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宋青書醒來時,肚子咕嚕作響,一看周圍天都黑了,空中掛著輪皎皎的月盤。


    “太狠了!”


    宋青書沒想到他們竟然真的把自己吊了一整天!他現在是頭昏眼花、氣血不暢,手腳都似不在自己身上一般。


    他往自己腿腳看去,卻看見樹枝上坐著那個小姑娘。


    她的背影十分小巧,月光灑在她的身上,給人一種可憐兮兮的感覺。


    宋青書輕輕晃了晃腦袋,這鬼丫頭才不可愛!


    “喂,你真打算把我吊死嗎?再不放我下來,我真的要死啦!”


    “喲?醒啦!”


    明月轉過身來,露出那張人畜無害的小臉蛋,可宋青書卻從她那雙月牙似的眼睛裏看出了無盡的邪惡。


    “那你叫我聲姐姐,我就放你下來?”


    “姐姐!”


    幹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明月又笑道:“叫聲姑奶奶。”


    “姑......姑奶奶?”


    宋青書用古怪的眼神打量著她的身材,嗯,一馬平川、平平如也!


    明月似乎並沒有感受到這個小孩的“惡意”,對於宋青書的阿諛十分享受。


    “像你這麽沒骨氣的武當弟子,我是頭一次見.....看在你這麽配合的情況下!”


    “就放我下來,對吧!”宋青書搶白道。


    誰知明月臉色一變,“你這麽沒骨氣,合該多吊上一會兒!”


    “咳咳......”


    宋青書扭過頭去,那老頭正在樹下摸著自己編成辮子的白胡須。


    倒黴——看來明月是發現老頭來了才變卦!


    老頭對明月招了招手,明月就從樹上爬了下去。


    “我且問你,你叫什麽名字?”


    “宋......宋鍾!”


    宋青書差點將自己名字脫口而出,但突然想到自己為什麽要報真實姓名呢!


    “宋鍾?”老頭覺得這個名字有哪裏古怪,卻又沒再深究。


    “宋鍾,我再問你,你是武當派哪宮弟子?”


    見宋青書不迴答,老頭彈指射出一粒小東西,打得宋青書“哎喲”一聲。


    “淨樂,是淨樂宮!”


    對不起了,六叔,要你淨樂宮背個黑鍋。宋青書方才在想,這老頭說“你們武當派”,看來他不是武當之人。既是外人,要是他自報家門,他爹身為武功卓絕且德高望重的武當掌門,兒子卻被人抓來這樣羞辱,這叫什麽話。宋遠橋不得跳腳?


    “嗯,淨樂宮。”老頭思索了一會兒,又道,“難怪半點功夫都不會。”


    他不是武當之人,卻一副對武當了若指掌的樣子:“小殷子跟誰學不好,偏偏學老‘劍’人那一套,教出來的弟子也這麽沒用。”


    宋青書還以為他在罵張三豐,心想這老頭和張三豐該不會是古墓派和全真派那種關係吧?相愛相殺那種?


    可思來想去,根據宋青書所知,武林上應該沒有這號人啊。


    莫非是劇情隱藏人物?


    “你是張三豐的徒孫,我也不為難你。”


    宋青書聽了心裏一喜,可老頭下一句卻讓他在心裏破口大罵。


    ——“丫頭,放他下來吃個飯,吃完了接著吊。”


    您是和張三豐有多大仇怨啊!


    宋青書盡管心裏罵罵咧咧的,嘴上卻一聲不吭,待到明月把他從樹上蕩了下來。他二話不說,拔腿就往外邊跑。


    明月看著他奔逃也不追趕,隻是搖了搖頭,一臉惋惜的表情。


    “啪。”


    宋青書應聲倒在地上,抱著左腿“嘶啦”吸著冷氣。


    這老頭是玩火器的嗎?不知道他用的是什麽暗器,不見外傷,卻鑽心的痛。


    明月這次過去,把他給拖了迴來。


    “還想跑,你真傻,真的。”明月搖著頭,似乎不是第一次見到有人做這樣的蠢事。


    “老頭!你就會使陰招暗算人!”宋青書躺在地上叫道,“冤有頭、債有主,你要是和太師父有什麽仇怨,你去找他啊!欺負我個小輩算什麽本事!”


    老頭愣了。


    讓人不要找師父尋仇,自己一命抵一命的,他見得多了。


    像這個“宋鍾”這樣的潑皮無賴,他是真沒想到武當山裏也有。


    “哈哈、哈哈,張三豐他武當山真是出了個好弟子!”老頭哈哈大笑起來,似乎張三豐的不幸就是他快樂的源泉。


    “別說我不給你機會。”


    老頭曲指又是一彈,宋青書那條腿竟然又恢複如初了,甚至連束縛導致的淤傷也好了幾分。這老頭的彈指功夫真是詭異!


    “你去取你的劍,和我家丫頭比比,若是你贏了,我就放你離開。”


    “此話當真?”幸福來得太突然了吧!


    “廢話少說。”


    宋青書手中握著自己的寶劍,感覺有底氣多了。


    雖然這個小姑娘想來也不是自己對手,可這老頭既然有如此自信,說不得其中有詐。於是,宋青書又厚顏無恥道:


    “前輩!我在淨樂宮修行不過數月,隻會些簡便的劍式,未曾修行內功。”


    繼而又對著明月道,“這妹妹年紀與我相仿,但內功卻是比我高上不少。若是純粹比劍,我若是輸了自然也心服口服。”


    難以想象這等無恥之語竟然出自這個武當弟子口中,明月翻了個白眼,輕輕道了句“無恥”,又從地上拾起一根樹枝。


    “那就隻比劍術唄,我若是用了丁點內力,都算我輸。”


    “好,那就得罪了!”


    宋青書卻是絲毫不客氣,仗劍就向明月襲去。


    “青龍出洞、天邊摘日、退步連環、鷂子翻身、仙人指路......”轉眼間七十二式太乙玄門劍都已見底,卻沒碰到明月一片衣角。


    宋青書默默調息,心中卻是萬分詫異,這姑娘果真邪乎!


    “你仗著輕功了得,隻躲閃不出擊,算得什麽本事!長此下去,你怕是能耗死我了,也是勝之不武。”


    “你哪來這麽多歪門邪理!”明月不擅爭辯,轉而又道,“既然你誠心誠意的問了,那我就大發慈悲,讓你見識下真正的劍術!”


    話落,隻見一道月光披落下來。


    宋青書趕緊運起劍勢防禦,可明月這劍招卻似無形之物,柔和綿長。他剛防住這一招,下一招又順勢而來,真是如月華流水自九天而來,一瀉千裏、無可匹敵。


    宋青書使出了殷六俠教他的數門劍術,可卻無一足以抵擋。


    三十多個迴合時,終於被明月一枝丫打落了手中的寶劍。


    “我......輸了!”宋青書沮喪地說道。


    他萬萬沒想到這個小丫頭的劍術竟然如此恐怖,恐怕殷梨亭在此也未必能在劍術之道上勝過她!


    “你這劍術,叫什麽名字?”


    “怎麽?你想學呀?”明月揚起粉紅的脖頸,就像驕傲的小天鵝一般。


    “我就不告訴你。”她棄了樹枝,迴到老頭身邊,“師父,這家夥也不過如此嘛......不過確實要比之前那些家夥強些,至少能挺過我二十多招了。”


    她這話宋青書卻是沒聽在耳朵裏,宋青書已經開始懷疑人生了。


    究竟是自己來到異世界的方式不對,還是方式不對?怎麽深山老林子隨便找個家夥都能虐自己......


    殷梨亭該不會在逗自己玩吧?什麽劍心,難不成都是因為自己無法習武,所以編造來安慰自己的?


    一想到這些,宋青書就忍不住想哭。雖然身體裏是個二十歲的靈魂,可穿越過來後也多多少少受到了原主人的極大影響。


    “喂,你可別這樣,你該不會要哭了吧?”明月看著蹲在地上的宋青書,彎下腰去看他的臉,“你該不會真要哭了吧?”


    不知為何,一聽到這可惡的聲音,宋青書恨得牙癢癢,一時淚水都收了迴去。


    “男子漢大丈夫,有淚不輕彈!”緊接著,宋青書感覺一股熱氣湧上自己腦門,幾乎是用吼出來的,“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寂靜,冷場......緊接著,老頭仰天狂笑,明月捧腹大笑。


    宋青書:......


    他感覺臉上火辣辣的,自己怎麽會說出如此中二的話來?一股爆棚的羞恥感讓他真想一頭紮到旁邊的懸崖下邊兒去。


    過了足足十分鍾......


    “你們笑夠了嗎!”宋青書一臉黑線,他是真沒想到這兩個家夥肺活量這麽好,能笑這麽久不帶喘氣。


    “啊......哈......哈哈哈......”明月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聲,“我是真沒見過像你這麽逗的人。”


    “還三十年,乳臭未幹就會說大話了!”老頭補刀道。


    “還有,還有‘男子漢大丈夫’,就你個小朋友,算哪門子大丈夫!”


    老頭和明月二人你來我往,不停地洗涮宋青書。宋青書感覺自己今天不但輸了劍,但輸了人。


    你笑任你笑,當你是豬叫!


    宋青書心裏想著,並不理會這二人。


    “罷了,你也讓我和丫頭笑了,你就迴去吧。”


    “迴去?”宋青書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不再吊你了,放你迴去,可也是有條件的。”老頭一臉便秘的表情,指著宋青書,“像你這麽好玩的家夥卻是很少見,你三五天須得過來逗我們開心。”


    宋青書嘴角一抽,覺著這老頭真是有毛病。不過自己先跑路,再迴來也是帶人來圍剿你倆!


    好漢不吃眼前虧,宋青書彎腰去撿起寶劍,老頭卻“哎”的一聲,搶先將寶劍拿到了手中。


    “你這把劍就別拿迴去了,留在這兒做信物。否則你要是出去了不迴來,我找誰的樂子去?”


    真是個老狐狸精!誰說古人都淳樸善良,沒啥心眼的,宋青書一定把那人揪出來狠狠痛扁一頓。


    “我很講道理的,既然剛剛比劍你輸了,這把劍就壓在這兒。你每次來同丫頭過過招,等你哪天能夠勝過她了,再取迴你這寶劍吧。”


    老頭扶著胡須,一副你不必感謝我的表情,看得宋青書是氣不打一處來。


    “好!”


    宋青書癟了口氣,心想以自己學劍的天賦還不信拿不迴這寶劍了。


    等到他消失在山腰,明月才開口問那老頭,“師父,你怎麽......”


    這是極少見的事情,明月長這麽大,從來沒見過師父這麽主動的。


    “你知道他是誰嗎?”老頭仰在巨石上,老神在在地問道。


    “宋鍾?”


    “丫頭真笨,那是他胡說的。”


    “哦......”


    見明月又不理他了,老頭覺得無趣,這才說道:“那小子是小宋的獨子。”


    明月知道小宋說的是武當那位代掌門宋遠橋,雖然年過三十了,但在自己師父眼裏都是小字輩的。


    “當初老張在我這裏要了一粒丸子,就用在這小子身上了。”


    明月有些詫異,據她這麽多年的了解,自己師父可向來都是一毛不拔,怎麽會這麽大方把“丸子”白白送給別人。


    那所謂的丸子,是老頭煉製的一種丹藥,十年功夫放才能琢磨出一粒來。


    “你一定又訛人東西了。”


    “什麽訛不訛的!”老頭不以為然,“這是公平交易,我又沒逼他老張,是他求著我跟他換的......再說了,我到這兒還不是被他誆騙過的,要說訛詐,也是他訛詐我在先!”


    明月才不願意和師父爭吵,因為每次無論輸贏,挨打的都是自己。


    “是是是,您說得全對!”明月言不由心地舉起雙手表示讚成。


    “還有,丫頭,這小子可不簡單。你信不信,他過不了多久,便能在劍術上勝過你。”


    “不會吧?”


    明月驚得長大了嘴巴,要知道當年殷梨亭來找自己比劍都被自己虐得體無完膚呢。整個武當山除了老張外,還真沒有誰能在劍道上必過自己啊!


    明月不信,她覺得師父又在騙她玩。


    “丫頭,我餓了。”老頭揉著肚皮叫道。


    “好,我去給您熱一熱晚上吃剩的燒餅。”明月無奈地說著,走向了茅屋,又小聲嘀咕道,“真是的,比小白還能吃。”


    老頭舒舒服服地仰著望著夜空,眯著眼兒,很快就打起了唿嚕。


    “有趣,實在是個有趣的小家夥......難怪張三豐,你把寶全壓在他身上......”


    老頭翻了個身,也不知是不是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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