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但是這種鬼話, 許知魚是絕不會信的。要真有這種好事, 還能輪得到他這個靠裝傻拒絕潛規則的人？而且，就衝公司現在對杜熏的態度, 要是真有資源傾斜，那也都是給他的。見許知魚說不通, 對方又開始威逼。說什麽“公司最不缺的就是藝人”，“出道五年是最容易走下坡路的時間點”，“這兩年影視行業也不景氣，你這一年可能就隻能接到這一個本子了”……許知魚全都沒理會，隻是安靜地聽著對麵自己滔滔不絕講完，反手把通話錄音發給了馬哥。最後發現許知魚油鹽不進，對方隻能說：“小鄭總會給劇組加投資，到時候直接讓劇組把你換成杜熏。”聽到這句話，許知魚樂了，用上了導演教的說辭：“這個事兒，要不您去聯係製片吧。”大概是許知魚態度太過理直氣壯，對方從這之後再也沒有打過來。然而又過了一個周，劇組還是迎來了那位不速之客。不過，情況倒是跟電話裏那人放的狠話不太一樣。燈燈在片場指著製片人怒吼：“劇本都完成這麽久了，你現在跑過來讓我加角色？”製片自知理虧，低聲勸她：“就是加個無關緊要的小角色而已，不影響整體劇情的。”“不影響劇情的角色加來有什麽用？當背景板還是當花瓶啊！咱們這電影裏需要這樣的角色嗎？需要嗎？啊？你動動腦子想想！要是需要的話，我為什麽一開始不直接寫上！”看著據理力爭的燈姐，許知魚心想，當初燈姐能為了自己公司一句話，就改餘白的人設，真是極大的讓步。不過這個劇組內部的關係也是神奇，製片人能被編劇按著罵，還一副心虛的樣子，實在不多見。“我也不想的啊，可是他給的實在太多了。”製片人小聲嘀咕，“五千萬的投資，也不需要什麽植入，就是要求加一個露臉的角色，我想應該不難吧？這錢這麽好賺，有錢不賺王八蛋啊。”“不難？”燈燈氣笑了，“行，不難你自己來加，老娘寧可做王八蛋，也不伺候這種帶資進組的玩意兒！”製片沒辦法，隻能轉頭求助導演。導演兩手一攤：“都這麽多年了，你還不了解她？早跟你說了別答應，你搞不定小鄧的。”“那可是五千萬的投資哎，五千萬換一個無關劇情的露臉角色，你不心動嗎？”導演搖搖頭：“不心動。多出來的投資你打算拿來幹嘛？養王八嗎？”製片人開始為自己的一時被錢迷了眼，欲哭無淚。“你自己攬下來的爛攤子，自己解決吧，加油。”導演招唿助理過來，“小王啊，去喊大家開工了。”製片趕緊喊住準備離開的導演：“可是……那邊說，人今天就要過來了。”“來什麽來，角色都沒寫呢，讓他迴去等著，什麽時候寫好了再來。”導演毫不在乎道。看著從門口開進來的車，製片心虛道：“……已經，到了。”杜熏帶著自己的助理下車後，便直接走了過來：“導演好，我是今天入組的杜熏。”說完，示意身後的助理把手裏的東西遞過去。“聽說這邊條件艱苦，帶了點雲寧市的特產過來，一點小心意。”杜熏又說。導演卻沒有搭理他的招唿，繼續叫小王喊大家上工。因為導演這邊離演員休息的地方並不遠，所以剛剛燈燈大聲說的那些話，被不少人聽到了。但導演跟製片講話聲音小，隻有少數離得近的能聽清。許知魚也隻是聽到了燈燈懟製片的那番話。此時燈燈迴來，又找祁連笙吐槽：“你還嫌我塞人，你看看老徐！他那才叫塞人！我找的這個餘白，不比他為了區區五千萬，塞進來的那什麽人強一百倍？”祁連笙遞給她一瓶水：“對不起，冤枉你了，老徐才是咱們組的真反派。別氣了，喝口水。”燈燈接過水，剛擰開，一轉頭就看到那邊杜熏已經帶著助理來了，好不容易下去了一點兒的火又起來了。“這老徐，竟然隱瞞不報，直接把人喊來了！”眼看著燈燈又要過去撕製片老徐，祁連笙趕緊一把拉住人，衝那邊正豎著耳朵吃瓜的許知魚喊：“小許，過來一下！”許知魚：……這種時候叫我過來，是不是不太合適？經過這段時間的拍攝，許知魚也察覺出了祁連笙跟燈姐之間的曖||昧，隻不過兩個人看起來，似乎都還沒有想捅破的意思。心裏嘀咕著，許知魚還是起身過去，裝作一臉茫然地問：“怎麽了？祁哥。”“你燈姐心情不好，你嘴甜會說話，陪她聊聊唄。”祁連笙話一說出口，就被燈燈白了一眼。許知魚：……好像突然有點理解馬哥麵對謝逸時候的心情了。這倆人可能不是沒有想捅破窗戶紙的意思，而是單純因為祁連笙不怎麽會說話，把燈姐氣得不想挑破了吧？許知魚忍不住想。“燈姐怎麽突然不開心了？”但許知魚還是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地問。畢竟是燈姐的推薦，才讓自己有了這個角色的試鏡機會。“喏，”燈燈揚了揚下巴，“看到沒，新來的那個。”“恩，看到了。”想起之前幾天的事，燈燈問他：“你們公司之前想讓你帶進組的人，是不是就他？”“是。”這件事大家都知道，許知魚也沒有裝糊塗的必要，“不過我聽經紀人的，都拒了。”“你們公司是真舍得花錢，你拒絕捆綁之後，直接給咱們組投了五千萬的資，就為了給他加個露臉的角色。嘖。”燈燈搖著頭，“不理解，真不理解。要演技，他比不過你；要臉蛋，他也比不過你；我也去搜了，看人氣，他還是不如你。你們公司沒道理放著你不捧，去捧一個從對家公司買過來的藝人吧？”這話許知魚沒法接。不過燈燈似乎也不在乎他接不接話，隻是自己說著：“反正這個角色我是不給他加，我的劇本不是什麽角色都能融進來的。既然是老徐答應的，那就讓老徐自己看著安排吧。”這話許知魚依舊沒法接。他不知道祁連笙叫自己過來有什麽用，當一個安靜的聽眾嗎？然而燈燈又道：“啊，跟你說說心裏舒服多了。”祁連笙拍拍許知魚的肩膀：“果然咱們小許就是會哄人。”許知魚：？？？等我好像什麽都沒做吧？“那是，比有些沒長嘴的人好多了。”目光在兩人身上逡巡，許知魚覺得，自己好像成了倆人用來借題發揮的工具人。雖然謝逸整天把別人都當做他吃醋的工具，在自己耳邊念叨，但好歹還是沒有當著對方的麵表達。而此時的自己作為“工具人”站在兩人中間，一動也不敢動，一句話也不敢說，尷尬地腳趾摳地。還好杜熏走了過來，無形中給許知魚解了圍。“您就是編劇燈姐吧？您好，我是梧木娛樂的杜熏。接下來的拍攝，還要燈姐多多關照。”燈燈沒好氣道：“你的角色不是我負責的，我關照不了，你去找老徐吧。”杜熏頓時露出一個可憐巴巴的表情：“燈姐對我是有什麽不滿嗎？”說完，還看了一眼旁邊的許知魚。“沒有意見，但我負責的部分已經完工了，你找我也沒用。”燈姐說完，轉頭對許知魚跟祁連笙說，“你倆跟我過來，我覺得你倆的部分，有幾句詞需要改改。”小王過來喊祁連笙跟許知魚去拍攝，被燈燈一句“改詞呢，讓老趙先拍別人的部分”給打了迴去。看著燈姐生氣的樣子，許知魚覺得，這樣的氣場全開的燈姐，看起來跟她的外表倒是更契合了。之前那個隻活在微信裏的燈姐形象，已經一去不返了。本來以為燈姐隻是找了個說辭不去理杜熏，沒想到許知魚拿出劇本之後，燈姐還真認真改起了台詞。“餘白這裏這句‘你們該死’，我想改成‘你們對我的決定是有什麽不滿嗎’，小許你覺得呢？”好家夥，這算是活學活用嗎？許知魚對燈姐就地取材的能力十分佩服。但不得不說，這麽一改，餘白的形象好像又鮮活了一些。許知魚點點頭：“我覺得改過要更好。”“那就這麽改了。”燈燈又翻到了祁連笙的部分，給他也改了兩句。不過改完之後，燈燈沒有問祁連笙的意見，就直接離開，去給其他人改詞了。看祁連笙十分自然接受的模樣，許知魚想，這兩個人肯定不是第一次這麽相處。等燈燈走了，許知魚也準備起身離開，卻被祁連笙喊住了。“你是連川市本地人對吧？”許知魚不明就裏，但還是點點頭：“對。”祁連笙指著許知魚下午要拍的部分說：“這句，你用連川話讀一下。”許知魚低頭看著被祁連笙指出來的那句詞，用連川話讀了一遍，心裏突然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謝謝祁哥！”祁連笙笑笑：“你領悟能力很強，以後一定會是一個好演員的。”“謝謝祁哥，我會繼續努力的！”因為燈姐讓導演先拍其他人的部分，所以許知魚跟祁連笙的對手戲就被往後推了。杜熏看許知魚一個人坐在那，竟然主動過來打了招唿。“許哥……哦不對，以後就是許師兄了。師兄在這裏拍戲是不是挺苦的呀？聽說宿舍挺冷的，還好我不用住宿舍。酒店是遠了點，但公司給我配了輛車，拍攝期間會負責從酒店接送我過來。”許知魚翻著劇本，反複琢磨著剛剛祁連笙點的那句台詞，思考著為什麽祁哥會那麽建議，頭也沒抬，壓根不搭理他。見許知魚不理自己，杜熏也不介意。拉過旁邊的小板凳坐在他對麵，杜熏繼續說：“許哥進梧桐娛樂也有五年多了吧？怎麽努力了五年，就混到了現在這種地步呢？角色要自己試鏡去爭，進組還要住在這種凍死人的地方……”從口袋裏掏出一副耳塞為了不聽小李打唿，而讓小李幫忙去附近超市買的許知魚塞到耳朵裏，繼續看自己的劇本，全當杜熏不存在。杜熏笑著抬手，拽下他的耳塞：“師兄，良藥苦口、忠言逆耳，未來的梧桐……哦不，是梧木娛樂，不會再是你們的天下了。你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許知魚終於從劇本上抬起了眼皮，微微一笑，掏出手機，點了下播放鍵。剛剛杜熏的話，原封不動地被播放出來。看著杜熏瞬間變了臉色，許知魚暫停了播放，一時間也不知道是該說他太蠢，還是該說他太天真，竟然天真地以為自己不屑用他那一套不入流的手段。湊到他耳邊，許知魚用隻有他能聽到的聲音說：“真要多謝你教會我這一招，師、弟。”周玉得知杜熏來了，出於各種考量，還是找了過來，剛好就看到許知魚湊在杜熏耳邊說了什麽，很快又笑意盈盈地離開。杜熏背對他坐著，所以周玉並沒有看到此時杜熏那仿佛吃了蒼蠅一樣的表情。“你們兩個……關係挺好的啊。”聞言，許知魚抬頭看向來人：“是啊，畢竟一起錄過好多次節目了嘛。而且以後大家就是師兄師弟了，關係當然好了。”隨即又收迴視線看向杜熏，許知魚臉上笑著，眼神卻冷冰冰地：“你說是不是啊？杜師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