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鳶,就這樣消失了?”路渝穹注視路紫鳶。


    電光火石間,他忽然明了了自己的心意,雖然來茶莊後始終有意避著同路紫鳶接觸,但他始終喜歡這個女孩,無論是十年前,還是現在。


    特別是現在。


    得知路紫鳶體內不知路紫鳶一個魂魄時,他感到無比憤怒。他想把那些附在她身體內的百年魂魄給驅散,把她們通通趕走。


    但對方沒留給他思索的時間。


    路紫鳶的神誌重新被何霜掌控,她以極快地速度向這邊奔來。


    “說了叫你快走!”


    趙柔航見勢連忙推開路渝穹。


    但他站在她身前,巋然不動。


    這麽多年他可沒有白活。他早就把“流斬”這門功法掌握得淋漓盡致。


    “流斬”正是以弱克強的武功藝術。


    隻見路渝穹手握銅劍,劍鋒抵住路紫鳶唿嘯而來的拳頭,輕盈向上一挑,路紫鳶便失去平衡,整個人跌向了他的身後,其中一塊地板被撞出裂縫。


    “流斬,”路紫鳶戰意倍增,她起身擦幹粘在臉上的血跡,“路赫崇真是教出了不得了的徒弟,或是該說,真不愧是下一任莊主。”


    路冶陽看著路渝穹的動作,不禁想起了一個人。他的站姿,舉止,甚至使用武功時的樣貌,都很像那個人,他的侄子路平。


    茶莊之主的位置從來沒有流落外人之手,路渝穹,這小子難道不是棄嬰,而是路平那家夥的孩子?!是他和艾宓的孩子?


    路冶陽的嘴巴動了動,想要製止路紫鳶,但心中的另一個聲音卻在低語——


    事已至此,已經沒有迴頭路了,無論他是不是路家人,他作為下一任莊主,都得死。


    他閉上嘴,靜觀路紫鳶接下來的動作。


    她知道路渝穹和趙柔航的腹部都已受傷。腹部作為支撐人體運作的關鍵受損,他們沒法再發揮正常實力。夜長夢多,她決定馬上將兩人殺死。


    路渝穹目光渙散,之前奔波不止的後果正在反噬他的身體,他逐漸看不清眼前的事物,路紫鳶成了模糊的白色,猶如一道移動的月光,正飄然而來。


    他下意識躲過一拳,但手中的劍卻被她奪走。


    “紫鳶……”


    沒想到身體會如此羸弱不堪,他強撐著氣息,近乎哀求地說道:“紫鳶,我不明白你經曆了什麽,但……我希望你能清醒過來。我是路渝穹啊。”


    路紫鳶露出微笑,食指輕彈劍身,黃銅的沉悶聲從其中迸出:“她已經不在這了。”


    “路紫鳶!”路渝穹之前看到她有一瞬間恢複了以往的狀態,她還有希望,“別聽她的,快迴來。我在這等你,還有天茈姐、迪瀟……他們都在迷宮等你迴去。”


    趙柔航扶著膝蓋,一言不發,看著路渝穹苦苦哀求的姿態,她心起憐憫。


    她想告訴他,路紫鳶的身體已經徹底被何霜控製。但就連她也不願看到如此殘酷的事實。


    絕望之中,又有誰會剝奪對方的希冀?


    路紫鳶確實沒有任何動搖,她聽得有些厭煩,舉起長劍向路渝穹刺去。


    哐當一聲,趙柔航站起身替她擋住了這一劍。


    “你該把我們倆的劍都拿走。”


    兩人隔劍互望。


    路紫鳶先把劍抽迴身邊:“這麽多年過去,你的功力沒什麽長進。”


    “你也差不多,”她已將眼前的女孩當做伯嶽母何霜,“紫鳶從小不喜歡練武,你好像沒法駕馭這具身體。”


    “但對付你,”路紫鳶紮起滑落到手腕的衣袖,“綽綽有餘。”


    兩個女性再次碰撞在一起,柔美的身姿和凜冽的武器絲毫不相配,她們的每次出招都充滿置人於死地的殺意,整個六棱塔的內飾已被切得天翻地覆。


    路冶陽在一旁靜靜看著。他年事已高,雖然年輕時也曾喜歡與人比武,但現在沒有力量再做這些事情,他警惕地注視著苟延殘喘的路渝穹,擔心他會衝上來和自己拚命。


    不過他實在多慮了。


    之前在寬巷被路紫鳶切開腹部,若非路赫崇幫忙醫護,他早就成屍體一具,現在他從茶莊西南角奔波而來就已經用盡全力,方才還用“流斬”接下路紫鳶的進攻,能站起來,足夠稱得上奇跡了。


    兩人的戰鬥非常火熱,北風從頭頂灌進六棱塔,那些被切碎的地毯布塊在空中飄絮,宛如一場鵝毛大雪。


    路渝穹的右手輕放在腹部,鮮血又不知從哪冒了出來。身上被鮮血染成黑色的繃帶再一次浸沒在鮮紅中,他跌跌撞撞地靠在一旁的牆邊。


    恍惚中,他漸漸明白路家到底是個怎樣的家庭,虞甄宰的魂魄附著到了路紫鳶,除此之外還有上一任茶莊夫人何霜,毫無疑問,再上任、再再上任……直到到三百年前的竇筱然,這些女人的記憶如河流般,經曆代代更迭卻永不停息跟著時間而流動。


    紫鳶……被這麽多記憶壓迫的你,該有多痛苦。


    路渝穹握緊拳頭,抬起頭,盯著混亂的中庭。


    為什麽紫鳶要經曆這樣的事。她隻是個遇到高興事會開懷大笑,遇到傷心事會掩麵哭泣的普通女孩。


    我要了結這一切,不管之後會發生什麽。


    雖然不知具體該如何做,但我是茶莊之主,顯仙的庇護會讓我稱心如意地完成決心。


    他猛地喘息,肺部好像千瘡百孔一般,吸進身體的氣息完全不夠他前進。


    六棱塔又猛地震動了一下,這座修建了二十餘年的夯實建築搖搖欲墜。


    狂風在裏麵蹂躪著石木磚瓦,而底部則因二人的打鬥不斷晃動。


    但這次的搖晃絕非她們引起,兩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眼神質問對方做了什麽,得到的迴答無疑是不明所以。


    “很熱鬧啊!”


    三樓的牆壁忽然被人擊出一道豁口,石磚紛紛墜落而下,月光趁機從洞口鑽進塔內。


    路晟嚴扛著重劍,抬起右腳,重重落在地上。


    拚接無縫的石板地如同水塘被激起漣漪,以他的右腳為中心,向四麵八方濺開。


    “這麽熱鬧,是在歡迎孤的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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