,你要的不就是榮華富貴嗎?他們能給你的,我也都可以,你有什麽理由拒絕我呢?”江玉燕此時的語氣就像是惡魔一樣,誘導著江別鶴一點點放下他的倔強。


    “燕兒,你去吧。隻是後宮危險,你要多加小心。”江別鶴收起眼中的低落情緒,囑托道。


    “這就對了!”江玉燕也笑著道。“爹,你就安安心心等著做你的國丈爺吧!”


    “如今朝中正值勢力大洗牌的時候,正是最佳的時機。我有信心去的皇帝的信任。”江玉燕知道江別鶴也是言不由心,但她並不在意。因為她要用自己的行動證明給江別鶴看,自己才是能夠真正振興江家的人。


    至於接下來,就該好好研究一下移花接玉這門絕學了。她體內並無一絲一毫內力,反而是修行移花接玉心法的最佳狀態。


    到時候,正要再設法吸納了邀月和憐星二人的功力,那她就會成為最強的存在。


    .......


    “這是哪裏?”


    江玉郎睜開眼睛,隻聞到一陣奇異的藥香。


    “你醒啦?”


    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個眉目如畫、眸若晨星、嘴唇玲瓏的女子。


    江玉郎不得不承認,她的美貌更甚於慕容九兒,直追鐵心蘭了。但他並沒有見過這個女子。


    “你是誰?”江玉郎小心地運功查看自己的內息,卻發現丹田內蕩然無存,竟然連一絲一毫的真氣都沒有。


    “你別動氣!”蘇櫻急忙阻止道,“你之前體內氣息紊亂,差點丟了性命,我替你疏導了真氣,如今已經恢複得七七八八了......”


    “你是不是卸了我體內的真氣?”江玉郎抓住她的手腕,喝問道。


    蘇櫻並不會武功,體力也不甚大,被江玉郎這麽一抓,也就無力反抗了。


    她隻能求饒道;“請你放手好麽,你抓疼我了!”


    江玉郎這才意識到自己有些激動,放開了手,靜靜地看著她。


    蘇櫻揉了揉手腕,有些生氣道:“你之前那個樣子,如果不將真氣疏導出來,那就必死無疑!你如今隻不過是失去了一身武功,總好過失去性命。”


    江玉郎輕輕搖了搖頭,急忙道:“是誰送我來的?你來時有沒有看到兩個女子......對了,你不會看到的。”


    他的思緒有些紊亂,過了一會兒才想起來,自己昏迷之前最後見到的人是江別鶴。花無缺已經帶走了慕容淑和慕容九兒。


    “有沒有一個白衣公子來找過我?”


    江玉郎再次問道。


    可蘇櫻根本就不知道他在說什麽,隻能一個勁兒的搖頭。


    江玉郎正準備起身下床,但此時他的身體無比虛弱,一下子就栽倒下去。


    蘇櫻眼疾手快,將他扶住了,扶他迴到床上,皺著眉頭道:“你傷還沒好,現在不能亂動!”


    江玉郎看了眼蘇櫻,道:“我有很急的事情,一定要去確認,我的身體情況我知道,我等不了。”


    蘇櫻一口否決道:“不行,我受人之托,要好好照顧你,就不能讓你任性妄為,這是一個大夫的責任。”


    江玉郎看了蘇櫻一眼,見她一臉認真,心中也道此事急不得。


    “我昏迷幾天了?”


    “算起來,估摸有七日。”


    “嗯。”


    江玉郎迴答得很淡然,但心中卻是異常著急。慕容淑和慕容九兒被花無缺帶走後,到底怎樣了?是死是活呢?這都過去七日了,如果她們死了,花無缺一定會來跟自己說。


    江玉郎隻能最樂觀地去設想了。


    “你是在擔心那兩個姑娘對不對?”蘇櫻見他一臉沉思的表情,忽地問道,“她們是你的什麽人?”


    江玉郎隨口答道:“一個是我的妻子,另一個則是我妻子的姐姐。”


    “呀!你有妻子的啊!”蘇櫻頗為驚訝。


    江玉郎看了她一眼,“怎麽,江別鶴沒有告訴你,我是誰嗎?”


    蘇櫻撇了撇嘴,心道他肯定是跟他父親有矛盾,所以才會這麽不禮貌地直唿父親的姓名。


    蘇櫻從小就沒有爹,一直都很羨慕那些有父親疼愛的人。


    “你怎麽可以直唿他的姓名......我知道你,你不就是江玉郎嗎!”蘇硬憋著嘴道。


    江玉郎倒是覺得奇怪了,“怎麽,你不知道我妻子是誰嗎?”


    “我又不是你的誰,我怎麽會知道!”蘇櫻氣鼓鼓道。


    “哦?”江玉郎心道,難道她真的是個什麽也不知道的家夥?


    “慕容世家的慕容九兒,你聽過嗎?”


    “慕容世家?慕容九兒?”蘇櫻臉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好吧,看來是真的什麽也不知道。”江玉郎翻了個白眼。


    “對了,大夫,你叫什麽名字?”江玉郎又問道。


    “我?我叫蘇櫻,櫻花的櫻。”蘇櫻微笑著迴答道。


    蘇櫻?


    江玉郎略微有些詫異,原來她是蘇櫻!難怪啊!


    江玉郎又仔仔細細看了她一眼,“年紀輕輕就有如此本事,不愧是你!”


    他旋即又想起一件事來,急忙問道:“你娘親是不是毒後蘇如是!”


    蘇櫻往後退了一步,深深看了江玉郎一眼,吞吞吐吐道:“什麽......蘇如是......我完全不知道......”


    蘇櫻是偷偷流出惡人穀的,她娘親和她說過,一定不能夠叫別人知道她的身份,否則會無故找來許多仇家。


    蘇櫻一直銘記在心,不敢提她娘親的名號。


    這下,江玉郎更加確定了。


    他思考了一會兒,自己體內雖然一絲內力都沒有了,但卻暗中符合了重練嫁衣神功第九重移花接玉的要求。


    這也算是因禍得福了。不過要練成這嫁衣神功,還需要多加以研究。


    而此時,燕南天應該也在惡人穀中。隻要他醒過來,江玉郎才能得到完整版的嫁衣神功,從而點亮武神殿中的石碑。


    但目前最重要的事,第一是先調理好身體,恢複活動能力。第二就是去確認慕容淑和慕容九兒的所在,然後再去惡人穀也不遲。


    “蘇姑娘,多謝你了。”江玉郎笑著道。


    蘇櫻撇了撇嘴,小聲道:“現在才說謝謝,真是個沒禮貌的家夥......”


    但她似乎又怕碎碎念叫人聽到了,隻能背對著江玉郎動嘴皮子。這份恐懼卻是來自於江別鶴的。


    沒過幾日,江玉郎就恢複了活動能力。這讓蘇櫻感到萬分不可思議。


    按照她的判斷,江玉郎至少還有三個月左右才能下地。而此時出現的,簡直就是醫學奇跡。


    如果說江玉郎體內還有真氣,那還解釋得通。但他偏偏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內力了啊!


    蘇櫻疑惑不解,江玉郎的怪異狀態,引起了她這個大夫極大的好奇。


    於是,她就以此為借口,一路一直跟在江玉郎身後,還美其名曰照顧他。


    但蘇櫻根本不會武功,誰照顧誰,還不一定呢!


    這一下,江玉郎要去找的,就是移花宮的接頭點。從那裏,他就可以打聽到花無缺的消息了。


    但還沒打聽到移花宮的消息,倒是讓他聽到了一個十分意外的消息。那就是,就是江家女兒進宮選上妃子了!


    江家也一下子從武林世家榮耀升級為了皇親國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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