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你貪汙被查了?!”這一下,輪到四叔驚出表情包。


    不僅驚訝,眼中還有難以言喻的神色。


    “是的。”祁同偉自顧自點了一支煙後,唉聲道:“四叔,你看,我迴來了隻能吃麵包,還是過期的。如果有錢誰不想大魚大肉……哎,這也怨不得誰,要怨就怨自己貪心。”


    演技方麵,祁同偉也是一絕。


    有時,窮點沒什麽不好,不僅可以免去很多麻煩,還能看到人心。


    果然,四叔目視著祁同偉,向後退了退,“同偉,你沒開玩笑吧?”


    “你看我像開玩笑嗎?”祁同偉吐出一口煙圈,“組織上說了,隻要我把貪汙的錢補上,一切都好說,否則……真得要坐牢。”


    “坐牢?這麽誇張嗎?”


    “貪汙,坐牢,這不是理所應當嗎?”祁同偉嗅了嗅鼻子,“你們以為當官會很風光,能撈到很多錢,可誰又知道……這些錢,是有風險的,很大的風險。”


    三口抽完一支煙,祁同偉用腳尖碾了碾煙頭,看向四叔,“叔,我是你看著長大的,你會幫我,對嗎?”


    “幫,幫……”敷衍一聲,四叔從小凳子上站了起來,“那個,同偉,我還有事,先走了。”


    “別走啊。”祁同偉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四叔,這麵包真幹巴,要不……我去你家吃一點?”


    “我家也沒什麽好吃的,要不這樣,一會兒我給你拿桶泡麵過來。”


    “那錢……”


    “什麽錢?”


    “你忘了?去年的時候,我借你和四嬸五萬塊錢,你看現在寬裕不?先讓我救個急。”


    “同偉。”四叔深吸一口氣,“不是我說你,你當官時,我就告誡過你,讓你清清白白做人,老老實實為人民服務,可你不聽啊,非要貪汙,你這讓我在哪給你弄錢去?”


    祁同偉一愣。


    這話怎麽又變了?他要沒記錯,之前四叔還說他是大官,最少貪了千八百萬!怎麽才一會兒,又換了個台詞?


    這老登失憶了?


    “叔,我是你看著長大的,當初我上大學時,你也沒少幫我,如今……你就再幫我一次唄。”


    “不是我不幫你。”四叔為難道:“同偉,我沒怎麽上過學,可明白一個道理,所有人對小孩和老人的忍耐是不一樣的,你知道為什麽嗎?”


    祁同偉搖搖頭。


    “因為小孩是朝陽,哪怕現在尿褲子,可總有一天,他會成為家裏的頂梁柱!”


    “但老人不同。”


    “老人尿褲子,沒人會同情他,也沒人會幫他,因為……他是夕陽。”


    “說白了,你上大學時,有無限可能,我們幫你,除了情分,也是一種投資,就像對孩子投資,相信你能成才,相信你能迴饋我們。”


    “現在不同,你都被組織調查了,以後就是黑名單,你說你……還有幫助我們的能力嗎?還有飛黃騰達的機會嗎?”


    “別怪四叔現實,現在不比當年,四叔家也沒有餘糧。”


    甩開祁同偉的手,四叔走到門口,可能於心不忍,又折返了迴來。


    然後掏出錢包,將裏麵所有錢都拿了出來。


    唉聲歎氣道:“這裏有一千,是四叔賣糧的錢,你先應急,其他的……四叔真沒辦法了。”


    “對了,這錢別讓你四嬸知道,要不然這年都沒法過了。”


    “至於你去年借的五萬塊錢,四叔不是不想給你,那錢真沒了,全被你堂弟敗掉了。”


    “你也別怨恨四叔,以後清清白白做人,老老實實為人民服務,將來好了……算了,好不了了。”


    說罷,垂頭喪氣離開。


    祁同偉拿著一千塊錢,坐迴了原位,有些感慨。


    原來,在大家心中,大學時的自己,就是一個嬰兒,當落魄時就是垂暮老人。


    其實仔細想想,也是這個道理。


    怨不得誰。


    ……


    翌日。


    也就是除夕,在四嬸大喇叭的口中,整個淳溪村都知道祁同偉因為貪汙,被紀檢調查了。


    頓時,這個話題就成為了過年時的熱門。


    祁同偉在給父親上墳的路上,遇到了不少異樣的目光,有可憐他的,有冷嘲熱諷的,有為他不值的,還有……給他送錢的。


    誰給他送錢?


    老支書!


    別看老支書年紀大,身體卻依舊硬朗,得知祁同偉處境後,拿起存折,還有一罐零錢,來到了祁同偉家。


    一進門,便帶著失望道:“同偉,你背叛人民了?”


    “四叔說的?”


    “你四嬸!”老支書怒其不爭道:“如今,整個村都知道了,你呀……哎。”


    “四嬸嘴巴真大。”祁同偉不開心嘀咕了一聲。


    “怪別人嘴巴大有什麽用?你怎麽不反思自己呢?當初你當官時,我就說過,要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你呢?竟然貪汙!真想打死你。”


    老支書激動起來,直接舉起了拐杖,想了想……還是放了下來。


    然後又歎息一聲,“我知道,窮人家的孩子,見到了紙醉金迷的生活後,容易忘記本心,也容易犯錯!”


    “犯錯沒關係,可咱們得改!”老支書變政委,開始絮叨,“不僅要改,還要反思,你能走到今天不容易,如果組織給你機會,你一定要把握!我聽說,組織讓你退贓款,還差二十來萬,我老了,這裏還有八萬的棺材本,你……全部拿走吧。”


    祁同偉目視著存折,還有裝有零錢的罐子,鼻子忽然酸酸的。


    他上前握住老支書的手,擠出一抹笑,“支書,我那是小問題,紀委剛來電話了,說不計較了。”


    “不計較?”


    “嗯。”祁同偉開始胡編亂造,“組織說了,我以前有功,小問題就算了。”


    “怎麽能算了呢,這不是胡來嗎!”老支書不開心了,“不給你教訓,你能長記性嗎!”


    “支書,你別激動,我長記性了。”


    就在老支書還想說什麽時,一個村民急急忙忙跑了過來。


    見到祁同偉後,尷尬地打了個招唿。


    然後衝著老支書道:“不好了,支書,你家房子失火了。”


    “失火!”老支書站了起來,全身顫抖,“好好的,怎麽失火了?”


    “八成還是那些人幹的。”村民搖搖頭,“當時和你說了,別和他們作對,你非不聽,他們真敢殺人放火的,你看……房子燒了吧,你讓我說什麽好。”


    聞言,祁同偉眼睛微微眯起,“支書,你得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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