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看了眼下麵的村莊,又看了光禿禿的樹。


    這處連樹皮都快要被啃禿了,確實沒有希望。


    但小狐狸還什麽都不懂。


    於是青年隻是點頭說:“行,你不僅要爬山,你還要看看山外麵有什麽,都看過之後,把吃的給我帶過來。”


    “嗯嗯嗯!”


    小狐狸點頭如搗蒜。


    一雙狐狸媚眼帶著難言的激動。


    “好的,我一定會給大哥哥帶來好吃的!


    也確實啊,大哥哥你太瘦弱了,根本不可能用這樣的身體爬山,我去!”


    他說也許山上有大野豬!


    他抓過來不僅能給青年吃,還能給這個村裏的爺爺奶奶吃。


    然後大家又能過好久好久!


    說不定冬天過去,春天的時候,這片土地就能種出食物了。


    於是小狐狸說自己晚上就出發,等沒人的時候。


    青年點點頭,表示要迴去了。


    小狐狸疑惑。


    “大哥哥,之前你不是陪我一坐就坐一整天嗎?


    怎麽今天這麽快就走呀?


    我還想跟你說好多好多話,我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我做的夢,還都沒與你說呢!”


    青年咳嗽兩聲,明顯累得不行。


    他說:“今天就算了……大哥哥迴去還有事做呢。”


    “哦,好吧,那我從外麵迴來,正好可以給大哥哥講更多外麵的事,更有意思!”


    青年點頭,隨後慢悠悠地離開。


    而我在他眼裏看到了訣別。


    也是,在古代,沒有交通工具,沒有那麽多高科技,光是一座高山,絕對是不可逾越的障礙。


    那人們在山後生活,繁衍,肯定就是靠山吃山。


    莊稼多少全靠老天爺掌管的氣候說了算,所以一旦遇到事。


    除了求神明保佑,沒有任何辦法。


    碰到病痛姑且還能試試嚐百草治病,這種沒有糧食的天災,他們也隻能等待死亡。


    後來小狐狸夜半爬山,爬呀爬,氣喘籲籲,狐狸耳朵也耷拉下來,尾巴也不搖了。


    每次想放棄,就靠著要給大哥哥帶吃的這一個信念,終於,他爬上了山。


    可惜冷冬時節,山上也沒吃的,小動物都躲起來過冬,他便隻能向著山外麵走去。


    不知過了多久,他披著寬大的衣服來到了人群中。


    聞到好香好香的味道。


    商販看他小臉髒兮兮的,以為他是哪裏逃難的小孩,便主動給他吃的。


    他囫圇吞棗地吃了之後,一雙狐狸大眼都帶著驚喜。


    “哇……好好吃!


    叔叔,能再給我一個嗎?


    我不是貪得無厭,我是還有一個大哥哥,我想拿給他嚐嚐!”


    商販看小孩子說得真誠,於是又給了一個。


    小狐狸看著手中的餅,歡快地跑走。


    他腦子裏想著大哥哥看到餅,會不會也很開心?


    會不會像他一樣,狼吞虎咽?


    會不會吃完也覺得美味的舔嘴唇!


    小狐狸光是想想就很開心。


    他沿著來時的哭,循著氣味兒又爬迴了那座山。


    不知為何,他覺得爬迴去並沒有那麽累。


    可是越往裏爬,越接近那與世隔絕的村子,他就越能聞到腐朽的氣味。


    “嗚……大哥哥的味道,不對……”


    等小狐狸迴到村莊,他感受不到一點活人的氣息。


    別人也就罷了,因為有曾經看到過他的人,想吃掉他,還好他跑得快。


    還好大哥哥攔住了那人。


    但是為什麽現在連大哥哥也……


    小狐狸受不了,這是他第一次體驗失去。


    他縮成毛團,縮進躺倒在地的青年懷裏。


    還用尾巴掃著青年的臉。


    但是青年沒有像往常一樣打噴嚏。


    他知道青年的身體冷掉了。


    他知道青年的魂魄也不在這裏。


    但他就是好悲傷……好難過。


    “我隻離開了十幾日……為什麽你就死了!


    小狐狸用帶著哭腔的聲音說。


    大哥哥,我給你帶了吃的,我看到外麵的人和物了。


    外麵的人都不穿咱們這樣的衣服。


    外麵有很多好吃的,說話的口音也都不一樣……”


    小狐狸說了好多,但是再也沒有迴答的話語。


    最後小狐狸在那死屍青年的懷中哭了。


    哭得很傷心,號啕大哭。


    “對不起……是我迴來晚了,我不知道原來人類不能餓太久的肚子……


    大哥哥,我以為你和我一樣,可以餓肚子,但不會死……”


    天空暗淡下來。


    但小狐狸依舊沒走。


    他自己嘀咕,多麽希望大哥哥能再起來,能再和他說話!


    我看著這些,才發現蘇離恐懼著的,或許說讓他一直在意的,是那個懵懂無知的自己。


    我以為,他會恐懼被替代迴去。


    或者他會恐懼近萬年的道行毀於一旦。


    但都沒有。


    原來他從見到沈宴,就又訓斥他,又教導他,是因為他認出沈宴是誰。


    起碼認出他上輩子是誰。


    突然,蘇離動了一下。


    “邱小姐,你看夠了嗎?”


    “呃……”


    我吞了口唾沫,道:“你是不是覺得,你一直愧對沈宴,後來又發現自己替代他,所以才……”


    蘇離隻是笑了一聲,轉過身來,已經把沈宴背上了。


    道:“你想多了,我隻是對這個世界的不公,感到可悲罷了。”


    他說他看到了太多的不公。


    有的人生下來就是殘疾,要付出比別人多十倍百倍的努力,才能達到別人輕而易舉就獲得的級別。


    有人生在富裕之家,根本不懂一碗米飯能救一個人。


    就像他過去待的那個封閉的山村,外麵世界的人揮金如土,浪費糧食,村裏的人卻連樹皮草根都要吃。


    “但你說,是外麵那些人的錯嗎?


    並不是,我有看過他們的命格,他們中也有做好事的,一生順遂,大富大貴。


    你要求人家去撿樹皮草根吃?並不可能,因為他們出生就沒在那環境中。


    但你說前世?”


    蘇離頓了一下,“前世的前世,一切的根源,又有誰知道呢?


    人往往一個錯誤的判斷,就會影響生生世世……


    神也一樣,沈宴……也一樣。”


    我聽出了無奈。


    最後我說:“你修的,才是真真正正的無情道啊。


    你知道世間疾苦,你感同身受,你有心無力,最後隻能……盡心盡力。”


    我明白了,錢對他來說,是媒介,是救不下上一世沈宴的無助。


    是……他唯一能入世幫助眾人的一種很重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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