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究是紙包不住火,巫蠻兒看著眾人投來的急切目光,便把她所知道的一五一十全都說了出來。


    “巫逢,他怎會這麽糊塗啊!”一個白發蒼蒼,背部佝僂的老者說到神情激動處,甚至還咳了好幾聲。


    巫難平遇難,確實不幸。但是,偌大的神木林不可一日無主,重新選取一位族長出來,是勢在必行。


    他還曾在巫蠻兒和巫逢兩人之間徘徊不定,最終他心裏偏向了巫逢。不為別的,就是看中他有經驗,比巫蠻兒年長,理應更可以勝任才是。現在看來,竟是他眼睛被鷹啄瞎了,好壞都辨不出來。


    “大家也別瞎想了,一切還是等到找到巫逢再說吧。”巫蠻兒安撫著大家,扭頭對殺破狼道:“我們帶著大家先迴神木林吧。”


    蚩尤已亡,相信和蚩尤有著什麽交易的巫逢,不會不知道的。現在這個消息應該已經傳到了他的耳朵裏,不出幾日,巫逢定會迴到神木林。


    若他的短處依舊被拿捏著,那他定會迴來尋求幫助。若他的秘密隨著蚩尤的死亡而煙消雲散,那麽他也一定會迴來負荊請罪。


    而他們要做的,就是好好在神木林裏呆著,看看巫逢到底做了什麽不可告人的交易。


    神木林終於迴歸了往日的平靜,一切都顯得秩序井然,井井有條。除了“巫逢”,這個人,這個名字,不知從何時開始,好像成了闔族的禁忌一樣,談論不得。


    雖然談論不得,但每一個人的心裏比明鏡還要清楚,他們都在等著巫逢的迴來。


    議事廳寬敞明亮,卻獨獨少了一些生氣。在這裏議事,好像心頭總有著幾分壓抑之感,很難自在起來。


    巫蠻兒擺弄著窗前的花草,今早剛剛澆了水,感覺空氣裏都是濕濕的晨露氣息。


    “巫逢迴來了。”殺破狼突然邁步走了進來,正對上發呆的巫蠻兒。


    巫蠻兒懸在空中的手就是一滯,下意識地迴道:“帶他進來。”想必,巫逢怕是還不知道東窗事發了吧。


    不多時,一個瘦骨嶙峋的身影跟在殺破狼身後走了進來。斥責的話語還未說出口,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個瘦脫相的大叔,蓬頭垢麵,胡子拉碴。衣裳各處也有不同程度的損傷。


    這還是那個受人尊敬的巫逢大叔嗎?以往他是很看重這些著裝以及外在形象的。巫蠻兒喉嚨處有些幹澀,但還是說了出來:“你迴來是幹什麽的?”


    巫逢的頭垂得更低,身子也不自覺地往陰影處縮了一縮,他想把他全部躲藏在陰暗裏,也好像隻有這樣才可以減輕一些他的負罪感:“你都知道了。”


    說話有氣無力的,確實和以前大為不同。也不知道這短短的時日內,究竟發生了什麽,才可以讓一個人自內而外的改變了這麽多。


    巫蠻兒心裏雖然受了頗大的震撼,但還是對巫逢所做的事寒心不少:“我想聽你解釋,為什麽會叛族?是族人待你不好?還是什麽其他原因?”


    “這,這說來話長。”巫逢自打進入了這間廳堂,頭就再也沒有抬起來過。


    殺破狼極不耐煩地道了一句:“那就長話短說。”休想以這樣的借口蒙混過去。


    巫蠻兒知道,要想把事情的前前後後都摸個遍,就必須要巫逢說來話長,哪能長話短說:“你先出去吧,我想和他單獨聊聊。”殺破狼差點壞了事。


    “現在也就你和我兩個人,都說出來吧。”巫蠻兒定定地站在一邊。她知道,巫逢現在必定滿心的愧疚,但那又能如何。


    從一開始,巫逢在神木林和蚩尤中間做出選擇的時候,他就應該能預料到有這麽一刻。


    “我本身不是神木林的人。”迴憶似乎被牽迴了二十多前。是啊,他本來不是他們這裏的族人,可每一個人都待他很好,都堪比親人一般。


    “哼,異人,怪物。”巫逢蜷縮在冰冷刺骨的牆壁一角。等待著他的是永無止盡的拳打腳踢,每一次打到身上的力量換來的全部都是他一聲聲的悶哼。


    也隻能是悶哼,他越是反抗,招致的拳頭反而更重。


    “你說話啊,你個啞巴。”一個個頭在一眾孩子裏算是高挑的男孩罵道。


    “那個人是?”巫蠻兒打斷了巫逢的迴憶,因為她實在想不到這樣惡劣的行為是會來自於神木林。


    “那是發生在我來神木林之前的事情了。”巫逢一點一點地挪進了光亮裏,那種愈合不了的陰影迫使他無限向往陽光。


    就因為他可以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東西,預測到一些尚未發生的事情,就被他人視為不詳。


    不必說是那些各有心思的成年人了,就是所謂的一張白紙的孩子們,同樣也沒有懷著一顆平常心來對待他。


    “我一怒之下,就,就殺了那個為首的孩子。”當晚,他潛入了那個男孩的家裏麵,終於手中握著的匕首插進了那人的胸膛。


    巫蠻兒麵色蒼白,原來巫逢不僅有著這樣備受爭議的身世,還背負了一條人命:“是族長帶你來神木林的是嗎?”除此以外,不會再有別的解釋了。


    一個外人不可能隨便進入有禁製的神木林,而他那些過往也不會就此銷聲匿跡。看來,是有人刻意幫他隱瞞。


    “那日,族長外出寄住在那個村子裏。我被村民痛打,綁在木樁上,他們準備燒死我,說是要讓我償命,還說像我這種妖孽,就應該早點解決。”巫逢臉上的苦笑,笑起來麵目猙獰。


    使得巫蠻兒渾身起起了雞皮疙瘩,她後退了一步,強撐著自己鎮靜下來。


    族長救了他,他問:“你不怕我會殺了你嗎?”


    巫難平那時的迴答,他至今都記得尤為清楚,一幕幕舊事浮現,恍如昨日那般清晰:“如若你殺了我,那也是我自作孽。不過,我卻希望給你一個機會,也算是給我一個機會。”


    村人的怒氣必須得撒,那個男孩的死也必須得償。於一片震天的叫罵聲與悲憤的眼神之中,族長被綁在了木樁上,熊熊烈火無情地吞噬著他的身子。


    “族長,他怎麽從來沒和我說過?”巫蠻兒根本不相信巫逢說的話。


    如果真有那麽大的火,就算能耐大到能夠從鬼門關撿迴一條命來。那渾身燒傷的傷疤又該作何解釋?


    怎麽看,巫逢的話都是漏洞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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