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菁進入密道後,情緒依舊十分低落。可能是常年來無人問津,密道四壁顯得有些潮濕,牆壁與地麵相接處爬滿了青苔。子菁一言不發,自顧自走著,幾次險些絆倒,幸虧身後的蒼帥眼疾手快,“你專心點。”蒼帥有些無可奈何,在第三次扶住險些跌倒的子菁後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他實在不明白,這密道入口處明明有陣陣的清風,說明這個密道是與外界相通的,可是見這陰暗潮濕的程度,完全不像個通風幹燥的密室。還有,剛一入室,他就有種異樣的感覺,可是具體哪裏怪異,一時半會他又說不上來。蒼帥一邊警惕地觀察四周的情況,一邊隨時注意身前的子菁。

    越往裏走,怪異的感覺越強烈,蒼帥有些煩躁起來,被這莫名其妙的未知激怒了,全身上下的毛孔也不自主地開始擴張開,以此散去血液裏慢慢熱絡起來的熱量。他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剛剛還感覺得到蟒哥的靈壓,可是,現在完全感覺不到了!蒼帥本能地感覺到事情變得危險起來,暗暗運起了真氣,讓自己的身體處在顛沛狀態。另一方麵,蒼帥抓住了子菁的手臂,將其護在身邊,開始仔細觀察密道起來。

    密道兩側每隔十米都有一個照明的晶石,這晶石看著像是自然天成的。蒼帥久居密林,見識過不少奇珍異石,卻獨獨沒有見過這種能照明的晶石。晶石神態各異,棱角分明,從各個麵折射出耀眼的光芒,雖耀眼,卻柔和,照在身上,眼裏滿是暖暖的感覺。時間久了,這暖暖的感覺竟會延伸成慵懶的情緒。蒼帥極力控製住心神,讓自己的大腦盡量不受這妖魅的光芒所累。

    縱使蒼帥這修為,在大陸上也是排在高手行列中,卻也無法抵製住這柔和的光芒,眼神開始渙散,大腦開始發昏。手中的子菁的身體重量也越來越沉。就在蒼帥整個思想快要喪失時,手中的子菁手一掙脫,附著在蒼帥手上的重量猛然一輕,這一輕,仿佛一個激靈,神智迴了過來。

    蒼帥晃了一下身體,第一時間想到了子菁,子菁側臉對著自己,安然無恙的站著,好險!借著晶石的光,子菁的側臉一半掩在黑暗中,看不清容貌與表情,“幸好你沒事,剛怎麽迴事?”蒼帥一邊說著,一邊打算拉著子菁快些離開這是非之地,“奇怪,這光怎麽對你不起作用?”蒼帥有些摸不著頭腦,低聲嘀咕了一句,剛好拉住子菁的胳膊,卻沒想到子菁紋絲不動地站著,絲毫沒有要一起走的意思。

    蒼帥的心不由地往下一沉,感覺有不妙的事發生,卻又說不上來到底怎麽迴事。他又用力拉了子菁一把,子菁麵無表情地轉過身來。就在子菁轉過身的那一霎,那漸漸從黑暗中清晰起來的臉龐讓蒼帥隻在一秒鍾內經曆了驚恐、恐慌、痛苦百餘種情感。

    多少年了,這張臉深埋在心底,不敢觸及,一觸及疼。晶石的光更耀眼了,也更柔和了。恐懼像一盆迎麵潑來的冰水浸透也寒徹了蒼帥的全身,他仿佛已經感覺到事情真相的力量正逐步昭告天下,手不由自主地加重了幾分力道,但是眼睛仍然死死盯著那張已經完全暴露在光明中的臉。這是埋藏在心底多久的情感,隻一眼,就如山洪爆發,頃刻間淹沒了精心打造的麵具,任其真麵目在水裏浸濕、發脹、變白,甚至腐爛。蒼帥任自己的真實情感暴露在空氣中,暴露在眼前這個自己魂牽夢縈千百年的女子麵前。

    很久,蒼帥幹燥的嘴唇才顫顫地發出了幾個聲音,聲音由於激動已經失去了原色,“你……在這……”沙啞的幾個字從那翹起的唇皮上經過時,蒼帥已經感覺到自己筋疲力盡了,有些微喘,有些汗如雨下後的虛脫。

    對麵的女子麵色蒼白,在這昏黃的晶石光下,似染上了一層慘淡的色彩。那眼神有一種略空一切的狂妄,七分的美麗中帶了三分的英氣。女子一直沉默著,完全不理會蒼帥艱難的吐字。她向後退了一小步,就像子菁甩開木錦的手一樣,決絕地甩開了蒼帥的手,女子的胳膊上明顯的指印微微泛著紅。甩開蒼帥的手後,女子微微頷了下首,朱唇微啟,隻是沉吟了一下,拂袖一揮,密道裏的水分子正以極快的速度向她高舉的手心匯聚。

    蒼帥知道,這是女子的必殺技:血祭冰魄!來不及再讓自己精神潰敗下去,也沒時間讓自己去詢問這些年她的所蹤,體內的真氣剛好運了幾個周天,已經在後腰處匯聚,隨時可達充盈狀態。

    源源不斷的水分子仿似感受到女子的召喚從密道四麵八方蜂擁而來,漸漸形成一小股一小股的水流向二人所在處匯聚而來。那場景就像十裏長河,奔騰咆哮,卷起巨浪滔天,隻見那浪打著浪騰到最高點時,似乎停滯了幾秒。這滯空的幾秒鍾裏,女子依舊麵色蒼白,那空洞的眼神裏絲毫看不出久別重逢後的喜悅。

    蒼帥痛苦地撇開眼神,長長的睫毛蓋住了眼底無限的痛苦,那巨浪也在此刻傾瀉而下,濺起無數水滴,彌漫在兩人唿吸的空氣中,有些沁鼻,有些冰涼,更多了些冷漠。

    縱使蒼帥傾力而為,也無法擋住女子的決絕一擊,何況蒼帥身上還有傷。“如果當年你沒入魔道,現在的相逢應該是另一番情景吧。”蒼帥暗暗想著,他仿似聽到了密林裏蟬的低鳴,蛙的歡叫,還有那山風拂過樹梢的沙沙聲以及女子每次踏著樹葉匆匆而來的腳步聲。濺落的水滴很快又受到召喚,重新融到水裏,女子還在低吟著,匯聚在她手心的巨浪越來越多,她很巧妙地控製著它們,讓這些浪懸於手心上空持續高速旋轉。突然,手腕一轉,以高舉的手臂為轉軸,女子原地轉起圈來,匯聚在手心的巨浪也隨著慢慢加快的旋轉,脫離向心力向四麵八方灑去,飛出去的浪花隨即變成一幕幕水簾把二人包圍在內。女子靜止站住,四周的水簾在她的控製下一幕幕掛著。蒼帥等著她咬破手指,以汝之血結這冰魄結界,一旦這結界結下,沒有血祭,永世不破!

    空氣變得越來越潮濕,在一幕幕水簾掛起的一瞬間刺痛了雙眼,也刺痛了蒼帥那顆冰封的心。一滴水珠落在蒼帥手背,濺起一小滴一小滴水花,晶石柔和的光透過水滴向各個方向折射著,仿似折射出一副絕美的畫麵。

    天邊的一輪新月明顯比前幾天晚上豐滿許多,連綿起伏的叢林密密麻麻,月光無法穿透層層迭起的枝葉,隻能在遠處的山嶺和溝壑上灑下慘淡的月光。風突起,陰雲遮住了殘月,那從雲層偷偷透出的月光勾勒出一名女子傾城的嬌顏,轉身,不停旋轉,匯聚在她高舉的手心處灑下一幕幕水簾。

    突然,一隻巨大的蒼鷹破空而下,直刺水簾,羽間水,飛揚中,晶瑩剔透。被破的水簾很快就再次合上,隻是水微涼入膚,絲絲透著不詳的預感。陰雲慢慢在漂移,遮住的殘月露出了半個臉,慘淡的月光再次傾灑大地,也傾灑在這片承載著一人一獸的巨大水簾中。慘淡的月光折射在這一幕幕水簾上,仿似搖曳的燭火,一點一處,粼粼發亮,照亮了女子左邊的臉,而右邊的臉卻處在陰影中。

    毫無預兆的打擾讓女子變得有些惱怒,微蹙眉娥,唇畔微啟:“我決心已定,快離開這裏!”

    蒼鷹停滯在空中,犀利的眼睛始終一刻不停地盯著女子,那眼神中有決絕,有堅毅,印著這水簾更多了三分靜。

    “我已決心成魔,一旦這血祭冰魄結界結下,沒有血祭,永世不破!”

    水簾外麵的風一陣接著一陣吹著,地上的落葉發出“沙沙”的響聲。蒼鷹仿佛沒有聽到女子的威脅,依舊目不轉睛地盯著她。這種阻撓就像一種的挑釁,極大程度地考驗了女子的耐心,眉間的皺紋更深了。緩緩抬起右手,兩眼精光一閃而過,又頹然放下。

    一條巨蟒不知何時穿破水簾,幻影移形盤踞在女子身後靜靜觀看著這一幕。

    “蟒子,你也來阻我嗎?”女子蒼白的臉上滲出了細細的汗水,剛才召喚如此龐大的水元素已經耗費她不少真氣,“我的宿命便是成魔,你們都已跟隨我多年,事到如今都散了吧!”

    二獸顯然聽明白主人的這一番話語,也都明白主人是使命使然,就在他們放鬆警惕的瞬間,一陣強大的真氣撲麵而來,恍惚間,主人絕色的容顏有著說不出的淒清涼苦。

    又是一滴水珠落下,畫麵被濺起的水滴擊碎,碎成無數玻璃末子生生刺著蒼帥的心,自己再見主人的心千百年來都未曾改變過。蟒哥一直希望自己可以忘記主人成魔的事實,潛心修煉,他日可成正果,所以阻止自己借助化形泉水提升修為,為了不讓自己穿越魔道去尋求主人。卻沒想到再見之日卻連昔日的情分也已煙消雲散了。

    蒼帥的瞳孔慢慢的放大了,眼裏倒映出女子緩緩抬起的右手,當年自己沒能阻止她,現在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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