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洋此刻的心情沒人知道,不過他這樣的人似乎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別人憐憫,曉星塵除外,否則也就不會說出來了!


    曉星塵似乎一時間沒辦法反駁,不過隻是片刻曉星塵立馬想起了別的事情,沉痛地喝問道:“那旁人呢?!那你為什麽又要屠白雪觀?為什麽要弄瞎宋子琛道長的眼睛?!”


    薛洋道:“那你又為什麽要阻攔我呢?為什麽要礙我的事?為什麽要幫常家一家雜碎出頭?你幫常慈安?還是幫常萍?常萍原先是如何感激涕零?後來又是如何哀求你不要再幫他?曉星塵道長,從一開始,這件事就是你錯了,你不應該插手旁人是非恩怨,誰是誰非,恩多怨多,外人說得清嗎?或者你根本就不應該下山。你師尊多聰明啊,你為什麽不聽她的好好待在山上修仙問道?搞不懂這世界上的事,你就不要入世!”


    曉星塵忍無可忍地道:“……薛洋,你真是……太令人惡心了……”


    聽到這一句,薛洋眼中那道已許久不曾流露的兇光,重新出現了。他陰冷地笑了幾聲,道:“曉星塵,這就是我為什麽討厭你。我最最最討厭的,就是你這種自詡正義之人,自以為品性高潔之人,就是你這種總以為做點好事世界就變美好了的大傻瓜,蠢貨,白癡,天真!你惡心我?很好,我會怕人惡心嗎?不過,你有資格惡心我嗎?”


    曉星塵微微一怔,道:“……你什麽意思。”


    阿箐和魏無羨的心,幾乎要從胸腔裏跳出!


    薛洋道:“最近咱們晚上都沒再出去殺走屍了吧?不過前兩年,我們是不是隔幾天就出去殺一堆啊?”


    曉星塵嘴唇動了動,似是微覺不安,道:“你現在說這個,是什麽意思?”


    薛洋道:“沒什麽意思。就是很可惜你瞎了,兩個眼珠子挖沒了,看不到,你殺的那些‘走屍’,被你一劍貫心的時候,多害怕多痛苦啊。還有跪下來流著眼淚給你磕頭求你放過他們一家老小的,要不是舌頭都被我割掉了,他們一定會放聲大哭,喊‘道長饒命’的。”


    曉星塵渾身都抖了起來。


    好半晌,他才艱難地道:“你騙我。你想騙我。”


    薛洋道:“是,我騙你。我一直在騙你。誰知道騙你的你都相信了,不騙你的你反而不信了呢?”


    曉星塵踉蹌著劈劍朝他砍去,喊道:“閉嘴!閉嘴!”


    薛洋捂住腹部,左手打了個響指,從容後退。而他臉上的表情已不像個人,兩眼裏竟然閃著綠光,他那對笑起來時會露出的小小虎牙,讓他看起來活生生是一隻惡鬼。他叫道:“好!我閉嘴!你不相信,跟你身後那隻對對招,讓他告訴你,我又沒有騙你!”


    劍風襲來,曉星塵下意識持霜華反手格擋。兩劍一交,他就怔住了。


    不是怔住了,而是整個人都變成了一尊神形枯槁的石像。


    曉星塵很小心、很小心地問道:“……是子琛嗎?”


    沒有迴答。


    宋嵐的屍體站在他身後,看似凝視著曉星塵,雙眼卻不見瞳仁,手持長劍,與霜華相交。他們二人以往一定常常切磋劍法,是以雙劍相交,單憑勁力,已能判斷對方。但曉星塵似乎不敢確定,緩緩地轉身,很慢很慢地伸手,摸到了宋嵐的劍的劍刃。再順著劍刃往上摸,摸到了劍柄上刻著的“拂雪”二字。


    曉星塵的臉越來越白。


    他六神無主地摸著拂雪的劍刃,連鋒刃割破了掌心也不知道,整個人、連聲音都一起抖得幾乎散了一地:“……子琛……宋道長……宋道長……是你嗎……“


    宋嵐靜靜地看著他,不言不語。


    曉星塵纏眼的繃帶已經被源源不絕的鮮血浸染出了兩個血洞。他想伸手去碰持劍的人,但又不敢,手伸出又縮迴。


    阿箐的胸口,傳來陣陣撕裂般的疼痛,疼得她和魏無羨都唿吸困難,喘不過氣來。淚水如泉般從她的眼眶裏流出。


    曉星塵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怎麽迴事……說句話……”


    他徹底崩潰了:“誰說句話?!”


    薛洋如他所願,說話了:“需不需要我再告訴你,昨天你殺的那具走屍,是誰啊?”


    當的一聲。


    霜華墜到了地上。


    薛洋爆發出一陣大笑。


    曉星塵跪在木然站立的宋嵐麵前,抱著頭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起來。薛洋笑得眼裏泛起了淚花,惡狠狠地道:“怎麽啦!兩個好朋友見麵,感動得都哭了!你們要不要抱在一起啊!”


    阿箐死死捂住嘴,不讓嗚嗚嗚的哭聲泄露出一絲。


    義莊內,薛洋一邊走來走去,一邊用一種既狂怒、又狂喜的可怕語氣,破口大罵:“救世!真是笑死我了,你連你自己都救不了!”


    魏無羨的腦中,一陣又一陣尖銳的疼痛。這疼痛不是從阿箐的魂魄裏傳來的,而是他自身的魂魄在疼痛。


    曉星塵狼狽不堪地跪在地上,伏在宋嵐腳邊,他縮得很小很小,仿佛變成了很虛弱的一團,原本潔白無暇的道袍已沾滿了鮮血和塵土。薛洋衝他喝道:“你一無事成,一敗塗地,你咎由自取,你自找的!”


    這一刻,在曉星塵身上,魏無羨看到了自己。


    一個一敗塗地,滿身鮮血、一事無成,被人指責、被人怒斥,隻能嚎啕大哭的自己!


    白色的繃帶已徹底被染成紅色,曉星塵滿臉鮮血,沒有眼珠,流不出淚水。


    被欺騙了幾年。將仇人當做好友。善意被人踐踏。自以為在除魔降妖,雙手卻沾滿無辜之人的鮮血。親手殺了自己的好友!


    他隻能痛苦地嗚咽道:“饒了我吧。”薛洋道:“剛才你不是要拿劍刺死我嗎?怎麽一會兒又討饒了?”


    他分明知道,宋嵐的兇屍在為他保駕護航,曉星塵不可能再拿得動劍。


    他又一次贏了。大獲全勝。不過,他也徹底輸了!這世間其實也不缺少溫暖,隻不過對於薛洋來說,即便是這份溫暖到了自己懷中,他也會小心翼翼。不斷的試探,不斷的挑戰對方的底線,最終一無所有!


    忽然,曉星塵拿起地上的霜華,調轉劍身,鋒刃架上了頸項間。


    一道澄淨的銀光劃過薛洋那雙仿佛暗無天日的幽黑眼睛,曉星塵鬆開了手,殷紅的鮮血順著霜華劍刃滑下。


    隨著那一聲長劍滾落的清響,薛洋的笑聲和動作瞬間凝固了。


    沉默了半晌,他走到曉星塵一動不動的屍體身邊,低下頭,嘴角邊扭曲的弧度慢慢迴落,眼睛裏爬上了密密麻麻的血絲。不知是不是看錯了,薛洋的眼眶卻微微的紅了。


    隨即,他又惡狠狠地咬牙道:“是你逼我的!”


    說完,他冷笑一聲,自言自語道:“死了更好!死了的才聽話。”


    薛洋探了探曉星塵的唿吸,捏了捏他的手,似乎是覺得死得不夠透,不夠僵,站起身來,進到一側的宿房裏,端出一盆水,就著一條幹淨的布巾,把他臉上的鮮血擦得幹幹淨淨,還換了一條新的繃帶,細細地給曉星塵纏上。


    他在地上畫好了陣法,置好了必須材料,將曉星塵的屍體抱進裏麵擺好。做完了這些,才想起來要給自己的腹部裹傷。這個陣法引起了林亦的注意,至於魏無羨對於自己的手段很是了解。雖然薛洋經過了一些改進!


    可是本質的東西還是沒怎麽改變的!林亦轉頭看了一眼魏無羨,這個年輕人的確讓自己有些自愧不如的感覺。


    這份天資真的很可怕,隻可惜他的這些手段很大一部分還是被心術不正的人盯上了!或許無意做這些冤孽,不過到底還是跟他有關。


    看著曉星塵死去,魏無羨心情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樣?自己的小師叔的死,似乎自己也逃不了責任。以前的薛洋,無論如何惡毒,可是終究是實力有限。可是魏無羨的這些手段卻是讓他徹底展現了他的可怕!


    薛洋安靜的坐在一旁等待著!他大抵是相信再過一會兒兩個人就又可以再見了,心情越來越愉快,把地上滾落的蔬菜水果都撿了起來,重新在籃子裏碼得整整齊齊,還大發勤快地把屋子也打掃了一通,給阿箐睡的棺材裏鋪上了一層厚厚的新稻草。對他來說,似乎即便是那個有些羅裏吧嗦的小瞎子,此刻也無比親切起來,在他心裏,或許這個小姑娘也已經成為了他的親人。


    最後,從袖子裏拿出了曉星塵昨天晚上給他的那顆糖。


    剛要送進嘴裏,想了想,卻又忍住,放了迴去,坐在桌邊,單手托腮,百般無賴地等著曉星塵坐起來。


    然而卻一直沒有等到。林亦站在一旁,寧中則看著地上的陣法,心中有些疑惑,終於忍不住開口道:“為什麽沒用?按理,這個陣法的確可以讓人屍化!隻要有一絲怨氣就足夠了!”


    寧中則分析的不錯?到底也算是修為有成之人,很快就發現了其中的關鍵。隻不過她不太了解曉星塵,怨恨需要一個對象。或許他到死都沒有恨過他。


    他怨恨的隻是他自己而已。這是他的死因!哪裏能夠產生什麽怨氣!自絕生機的曉星塵,絕對沒辦法靠這種手段複生,他的魂魄已經自己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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