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克西的小命已經在嚴以琛手裏捏著了,事到如今,他隻好點頭,先答應嚴以琛的要求。


    嚴以琛不緊不慢地拔出巴克西聲帶上的銀針,巴克西咳嗽幾聲,終於能說話了。“咳咳…你想要什麽?我這裏沒有值錢的東西。”


    “小爺我看不上那兩個臭錢,我問你,你這裏有沒有一麵狼皮鼓?”嚴以琛問道。


    巴克西愣了一下,“狼皮鼓?”


    “你們從同羅人那搶來的,用狼皮和黃金製成的法器。沒印象?要不要我幫你迴憶迴憶?”說著,嚴以琛又捏起銀針。


    “不不不,不用!我知道了!”巴克西連連搖頭,“我知道這東西在哪。”


    “在哪?”


    “不在這裏,肯定不在這裏,那是歌唱神的法器,當然是藏在敖包裏麵。”巴克西眼珠打轉,吞吞吐吐。


    嚴以琛覺得他賊眉鼠眼的,不是好人模樣,摸著下巴,計上心來。他從懷裏摸出顆藥丸,隨手一錘巴克西的肚子,趁他吃痛張嘴的時候將藥丸扔進他喉嚨裏。


    巴克西使勁兒咳嗽,但是藥丸已經被他給咽下去了,再吐不出來。


    “這藥丸裏是一種特殊的蠱蟲,從現在開始,每過一個時辰發作一次,如果你不在我眼皮子底下,就會被萬蟲噬心而亡。”嚴以琛壞笑道。他為了證明自己的話,煞有介事地吟誦出一串“咒語”,這咒語實則是把“吃葡萄不吐葡萄皮”翻過來覆過去念了好幾遍,如果巴克西中州話再好一點,估計就露餡了。


    那藥丸不是什麽蠱蟲,而是淩姨給的短效毒藥,吃一顆五髒疼痛,吃兩顆立即假死,吃三顆一命嗚唿,實乃行走江湖必備之神器也。


    巴克西藥勁兒上來了,如一條砧板上的大魚,扭來扭去痛不欲生。嚴以琛抱胸看著他,“放心,我在這呢,一會兒這疼就止住了。”


    過了有半柱香的功夫,巴克西緩了過來,他這迴將狼皮鼓的事情和盤托出:“那件法器…就在鐵勒部往東的一個敖包裏,我…我知道位置,我帶你去拿。”


    這就對了,嚴以琛滿意地點頭。


    “不過,現在不能去。”巴克西立刻接了一句。


    “為何?”嚴以琛的眼神又危險起來。


    巴克西咽了口口水,“今天不行,今天很重要。”


    嚴以琛立刻開始念“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巴克西猛搖頭,“今天真的不行,於答部和其他部的可汗都要來,我不在鐵勒身邊,一定會被懷疑,到時候,你也要被發現。”


    看他的樣子不像是在騙人,嚴以琛就住了嘴。“他們商議什麽事?”


    “當然…當然是和中州打仗的事情。你到底是中州人還是…?”巴克西仔細打量嚴以琛的麵容,心又提了起來。


    嚴以琛五官比較立體,眼窩也比尋常中州人更深一些。據爺爺說,他的奶奶並不是純粹的中州人,具體是哪一支的血脈,誰也說不清楚。嚴以琛除了很像爺爺之外,眉眼中還帶些奶奶的特征,睫毛挺長,眼睛較嚴屹寬而言線條更圓滑些,有點“文生氣”。


    葉渡清在很多時候都喜歡看著嚴以琛的眼睛說話,嚴以琛迴看他那雙棕眸,得到的迴應是坦蕩蕩的,他猜想葉渡清大概挺喜歡自己身上這個零部件。


    這時候想起葉渡清,嚴以琛心裏就堵得慌,“你管我是什麽人。聽著,你好好的配合我演戲,我就考慮放你一條活路。一會兒你要去鐵勒帳子裏議事,就把我帶上,說我已經能完全地聽你的話了,要是敢露餡,有你的好果子吃。”


    “這…我……”巴克西有苦說不出,隻能答應下來,畢竟自己的小命要緊啊。


    “什麽時候去?”嚴以琛又在這帳子翻找起來,找到一個皮質的套子,套在自己脖子上,試了試鬆緊。


    巴克西算著時間,說道:“再過半個時辰。其實我剛才就是想對可汗說這事的。”


    “那好,半個時辰後我就給你鬆綁,記住,別想著跟我耍心眼,我有的是招把你弄得生不如死。”嚴以琛威脅人的手段是一套又一套的,沒辦法,誰讓他家長輩“言傳身教”,就為了不讓孩子吃虧。


    半個時辰後,傻子嚴以琛重新出現在可汗牙帳中。巴克西戴上了麵具,向鐵勒可汗展示“訓練”的成果。


    嚴以琛隨著巴克西的指示做著表演,心想自己是不是被他繞進去了?明明受威脅的是巴克西啊。


    鐵勒可汗很是滿意,對巴克西大加讚賞,手一揮,又賞賜給他不少藥材和施法用的器具。


    嚴以琛站在巴克西身後,趁沒人看自己的時候狂翻白眼。什麽大祭司,不過是個手上功夫差勁的大忽悠,就這還能被突厥可汗重用,想必鐵勒和阿史德也不是什麽太聰明的貨色。


    牙帳外有人下馬的聲音,其餘部族的可汗大概是都到了。鐵勒已經坐在了主位上,這時,阿史德前唿後擁地從側麵進來,身邊還帶著葉渡清。


    嚴以琛堅守人設,見到葉渡清就往那邊衝。巴克西趕緊拉住他脖子上的皮套,卻被他拖著走。


    葉渡清見到他,吃了一驚,用眼神詢問。嚴以琛又抱住葉渡清大腿,趁著這個時候飛快地迴了一個眼神。葉渡清明了了,拍拍他的腦袋,示意他先迴巴克西那裏去。


    巴克西又在阿史德麵前展示了自己的訓練成果,嚴以琛假裝配合,到他身後站好。議事的時間到了,其餘五個部族的可汗帶著手下走進牙帳,落座。


    嚴以琛與葉渡清一眼就看到於答部可汗別克身後的於定溪,於定溪當然也看到了他們。嚴以琛注意到於定溪往這邊瞥了好幾眼,那第一眼並不是在看自己,而是看巴克西。


    原來這兩人之間有瓜葛,難怪巴克西方才提到於答部時,臉色有些奇怪。


    嚴以琛毫不掩飾自己眼中的敵意,微低著頭,眼仁向上,像鎖定獵物般鎖定了於定溪。於定溪的眼神在幾人中間遊弋,最終緩慢地吸了一口氣,又攥緊了拳頭,他今天來這裏,是為了更緊迫的事情。


    葉渡清坐在阿史德身後,能更清楚地看見全局。他自然會更加關注於答部,餘光一直落在於答部可汗別克身上,直覺這人有些奇怪。


    這種奇怪並不是別克性格或是為人的問題,葉渡清坐在那想了一會兒,覺得此人像是被一個罩子罩起來了,對外界的反應相當遲緩。


    侍者為在座的貴客倒上酥油茶,其餘人要不放著沒動,等滾燙的酥油茶冷卻,要不端起碗吹兩下,隨後再啜飲,而別克不同,他直接端起碗,麵無表情地喝了一口,這種缺心眼的事絕不是正常人能做出來的,難道此人天生沒什麽痛覺?


    葉渡清持續觀察,就發現除了於定溪之外的於答部人都像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別克做出一種反應後,其餘人紛紛效仿,大到走路坐臥,小到喝完茶擦嘴的細節,一絲不落,隻不過時間上稍微落後於別克,十分精準,真是令人汗毛直立。而於定溪坐在別克側後方,將他身後那些隨從擋住一些,這才顯得這批人沒那麽生硬,不被場上的他人發現。


    葉渡清對於定溪起了疑心,整個於答部的代表中,恐怕隻有他一個“活人”。他把眼神轉向嚴以琛,二人目光相接,明白對方發現了同樣的問題。


    今天的議事比較激烈,主要論點就是軍事問題。各部可汗紛紛大吐苦水,向鐵勒訴說敵人如何如何難纏。嚴、葉二人不懂突厥語,要是能聽明白的話,都該驚歎陸驍出兵之神速、勢頭之迅猛。


    這話題進行到一半,於答部可汗跟個木偶一樣開口說話了。他的話一出口,似乎得到了其餘部族可汗的認同,弄得鐵勒和阿史德臉色很差。


    於定溪適時地找補幾句,不多時,他們之間似乎達成了某種協議。鐵勒點了下頭,他手下的侍者就出帳去,帶迴來一個人。


    剛看到入帳那人的臉,嚴以琛立刻就蹲了下去,用巴克西的身體擋住自己。巴克西嚇了一跳,不明所以,嚴以琛在他身後低聲說:“不用管我,繼續。”


    葉渡清見到來者,立即去看嚴以琛躲好沒有,見他趴下去了,放心很多。


    這來者不是別人,正是三皇子的伴讀——周莽。


    周莽並未見過葉渡清,看到阿史德身後坐著的年輕中州男子,隻覺得有些奇怪,並未起疑心。


    於定溪起身,用突厥語向各位可汗介紹這位中州賓客,看似是要用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讓諸位接受周莽。


    周莽並未說什麽,連侍從臨時搬上來的坐席都不屑去看,隻是昂頭挺身站在那裏,他代表的是中州二皇子,絕不會在一群突厥韃子麵前失了儀態。


    突厥人們竊竊私語起來,對周莽此人與其帶來的某種計劃眾說紛紜,難下決心。看鐵勒可汗的表情,他絕對是持反對意見的,但阿史德卻在旁邊煽風點火,勸諫她的哥哥。


    嚴以琛察覺到,東突厥權力的天平微妙地傾斜了。原本被鐵勒收複的各部如今更偏向於答部,而鐵勒本人在某些時候缺乏必要的洞見力,會一味的聽從心思更活、也更貪婪的阿史德。


    阿史德顯然與於定溪有利益上的聯結,如果於定溪完全操控了於答部,那麽現在看來,他才是東突厥背後的決策者。於定溪糾結了中州的勢力,與二皇子一起,正在將東突厥這輛華麗戰車駛向某個不可知的地方。但他的目的又是什麽呢?做東突厥的新主人嗎?周莽所代表的二皇子又想從北域得到什麽?竟不惜背上通敵叛國的罪名與突厥人交易。嚴以琛越想越擔心陸驍和宇文奕寧的處境,等這場會議結束,他一定要從巴克西的嘴裏掏出點東西來。


    鐵勒最終還是抵擋不住其餘人的攻勢,走下來與周莽說了些什麽。


    周莽話很少,也很謹慎,基本都是附在於定溪耳邊說幾句話,再讓他翻譯成突厥語。


    兩人交流一陣,協議就算是達成了,鐵勒可汗甩著袍子坐迴去,周莽則拱手行了個禮,不作停留,離開了。


    在他離開後,突厥各部的可汗也逐漸離去,再然後是阿史德,她帶著葉渡清迴自己的牙帳。葉渡清在看到周莽的那刻就認定於定溪在東突厥扮演的角色絕對沒有他說的那麽簡單,立刻就想找於定溪問個清楚。但他現在受製於阿史德,不能隨意活動,隻好先跟她迴去,此後再找機會。


    巴克西在剛才的談判中也起到了一些作用,他向鐵勒宣稱這是神與上天的安排,還施展了他的小把戲,使鐵勒更加信服。於定溪之所以跟他有聯係,大概就是因為他會忽悠人的技巧。


    此時他的使命完成了,就帶著嚴以琛退下。剛迴到他那頂臭帳子裏,嚴以琛立刻就點了他的穴位,把他倒吊起來,逼問方才會議上的內容。


    “好小子,還有什麽沒告訴我?速速招來,不然把你筋剔出來彈棉花。”嚴以琛順手拿起一根馬鞭,找了個稍微幹淨點的凳子坐下,盤問巴克西。


    巴克西欲哭無淚,“你剛才也沒問我啊。”


    嚴以琛一鞭子抽到巴克西旁邊的地麵上,嚇得他起了一身白毛汗。這鞭子抽到人身上,不得皮開肉綻啊?


    “我說還不行嗎?”巴克西不明白自己怎麽這麽倒黴,招上了這位難纏的主,吱吱呀呀地晃了兩下身子,用正麵朝著嚴以琛。“我是於答部送給鐵勒可汗的薩滿巫師,本來就是聽於答可汗的,他讓我怎麽幹,我就怎麽幹。”


    “是聽於答部可汗的,還是聽於定溪的?”嚴以琛把腿翹起來,把玩那根鞭子。


    巴克西心知騙不過他,隻能實話實說:“我是聽他的,他許給我太多好處。”


    “什麽好處?”


    “我上身口袋裏,有一種讓人上癮的藥,我一日不吸,全身就難受的緊。除此之外,鐵勒可汗能給我的,他都能給我。什麽黃金美女,應有盡有,幫鐵勒做事,不如幫他做事。”巴克西舔了舔嘴唇,癮頭上來了。


    嚴以琛一聽這話,立刻去摸巴克西的上半身,找到了一個小瓶。他倒出點粉末一瞧,這不是輪迴宗的迷藥嗎?好個於定溪,他比自己想的還要複雜。


    “呃,給我來一口,給我來一口吧……”巴克西饞的要命,倒吊在那一晃一晃的。


    “多說些,我滿意了就給你。”嚴以琛把小瓶收進袖中。


    受到威脅加誘惑,巴克西將他肚子裏的那點事兒全盤托出。


    嚴以琛聽罷,隻覺得大事不妙,他與葉渡清得盡快奪得狼皮鼓,隨後快快去警告陸驍與奕寧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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