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誌平是被一陣蒸汽給喚醒的,他坐在樹梢上煉化內力,洪七公也不理會他,就自顧在雪山上煮起東西來。


    隻見他在地上架著一隻陶罐,裏麵的雪水剛剛燒開,蒸汽就噗龍噗龍往外冒。他另一隻手上則提著一隻還未拔毛的大公雞。


    原來他早就在此地埋下了這隻大公雞,此時這雞身上全是七八寸長的大蜈蚣。


    洪七公的蜈蚣宴,尹誌平早有耳聞,實在是一道美味,今日倒是有口福了!


    尹誌平想著就下了樹,藏邊五醜陸續從四周尋了幹柴來,火燒得正旺。


    “前輩,蜈蚣宴這等美味,晚輩也想嚐一嚐。”尹誌平開口對洪七公道。


    洪七公瞥了他一眼,笑道:“你這後生倒是有趣。”


    洪七公行走江湖多年,早就是處變不驚了。他本來是為抓藏邊五醜而來,而一上來就見到這個年輕道士在打坐,而藏邊五醜俯首就擒,便明白這個道士搶在自己前麵降服了藏邊五醜。


    看他衣著似是全真門下,隻是未免太過年輕。洪七公隻以為他是用什麽計謀製服這五人,也未多想。


    洪七公也懶得去問他,他要告訴自己自然會講,要賣關子洪七公也懶得理會。


    他提著那隻大公雞一抖,雞身上的蜈蚣如同下雨一般落進陶罐中。尹誌平一看,陶罐的沸水中密密麻麻一片,有的還在扭動,看上去有些滲人。


    過了一會兒,那水便成了黑色,上百條蜈蚣也都已死盡。洪七公將水倒幹淨了,又取出小刀,將蜈蚣首足都斬去,輕輕一捏,那殼兒便應手而落,露出雪白的肉來。


    尹誌平也是第一次見到蜈蚣肉,不想那黑殼子下麵的肉居然如大蝦一般。


    “這天底下越是劇毒之物,其味道往往越好。”洪七公一邊處理著蜈蚣,一邊笑嘻嘻道。


    處理完畢,他又讓藏邊五醜燒了一鍋雪水,又將蜈蚣仔細洗了一遍。然後,洪七公取下背囊,拿出大大小小七八個小盒來,裏麵全是油鹽醬醋之類的。


    尹誌平也是看呆了,他見過行走江湖帶刀帶槍帶衣物的,還真沒見過帶著調料的。洪老前輩,還真是個十足的......吃貨呀。


    油鍋起好,洪七公又將蜈蚣肉往下一丟,“滋啦滋啦”,一股香氣瞬間撲鼻而來。他看著鍋中逐漸變得金黃的蜈蚣肉,大吞口水,雙眼放光。


    洪七公又加上調料拌勻了,也不顧燙不燙手,伸指就夾起一條往嘴裏送,輕輕嚼了嚼,兩眼微閉,歎了口氣。


    “人間至樂之事,莫過於此啊。”洪七公卻是爽到了極點,又攤手道,“你不是要吃嗎?別客氣啊。”


    洪七公卻是賭這人不敢吃下這蜈蚣肉,以往英雄豪傑他也見過不少。有人能將生死置之度外,卻未必敢陪他吃一條蜈蚣。


    剛剛這小子說要嚐嚐這蜈蚣宴,此時就試試他到底是不是口頭上說說而已。


    尹誌平卻是嘿嘿一笑,他有何不敢?別說這蜈蚣處理的幹幹淨淨,一點毒素都沒有。即便是有毒的,他也不懼。


    當下就伸指夾起一條炸得金黃的蜈蚣送入口中,仔細嚼了嚼,豎起大拇指道:“前輩這炸蜈蚣真是天下一絕!”


    說著,尹誌平又伸手去夾蜈蚣來吃。


    “好小子!”洪七公心中大喜,沒想到這道士居然和他一樣有品位。


    二人你爭我奪,不一會兒就將鍋中的蜈蚣消滅得一幹二淨。一旁看著的藏邊五醜都是目瞪口呆,雖然感覺蜈蚣肉又香又脆,但他們也不敢下肚啊。這可是天下劇毒之物!而這一個道士和乞丐,都是要吃的不要命的,最好是被蜈蚣毒死。


    藏邊五醜挨著餓,心中紛紛詛咒道。


    吃飽了,洪七公又躺在雪地上掏出酒葫蘆來飲,但沒喝幾口,酒卻是沒了。他頗為掃興地晃了晃酒葫蘆,又落下一滴來,他急忙用嘴接住。


    “前輩,嚐嚐這酒。”尹誌平將自己的酒葫蘆丟過去。


    洪七公也不客氣地接過,一打開酒塞,他便聞到一股陳年老釀的芳香,不經讚歎道:“好酒!”


    待他喝下一口,才發現這酒與他平常所飲的大為不同!原來這是尹誌平在終南山上自己搗鼓的高度數白酒,自然和如今南宋流行的黃酒不同。


    “好、好、好!”洪七公狂飲三大口,滿麵紅光,連道三個好字,又打了個酒嗝,隻感覺芬芳直衝他的鼻梁。


    “你這烈酒當真是很好。”洪七公又將酒葫蘆扔還給尹誌平。


    尹誌平立在他身前,微笑道:“老前輩吃飽喝足了,晚輩倒是有個不情之請......”


    他話未說完,洪七公卻打了個哈欠道:“老叫花困得很,有什麽事,等老叫花睡醒再說。”


    說罷,他就在雪地裏唿唿大睡起來。


    尹誌平知道洪七公是在考驗他的耐性,也不去喚醒他,自顧在一旁打坐休憩起來。他們二人都有內功護體,自然不懼這夜裏的嚴寒。


    但藏邊五醜除去一個重傷的外,都被廢去了內力,哪裏抵擋得住。


    於是,他們紛紛向尹誌平磕頭道:“道長,我們五人受不住,要去尋個山洞躲躲。”


    尹誌平點了點頭,藏邊五醜如蒙大赦,趕緊向不遠處跑去。這華山下山也隻有一條路,此時他們五人中有四人武功盡失,哪裏怕他們逃下山去。


    尹誌平又看了一眼洪七公,隻見他身上蓋著一層白雪,猶如棉花一般。整個人猶如一具僵屍一般,看不出半點生氣。


    尹誌平點了點頭,知道這是真氣內斂的結果。洪七公在雪地裏睡覺,但體內真氣卻是蟄伏運轉,如此“龜息”狀態,更能節省內力。


    洪七公與他比耐性,其實也是在比內力。他故意在雪地裏睡大覺,便是想看看自己能否堅持得住。隻是他未免太過小瞧自己了。


    尹誌平運轉九陽神功,一身九陽內力護體,渾身炙熱如滾炭。雪花一落在他身上便化開去了,座下四周的積雪也被化開,出現了一個深坑。


    就這樣,二人一睡一坐,三天過去了。


    藏邊五醜偷偷觀察了二人好久,但尹誌平沒被蜈蚣毒死,也沒被凍死。而另一邊的洪七公,卻是被積雪蓋住,成了一座雪墳。


    “小道士沒死,老乞丐估計被凍死了。”藏邊五醜偷偷商議著。


    那老乞丐不知怎麽想的,竟然敢在雪地裏睡覺,這一睡就是三天三夜,估計是被凍死在雪地裏了。


    藏邊老大說:“他是要和這小道士比內力。隻是畢竟年紀大了,哪裏比得過這個小怪物。”


    其他四人看向尹誌平,都是目光迥異。這個小道士確實算是個小怪物,在雪地裏坐了三天三夜,滴水未進,竟然還能夠保持如此旺盛的精力。隻見他身後騰騰冒出熱氣,竟似一個火爐一般。


    他們性命隻在對方一念之間,此時隻能上前去討好道:“道長、道長!”


    尹誌平睜開眼睛,見藏邊五醜在向自己諂媚笑著,而一旁的洪七公早就堆成了個雪人。


    “我睡過去多久了?”他是確實不知外界的狀態,入定後他便一直在識海內修行,除非身體遭受攻擊從而觸發護體真氣,否則他是不會醒來的。


    藏邊老大比了個手指,是三天的意思,又指了指一旁的洪七公道:“道長,這老乞丐和你對賭,看起來他是輸了,被凍死啦!我就說他年紀大了,哪裏是道長的對手!”


    尹誌平笑著道:“沒想到他居然死了......那你們便將他的屍體扔下山去吧!”


    “啊?”藏邊五醜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之前這二人還不是把酒言歡嗎?怎麽此時,道長會如此說道?


    藏邊老大想了想,拍了拍手,心想一定是如此!肯定道長和這老乞丐也是有仇,隻是佯裝不認識,故意騙他賭鬥,將老乞丐“賭”死了!


    藏邊老大越想越覺得有道理,便主動請纓道:“老二、老三、老五,我們一起抬這老叫花,給他扔下山崖去。”


    老二、老三、老五雖然不是很懂其中門道,但藏邊老大這樣說一定沒有錯。於是,四人便配合著,分別抬起洪七公的胳膊和大腿,將他抬到山崖邊。


    “一、二、三,去你!”


    四人齊齊發聲,一下子將凍得僵硬的洪七公拋下山崖去。


    “道長,這事我們辦的可還利索?”藏邊老大請功道。


    但迴答他的卻不是尹誌平,而是自山崖邊傳來的一聲慘叫:“啊,你們這些人心真狠,居然要把老叫花丟下去摔死。”


    藏邊五醜臉色劇變,轉頭望去,隻見一個老乞丐正神采奕奕地立在崖邊,不是洪七公更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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