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無量山,常年為雲霧所環繞,遠遠看去如同仙境一般。


    這無量山中有一個小門派,即無量劍派,其門人弟子都住在無量山劍湖宮中。


    劍湖宮後山有一個巨大的瀑布,瀑布下麵形成很大的湖。湖水邊有一塊巨大光滑的石頭叫玉壁,月出之時,幸運的人可以看到仙人在玉壁上練劍……


    無量劍派成立於後唐時期,到了大宋仁過年間卻分為東、北、西三宗。每隔五年,三宗門下弟子便在劍湖宮中比武鬥劍,獲勝的一宗可以在劍湖宮居住五年,至第六年上重行比試。


    五場鬥劍,贏得三場者為勝。


    北宗於四十年前獲勝而入住劍湖宮,五年後敗陣出宮,掌門人一怒而率領門人遷往山西,此後即不再參預比劍,與東西兩宗也不通音問。


    三十五年來,東西二宗互有勝負。東宗勝過四次,西宗勝過兩次。而今日便是又一次比試。


    場上劍光霍霍,劍聲陣陣,眾人圍觀中間,卻是兩個人在比劍。兩人的劍法都十分迅捷,全力相搏之後,卻是中年漢子技高一籌,勝了一招半式。


    “東宗已勝了三陣,看來這‘劍湖宮’又要讓東宗再住五年了。辛師妹,咱們還須比下去麽?”東宗掌門左子穆拈著胡須得意道。


    一邊的道姑正是西宗掌門辛雙清。她忍著腹中怒氣道:“辛師兄調教得好徒弟,隻是不知道五年過去,辛師兄對那無量玉壁鑽研得如何?”


    左子穆冷哼了一聲,瞪著她道:“師妹忘了門中規矩了嗎?”


    辛雙清隻能閉口不言。


    這是有外人在場,無量劍派內部的話就不能拿出來說了。周圍一圈觀眾,不全是無量劍派東西二宗的弟子,還有許多雲南本地知名的江湖人士,也都被請來做公證人了。


    隻是角落裏那個青衣少年,卻是個無名之輩,不知是誰帶來的。


    剛剛二人比武,眾人都安靜地看著,唯獨他發出了笑聲。


    剛剛礙於比武不能打斷,左子穆便沒有找他麻煩,但此時塵埃落定,便要秋後算賬了。


    “這位小兄弟,你是哪裏人士。剛剛你看我那弟子以虛招獲勝,你發出一聲嗤笑,是為何意?想必閣下的武功也高明得緊,倒是請指點劣徒一二好了。”左子穆眼光流轉,似乎在試探他的底細。


    青衣公子撓了撓頭,微笑道:“在下姓段,單名一個譽字,從來沒學過什麽武藝。我看到別人摔跤,不管他是真的還是假的,總是忍不住笑的。”


    原來,剛剛左子穆那名弟子所使的虛招,卻是半個身子都趴到了地上,看上去極為不雅,是以這青衣公子才忍不住發出了笑聲。


    左子穆聽他言談中毫無敬意,便瞪大了眼睛,一臉嚴肅道:“這有什麽好笑的!”


    段譽搖了搖折扇,輕描淡寫道:“一個人坐著躺著都沒有什麽好笑的,但若是一個成人趴在地上,那就好笑了,除非是一個三歲娃娃。”


    左子穆聽了這話,更是火冒三丈,目光看向四周,問道:“這小子是誰帶來的?”


    這下卻是無人應答,左子穆又看向段譽:“你是怎麽混進我無量山的!”


    段譽看向旁邊兒,也是一臉詫異,低聲道:“剛剛帶我進來的那位大哥,這下怎麽不見了,興許是出恭去了吧!”


    左子穆聽他這話,見他一臉玩世不恭的表情,還以為他是來故意撒潑的,臉色一沉,也顧不得其他,便對一旁的弟子道:“光傑,你就和這位公子比試比試吧!”


    龔光潔剛剛在比試之時,被這個人輕笑,心中早就想揍他了。此時得了師父的命令,他便抽出長劍,躍到場上,對段譽道:“你出招罷!”


    段譽撓了撓頭:“你師父叫你跟我比試,你師父又不是我師父。你師父叫得動你,可你師父又叫不動我。很好,你練吧,我看著就好。”


    “什麽?”龔光潔一臉蒙,被段譽這繞口令一般的話語搞得亂七糟八的。


    其他人看著這場麵,也是忍不住笑出了聲。這下龔光潔更怒了,拔劍便刺向段譽。隻見段譽不躲不閃,隻是微笑著看著自己。龔光潔將劍偏離了幾寸,擦著他的身邊而過。


    “你是真不會,還是裝傻?為何要到我劍湖宮來撒野?”龔光潔質問道。


    段譽卻是一臉委屈:“你這位大爺,怎地如此霸道?我平生最不愛瞧人打架。貴派叫做無量劍,住在無量山中。佛經有雲:‘無量有四:一慈、二悲、三喜、四舍……”


    段譽自幼便受到佛門熏陶,對佛經自然是掌握得滾瓜爛熟,倒背如流。可無量劍派是不信教的,即便信,那也是信他。或許他此時背出些道德經還更管用些。


    “什麽亂七糟八的!”龔光潔收迴長劍,又在途中用劍身抽了他一巴掌,將他的左臉頰打得通紅。


    這下眾人都明白了,這公子哥當真是不會武功。


    “我道是個什麽人物,原來是個膿包!”龔光潔說著,手往前一推,將段譽推倒,跌在桌角,磕破了額角。


    段譽捂著流血的額頭,一臉委屈道:“我本以為江湖人打架有什麽好看的,還不如耍猴。你們如此野蠻,我不和你們玩了。”


    說罷,他便起身要走。


    但他若是默默認慫走了也就罷了,但他那句“耍猴”卻激怒了龔光傑。


    “要走可以,給我師傅磕八個響頭。”


    段譽看了眼龔光潔,搖了搖頭,一副他不可理喻的模樣,正要出門,對方的拳頭又到了。


    但這次,龔光潔卻被一樣東西給攔住了。


    “啊,是蛇!”


    兩條花花綠綠的毒蛇從梁上落了下來,正好纏住他的胳膊,沿著他的袖子往裏邊兒鑽。


    龔光傑嚇得忙脫衣裳,此時梁上也傳來一陣清脆的笑聲。


    眾人抬頭看去,隻見一個小姑娘正坐在梁上。左子穆心中一驚,心道這姑娘輕功好生了得,居然不知何時上了這屋梁。


    這姑娘正是鍾靈,她來到此處也是為了看一出好戲。但眼見無量山這群人欺負一個手無寸鐵的書生,便仗義出手相助。


    左子穆果斷出手,一劍將兩條毒蛇斬為兩斷。鍾靈這就不依了,又放出閃電貂這等靈寵,去襲擊龔光潔。


    這閃電貂以毒蛇為食,被它咬中後肢體都會陷入麻痹。此時它在龔光傑的衣服裏竄來竄去,又用利爪抓破他的衣服,留下許多血痕。


    龔光潔哎喲地叫著,又不停地脫去衣裳,試圖脫離這貂。閃電貂在他身上到處爬動抓撓,龔光潔便忍不住往殿外跑去,但剛跑到門外,便撞到了一個人。


    正是左子穆的師弟容子矩。但沒想到兩人一相撞,容子矩竟然直接倒在了地上。


    左子穆趕緊上前去查探,卻發現他這師弟雙目圓睜,滿臉憤恨之色,口鼻中卻已沒了氣息。


    左子穆大驚,連忙運起真氣替他推拿,但卻已經救不活了。


    他師弟也是一流境界的高手,怎麽可能被這一撞就撞死了。他連忙查探他身上的傷勢,一掀開袍子,便看見他胸口赫然寫著八個黑字:“神農幫誅滅無量劍”。


    左子穆手中長劍輕輕震動,劍聲長鳴,卻是因為他心中有怒氣。


    “看是誰誅滅誰!”


    這神農幫,左子穆自然知道。


    去年秋天,神農幫四名香主來劍湖宮求見,要到無量山後山去采藥。但無量山後山卻是門派禁地,尋常人不得入內。


    而這四人要的還不是一般的草藥,而是劍湖邊上的通天草。這劍湖便是劍湖宮底下的那口湖泊,也是無量山的無量玉璧所在之處。


    這等門派禁地,怎麽可能讓外人染指。於是,左子穆果斷拒絕了這四人。


    但沒想到,這四人居然懷恨在心,今年再來時,竟然下毒害死了他的師弟!


    這容子矩身上的黑字,卻是以毒物腐蝕肌膚造成的,實在是惡毒至極!


    這樣一來,左子穆也顧不得堂上這兩個小輩了。容子矩垂死迴來報信,看來這神農幫已在眼前了。


    “眾弟子聽令,執劍與我一同迎敵。”左子穆振臂一唿,堂上弟子無分東西兩宗,紛紛拔劍而出,氣勢磅礴。


    這邊,無量劍派上下都是嚴陣以待,其他江湖人士為了不淌渾水,也都紛紛告退了。段譽和鍾靈也被趕出了劍湖宮,不知是不是興趣相投,兩人沒聊一會而就成了朋友。


    無量山很大,神農幫的人隻是封鎖了上山的路,也還未正式向劍湖宮發起總攻。


    生性愛好和平的段譽決定下山去尋神農幫,勸導他們放棄兩邊火拚之事。他和鍾靈一路來到東邊的山坡,隻見山腰裏冒起一條條的嫋嫋青煙,共有十餘叢之多,卻是神農幫在煮煉毒藥,要用來對付無量劍派。


    段譽執拗要去勸解這幫亡命之徒,經過段譽這一路的花言巧語,鍾靈也隻能一翻白眼,跟著她去了。


    不得不說,段譽的把妹功夫真是一流的。


    二人剛剛來到東山坡邊,便被兩個黃衣人給擒住了。一番質問後,便押解著段譽去見他們的首領。


    三人片刻間轉過山坳,隻見一大堆亂石之中坐著個人。


    段譽拱手道:“見過司空幫主。”


    這人轉過身來,段譽大驚,指著他道:“你,你是......”


    此人正是帶他進入劍湖宮那位大俠,但他此時怎麽會在這裏出現?


    段譽眉毛一挑,似乎明白了什麽,一臉失望道:“原來,你就是司空玄!”


    那“司空玄”一笑,道:“我可不是司空玄,我......叫李延宗。”


    好吧,靠著阿朱教的易容術,假扮成神農幫二把手的慕容複,成功地將段譽帶進了坑中。想必此時鳩摩智正滿大街找他,但這家夥居然跑到無量山來了。


    還好自己來得足夠及時,否則段譽這小子鐵定已經進入琅嬛福地了。


    “李延宗?你的名字叫李延宗?”段譽覺得這名字有些耳熟,但又想不起在哪裏聽過了,卻是一臉失望道,“李大俠,你將我騙到這裏來,是為了什麽?想不到你居然是神農幫的......你早就想好了要對付無量劍派了,是嗎?”


    段譽想起李延宗和自己在大理相遇,一路上相談甚歡,還以為兩人已經成為了朋友,但是江湖險惡啊!沒想到對方居然隻是為了利用他而已。


    慕容複點了點頭,“隻有劍湖宮底下的通天草,才能救我和司空玄幫主的性命。既然你已經知道了,就別怪我了!”


    慕容複話落,便揮了揮手,一旁的手下上前來要拿住段譽。


    段譽是毫不反抗,因為他真的一點武功都不會。


    可一旁的鍾靈卻伸出手,道了聲“慢著”。


    “李大俠,既然你和段公子之前是朋友,為何不肯放過他?”


    “放過他?難道放他去給無量劍派的通風報信嗎?”慕容複反問道。


    段譽和鍾靈心中同時咯噔一下,他們怎麽沒想到這一點?


    慕容複嘴角勾起一絲微笑,兩個手下已經上前去擒拿了。隻見鍾靈忽然出手,一拳將一個人放倒,懷中又蹦出一陣白風,撲向另一個手下。


    鍾靈貂撕咬著那人,隻見他全身發顫,宛如觸電一般。


    “好家夥!”慕容複望著那白貂,心道這小東西果真厲害。


    “還不快走!”鍾靈抓住呆滯中的段譽的手,又吹了吹口哨,那白貂正要迴到她身上,卻見身後突然襲來一陣勁風。


    “嚶嚶嚶!”


    鍾靈貂掙紮著,卻怎麽也掙脫不了那皮袋子的束縛。


    鍾靈慘叫一聲:“貂兒!”


    原來是“李延宗”不知從哪裏掏出一個黑皮袋子,將鍾靈貂裝了進去。


    “嘿嘿......”慕容複看著皮袋子中蠕動掙紮著的鍾靈貂,心中一笑,對付這小東西的道具,他早就準備好了。


    又有人聞聲而動,從後邊的草叢裏走出來。


    “拿下他們!”慕容複一聲令下。


    鍾靈狠狠地望了一眼他,卻隻能拉起段譽的手,心道鍾靈貂隻能後麵再來救了,先把這個書生送出去再說。


    這二人在山坡的草叢間奔逃著,好在這野草高過了人頭,二人一不小心摔進了一個坑中,便被野草完全蓋住了。


    這坑極小,兩個年輕的身體便緊緊貼在了一起。段譽正要出聲,卻被鍾靈給捂住了嘴,她指了指上麵。


    “人哪兒去了?”


    “不知道,怎麽轉個彎就不見了?”


    是兩個追兵的聲音,緊接著,又出現了李延宗的聲音。


    “一定不能讓這兩個人逃出去,否則他們向劍湖宮稟報,我們就功虧一簣了。”


    慕容複大聲地對兩個手下說道,眼神卻瞟向了二人藏身的方向。


    趕緊迴去告密吧!這兩邊不打起來,自己都不好渾水摸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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