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書真是‘運氣好’啊,居然輪空了!”純陽宮弟子馮正濤陰陽怪氣地說道。


    他也穿著三紋道袍,大約二十三四歲,唇上有幾縷青須,但在眾人中身材最為高挑,年紀也最大。


    “馮師弟,你第一個上場。對上的是有‘小劍俠’之稱的曾旭,萬不可掉以輕心!”陳遠傑囑托道。


    “是,師兄。”


    馮正濤出陣,來到比武場內,又在武器架上取了最長的兵刃。


    “槍,為百兵之王。”


    槍,確實是百兵之王。不過不是冷槍,是熱槍。


    宋青書心中想到,又聽那高大個道:


    “我今日就以子午槍法,討教曾師弟的高招。”


    再觀他的對手曾旭,卻未發話,隻是行了抱拳禮。


    “哇,曾師兄太帥了!難怪瑩瑩師妹日日念著他呢......”陳蓮衣眼裏似乎放著小星星。


    “我才沒有。”那徐瑩瑩噘嘴道。


    花癡!宋青書在心中想到,方才陳蓮衣誇讚他時,他卻覺得人家是實話實說。那名為徐瑩瑩的師姐長得頗為美貌,隻可惜劍術差了些。


    二人互相見了禮,便開打了。


    子午槍自少林槍法演化而來,原本至陽至剛,講究一個“硬”字。張三豐改造後加入了“柔”字。所以子午槍法是剛柔並濟,可攻可守。


    上架下壓,棍掃一大片,激起層層石屑;前刺後軋,槍紮一條線,蕩出唿聲陣陣。那槍宛如一條滑溜的泥鰍,在馮正濤肩頭蕩來蕩去,身不離槍,槍不離身,槍隨身走,身隨槍動,猶如遊龍戲水。


    而曾旭也無愧“小劍俠”之名,寶劍出鞘亦是如魚入水,運轉自如。子午槍來一招,他便能拆一招,且看不出絲毫狹迫。


    “好犀利的槍,好方正的劍!”


    看台上,傳功長老評說道,愈發感到欣慰和期待。


    “可惜啊......連舟這弟子隻得了子午槍的‘剛勁’,一味進攻,卻未給自己留下退路。”俞岱岩這是說給身後的小道童聽。


    看台上唯有這肥胖的小道童最為稚嫩,但因為俞岱岩身體癱瘓的緣故,隻能半躺在竹椅上,由這個小胖子照料。


    果不其然,待二人交手三十多迴合時,馮正濤的子午槍已顯疲態。進攻招式出盡,可曾旭隻守不攻,但馮正濤並沒有在三十六槍內拿下對方。而剩下三十六槍均為防守招式,二者轉化間卻是有片刻的遲疑。


    就是他慢了這半拍,曾旭抓住機會,一招“直搗黃龍”直襲馮正濤丹田。


    馮正濤倉皇用槍橫擋,曾旭的劍卻如水蛇一般靈活,向上一挑——


    劍刃搭在馮正濤脖頸上,再過一寸便要見血。


    “承讓。”


    曾旭收迴寶劍,仍行了一個抱拳禮。


    馮正濤有些懊喪地錘了一下空氣,拖著槍迴到場外。


    “馮師弟莫喪氣,你這子午槍攻勢已經夠了,隻是在攻防之間的切換還需要再加揣摩。等到你攻守如一之時,想必那曾旭定然擋不住你的子午槍。”陳遠傑拍著馮正濤的肩膀安慰道。


    馮正濤歎了口氣,道:“唉,我給師父丟臉了。”


    “無妨,等會師兄弟們自會讓他們見識我純陽宮的厲害。”陳遠傑說完,另外五個師兄弟紛紛應和道。


    武當七子中屬俞連舟武功最高,收徒也是最多。他門下親傳的核心弟子便有七人,以陳遠傑為首,每人所學的武功各不相同。


    也怕隻有俞連舟才能教出這樣七個弟子來了。弟子們私下都稱這七人為‘小七俠’。


    第二場,是陳遠傑對陣吳碧玦。吳碧玦算是莫聲穀半個弟子,原來她師父是清靜師太。莫聲穀接手遇真觀後,待眾弟子都極好,且親自傳授武當武學。


    莫聲穀雖隻大她三歲,她卻極為敬重。


    她一直是端重的性子,這與莫聲穀有些相似。畢竟莫聲穀是男子,所以遇真宮許多事務也都交給了吳碧玦全權處理。


    吳碧玦向著看台望去,莫聲穀對她輕輕點了點頭。她心中微微有些波動,暗念“無量天尊”。


    她以清靜法門使得是武當的太乙拂塵,而陳遠傑則是使得虎爪手。


    “這陳遠傑當真是盡得二弟真傳,這一手‘猛虎探爪’氣勢十足啊!”宋遠橋點評道。


    俞岱岩、殷梨亭也都點了點頭,莫聲穀心中卻暗道碧玦不是他對手了。


    果真,二人隻過了十幾招,吳碧玦便被打落了拂塵,還被陳遠在道袍上留了個虎爪印。


    “陳師弟高招,師姐佩服,不日再另行討教。”吳碧玦麵無表情抱拳道。


    陳遠傑確實厲害,可小七俠另幾位不知是實力不濟還是運氣不好,隻有一人晉級。


    第一輪比試下來,卻是六人進入了下一輪:


    純陽宮陳遠傑、純陽宮文有才、淨樂宮花梨珞、淨樂宮曾旭、南岩宮淩雲、遇真宮陳蓮衣,再加上輪空的宋青書,統共七人。


    第二輪依舊是抽簽分組進行比試,好在宋青書沒有再“輪空”,否則宋遠橋自己都不好意思看下去了。但結果一宣布,卻引起了更大的喧嘩聲——非常戲劇:


    陳遠傑對文有才,花梨珞對曾旭,陳蓮衣對宋青書,淩雲輪空。


    “居然同室操戈,純陽、淨樂兩宮都抽到了自己人。”


    看台上俞岱岩、殷梨亭、莫聲穀也是麵麵相覷。


    “哼,倒是他宋青書運氣好,抽到個女子,不過下一輪還不信你有這麽好運。”陳遠傑心中暗自想到。


    “師弟,你盡力便好!”陳遠傑拍了拍文有才的肩膀。


    文有才在純陽宮親傳弟子之中排行第五,人如其名,學的也是銀鉤鐵畫的鐵筆功夫。


    “師兄,我知道自己武功不如你,但今日我也會盡力而為。”文有才與陳遠傑差不多年紀,個子卻偏矮,說完就拿出了鐵筆,做好架勢。


    鐵筆也是奇門武器,少有人使用,但正合奇勝,走的是劍走偏鋒的路子。


    兩人交手百來迴合,陳遠傑才轉守為攻,一招挫敗文有才。眾人都知,這是陳遠傑顧念同門同師之誼,故意相讓。


    “果然是武器越怪,死得越快。”


    宋青書小聲嘀咕著,又瞅了瞅對麵的陳蓮衣,發現陳蓮衣正目光灼灼地盯著他。


    “陳師姐?”


    陳蓮衣晃了晃腦袋,露出自覺很善意的笑容:“師弟,不若你早點認輸,以免師姐傷了你。”


    宋青書早就見識過她的花癡屬性了,不管她是善意的提醒還是在耍花招,她都將成為宋青書成長的墊腳石。


    “多謝陳師姐。”宋青書拱手道,陳蓮衣以為他是主動認輸了,正要開口說些寬慰的話,卻聽見宋青書又道:


    “但是,我拒絕!”


    “什麽?”陳蓮衣一驚。


    “我宋青書,最喜歡做的事之一,就是對自認為很強的家夥說‘不’.......”


    陳蓮衣:......


    她雖然不太明白宋青書在說什麽,但不知怎地看他那樣子,隻能想到一個詞來形容,是什麽呢......對了,是‘騷氣’!


    “既然你不領情,就別怪師姐不客氣了。”陳蓮衣拔劍衝向宋青書,待到她衝到宋青書跟前時,宋青書才作出了反應。


    宋青書輕輕地抬起手掌,豎起五指對著陳蓮衣,這個姿勢似乎是讓她停下。


    “別以為你是掌門之子,我就會手下留情。”陳蓮衣在心底想到。


    “師姐,等等,在開始之前,我有話要說。”


    負責這一場的執事剛準備喊出口的“開始”又噎了迴去,他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也是看在宋掌門的麵子上,不然早就一腳把他踹出去了。


    “你想說什麽?”陳蓮衣尋思著這家夥葫蘆裏到底在賣什麽藥。


    “我隻是不想輸得太難看。”宋青書一臉惋惜。


    陳蓮衣看在宋青書英俊相貌的條件下表示理解,也就收了劍,“師姐就給你半刻鍾時間,有話快說,讓你在場上多呆一會!”


    宋青書搖了搖頭,三兩步跨到一塊巨石上,清了清嗓子,抬起雙臂。


    “咳咳......各位同門師兄弟及長輩,且先暫停一下手中的事情。”


    他一臉鎮定地說出這種“搗亂”的話,一下就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大家交頭接耳,竊竊私語,都等著看宋青書的“好戲”。


    看台上,傳功長老又迴頭瞅了瞅一臉麻木的宋掌門,另幾位卻也在細聲交流。


    “左右執事,去把他拖下來。”宋遠橋實在看不下去,真不懂這混小子突然發什麽瘋。


    “等等,人家不是要說話嘛!我倒想聽聽我這大侄子有什麽高論!”殷梨亭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表情。


    “也是,我相信青書不會無緣無故作出這等放浪之舉。”俞岱岩也表示支持。


    宋青書並非突發奇想,這場“演說”,他可是蓄謀已久。


    “長輩及師兄弟們應該都認識我,我——武當宋青書。”宋青書一臉嚴肅地對著看台一拜。


    “大家都知道,我宋青書在半年前得了一場怪病,雖苟且撿迴一條性命,但卻武功盡失。後來,我發現自己根本沒法習武,因為武者最重要的經脈壞死了。我懊喪難過,甚至輕生......”


    幸虧宋青書前世參加了不少演講比賽,他的語調充分地調動了場上這些人的情緒。


    古人哪裏見過這樣的演講套路,於是都信以為真,全場肅然,目光全落在宋青書身上。


    此刻,他是整個劍坪場的焦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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