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自己豪情壯誌,杖走天涯。


    卻被困在這個鳥籠裏一年多的時間。


    東籬呢?東籬如果還在安心鏢局,一年多沒有見到自己,也不要急成什麽樣子。


    還有自己的朋友們,那些答應了去看望的朋友。


    自己極少言而無信,現在卻成了一個無信之人。


    公羊德昌…


    鹿箏突然想到這個人,從床上蹭地坐起來。


    “怎麽了?”


    鮮於永寧急忙湊了過去,麵色十分緊張。


    鹿箏卻又躺了下來。


    他不知還在不在人世,若是不在了。沒有見他最後一麵,便是極大的遺憾了。


    “其實我早好了,隻是這樣躺在床上也不知在欺騙誰。”鹿箏突然悠悠然地開口說道。


    “我知道。”


    鮮於永寧迴答,沒有絲毫的詫異。


    沒忍住,鹿箏還是多嘴問了一句,“宗政煞呢?”


    “你還關心他嗎?要知道,你成了現在這樣子,都是他害的。”鮮於永寧說道宗政煞,突然語氣兇狠了幾分。


    鹿箏擺擺手,“算了。”一副不願意談論的樣子。


    “他倒是拭去,不敢來瞧你。你躺在床上,他果真以為你因為生產元氣大傷,又因著知道真相,傷了心。”


    鮮於永寧嘴角笑容諷刺不已。


    鹿箏見了,有幾分不喜歡,卻也說不出什麽話來辯駁。


    “我必是不會留在宮裏了,隻是走之前想和他告別。”


    許久,鹿箏才憋出了這句話。


    “不如不見。”


    鮮於永寧冷冷地說了這句話。


    鹿箏沒說話,她似乎又聽到孩子在哭泣了,奶媽抱在懷中,小心翼翼地哄著。


    雖然一再告訴自己不要去聽,不要去動感情,卻還是無法抑製住情緒。


    突然,鹿箏臉上有幾分苦笑,“孩子是女兒,還是兒子?”


    生出來,到現在都不知道。


    “兒子。”


    “那宗政煞必是心裏歡喜的,畢竟還是喜歡兒子多一些。是真的有皇位要繼承,不是段子。”鹿箏想說個冷笑話,讓氣氛溫暖點,但隻有自己一人在哈哈大笑。


    “奶媽是哪裏人?”


    “你關心這個做什麽?”鮮於永寧歎氣問道。


    鹿箏尷尬笑笑,“隨意問問。”


    等到了黃昏,鹿箏有點餓了。


    才正想著,路弘毅就在外敲門。


    “姑娘,奴才給您送飯菜來了。”


    路弘毅,改了稱唿。


    “進來吧。”


    鹿箏開口說。


    路弘毅低頭頷首進來,自始至終都是親自侍奉,卻不敢看鹿箏一眼。


    “你怎麽都有白發了?我記得你年紀不大。”


    鹿箏拿起筷子,吃了一口。


    “迴姑娘的話,奴才如今都三十多了。有白發也是正常。”路弘毅畢恭畢敬,隻怕是對宗政煞都沒有這般吧。


    “你別這樣,以前我們如何相處。今日怎麽如此生分了,你放心。他做的事情,是他做的。你和宋姝,我還是帶你們如往日。”鹿箏緩聲說道。


    說道宋姝,路弘毅的身子哆嗦了一下。


    鹿箏敏銳地察覺到不一般。


    “怎麽了?宋姝出了什麽事?”鹿箏放下筷子,眸子緊皺,十分緊張。


    隻見路弘毅突然噗通跪在地上。


    “姑娘,這其中的原委還是讓奴才和您說吧!”


    路弘毅看著鹿箏,磕了一個響頭才緩緩說來。


    將宋姝給鹿箏下毒,宗政煞不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清楚。


    鹿箏閉上眼,身子幾乎搖晃差點摔倒。要不是一邊的鮮於永寧攙扶,她必然是要暈過去了。


    “他,為什麽不阻止宋姝?他既然知道我性子,還這樣對我!他真的以為一條蠱蟲就可以控製我一輩子嗎?”鹿箏眸中都是悲傷絕望,若是別人傷害了自己,傷害也就傷害。可是他不一樣,他是自己養過的寶寶,任何人都可以對自己不好,但是他不可以。


    “那他要將宋姝如何?”鹿箏閉上眼問了一句。


    “殿下如今心思全然不在,每日喝的爛醉。沒了心思去管宋姝,可是但凡殿下迴過神來,必然是要殺了宋姝的!”路弘毅看著鹿箏,“姑娘,看在當年我們一路上的情誼,求您救救宋姝吧。”


    鹿箏閉上眼,“我知道。”


    “姑娘,殿下心裏是真的有您!”


    路弘毅似乎還要說什麽,卻被鹿箏突然睜開的眸子深深地看了一眼,眸子銳利如刀鋒,生生地將路弘毅口中的話語阻了下去。


    路弘毅悻悻地閉嘴下去了。


    鹿箏沒了絲毫心思吃東西,又是在屋內晃蕩一日。


    孩子的哭聲一日比一日讓自己焦心。


    她想去看,本能驅使她去看。


    但是她所有的理智都在阻止她過去看,如果看了一眼就是萬劫不複。


    她知道自己要離開了。


    去見一次吧,鹿箏告訴自己。


    活了這麽多年了,難道還無法做到瀟灑?生死自己見了那麽多,怎麽放到現在就不行了?


    自己不老不死,又何必沉浸在這人世間短暫的情緒裏。


    鹿箏去宗政煞的臥房,這裏一如自己初來的時候那般溫馨,還是她小時候為宗政煞布置的模樣。


    大床,軟靠墊,拖鞋…


    隻是床邊趴著不省人事的宗政煞,屋內光線昏暗,地上散落著書本和酒瓶,屋內更是一股難以言喻的酸臭味。


    鹿箏捂著鼻子,走近到宗政煞的身邊。


    抬腳踹了一下。


    地上的人沒一點反應。


    “滾開!”


    他喉嚨嗚嗚發出聲音,含糊不清,卻充滿不耐煩和煩悶。


    鹿箏冷笑,“那我走了。”


    話音一出,宗政煞便一個機靈站了起來。


    借著屋內昏暗的光芒,


    看到鹿箏的臉頰,那麽熟悉。隻是這張臉充滿著冷漠和反感。


    “你沒去看看孩子?”鹿箏問。


    宗政煞一愣,他腦子裏心裏都是要失去鹿箏的痛楚,哪裏會想到孩子。甚至,孩子是男是女他聽的不真切。


    “我走了,你好好對他。是個兒子,若是你日後成了皇帝,不要讓他做太子。讓他開心點,活的瀟灑點。”鹿箏說道,“宋姝,你別怪她。若是不想見,打發走,被殺了她。你能活到現在,也是她的功勞。”


    鹿箏交代完,沉吟了一會兒繼續說,“我要走了,今日一別。你我,死生不複相見。”


    說完,便輕輕地轉過身。


    她眸子裏突然一陣潮濕,來不及反應,淚水已經嘩啦墜落下來。


    宗政煞一言不發,這個時候說什麽都是多餘,說什麽都沒用。


    “箏兒…”


    這一聲,傾盡肺腑之力。


    可惜,鹿箏已經走遠了,聽不到了。


    鹿箏出了宮門,突然瞧見趙貴妃嫋嫋娜娜走來,臉上笑容盈盈。


    皺眉一愣,但還是報以微笑。


    她對自己不錯,是真心。雖來的莫名其妙,興許以前也是有幾分淵源吧。


    “這是要去哪裏?”趙貴妃遠遠瞧見了,走來問道。


    鹿箏行了禮,“殿下讓我出宮去辦點事。”


    “交給奴才就好了,何必勞煩你。你好像才生了孩子,沒想到起色恢複的這般好。”趙貴妃仔細打量了一番。


    “沒事,此事要我親力親為。”鹿箏點點頭,又說道,“趙貴妃若是得空可多多去東康宮陪陪小殿下…”


    “你不說,我也會多去的。到時候莫覺得我煩人就好。”趙貴妃笑盈盈地。


    鹿箏點點頭,“時候不早了,我先走了。”


    “恩。”趙貴妃點點頭,目送鹿箏離開。


    一直到鹿箏走遠了,趙貴妃才喃喃說道,“總覺得她似乎要去很久…”


    ——


    鹿箏離宮不久。


    宗政煞便對外宣布侍妾鹿氏,產後不就身染惡疾,暴斃。


    死的草率,埋的草率,侍妾不入皇籍。


    甚至在史書上也未曾留下一筆一劃。


    鹿箏在外兩三年才聽說了此事情,聽到此事時,心裏也是微微蕩漾了一番。


    “東籬,你跟著我好幾年了。”鹿箏一邊喝茶,一邊心不在焉地看著二樓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說道。


    東籬此時已經是個豆蔻年華的少女,越發的婷婷動人,嬌俏可愛。


    聽鹿箏這般講,眉頭一皺,撇著嘴說,“難道小姐姐又要趕我走?”語氣十分委屈。


    鹿箏一聽,“你也到婚配的年紀了,你爹爹催了我不知多少次。你若是再不會去,我要就被被你爹爹全國通緝了。”


    “我爹那麽怕你,還會通緝?他沒這個膽子。”


    東籬撇嘴,十分自信。


    鹿箏笑笑,“那你要跟著我到何時?”


    東籬笑笑,突然湊到鹿箏身邊問道,“小姐姐,你會嫁給盧修哥哥嗎?”


    鹿箏一愣,放下茶杯,一把抓住東籬的手說道,“你該知道,小姐姐我從來不吃迴頭草。”


    “那就好。小姐姐,那你能不能當我後娘?”


    東籬的眼神十分認真,歪著腦袋。


    鹿箏一口水差點噴出來。


    東籬娘親在生產時便撒手而去,鹿箏陪著她到七八歲。又過了幾年,再去見她的時候,她便纏這自己要出來遊玩,到如今都不願意迴去。


    她爹隻怕是著急死了。


    就算她不想迴去,自己也要帶她迴去了。


    “明日啟程到東明山莊。”鹿箏說道。


    聽到這話,東籬瞬間和霜打的茄子一樣耷拉著腦袋,趴在木桌上,眼神呆滯,神色絕望。


    東明山莊。


    門外的鐵橋早早就拉起。


    東籬遠遠就看到爹爹等在門口了,死死拉著東籬的手不願意靠近。


    東籬則抬手打招唿。


    東明山莊的莊主,東天。


    少年英才,十五歲接管山莊。同年迎娶西南最大茶商的女兒烏秀珠。原本夫妻琴瑟和鳴,相親相愛,卻不料烏秀珠懷孕之初就百般不適,生產時,大出血。生下東籬之後便撒手人寰。


    東籬以前曾得過烏秀珠的一些恩惠。


    又應了烏秀珠的臨終囑托,要照顧東籬長大。


    烏秀珠那時抓著東籬的手,彌留之際用盡全身力氣說道:“這世間活得通透的人不多,你是我瞧見的第一個,阿箏…我希望我女兒以後如你一般,通透,縱看遍這人世間險惡無盡,卻也從心底活得開心。”


    東籬答應了,烏秀珠才在東天的懷中撒手人寰。


    東籬應了這允,便在東明山莊逗留了整整四年。


    東籬倒是隨了她娘親的性子,隨性活潑,善良真誠。其實烏秀珠多慮了,不用自己,她也是個通透愉快的人兒。


    不過,是個孩子都有叛逆期。


    四年離別之後,東籬繞了一圈原本打算看望一下東籬。卻不料她非要跟著自己雲遊天下。


    因著和東天是舊相識,他又極是疼愛女兒,也就放心將東籬給了東籬。


    並且給了東明山莊唯一的錢莊匯兌令牌。


    普天之下,隻要東明錢莊,所有錢財,予取予求。


    也因此,初初幾年,東籬與東籬吃喝玩樂著實瀟灑快活了一些日子。


    現在想想,也甚是懷念。


    若不是東籬覺得奢侈腐敗對孩子教育不好,及時刹車,估摸著兩人現在還在外麵樂的不想迴來。


    此番又站在東明山莊的大門口,東籬看著東天內心是激動的。


    自己已經許久沒有一人四處遊蕩,思考人生了。


    帶著東籬,嘰嘰喳喳,雖然多了樂趣。卻也少了安靜的氛圍。


    東天朝前走了幾步,迎了上來就給東籬作揖行禮。


    “多謝姑娘這些年對阿籬的照顧。”


    東籬急忙過去攙住了東天。


    “太客氣了,應該的。我今日帶她迴來,就此別過了。”東籬笑道。


    “姑娘留步,還是到寒舍去歇息些時日在走不遲。”東天挽留。


    東籬看了看東天,他倒是沒怎麽變。三十多歲,多了成熟韻味,一張白淨的麵容,眉眼極是溫和好看,否則也生不出東籬那般好看的人兒。後娘?東籬也真敢想。


    這些年東天心裏一直不曾對烏秀珠忘懷,自己橫插一杠子為的是那般?


    “不了不了,將東籬送迴來我就走了。”


    東籬笑笑,擺擺手便要走。


    “小姐姐,你不是說我爹要給我相親嗎?難道小姐姐不給我參考一下?”東籬上前一步,死死地抱住了東籬的手臂,沒有鬆手的打算。


    東籬扶額,沒了法子。


    半自由半脅迫地別帶進去了東明山莊。


    到了山莊,東籬便覺得哪裏不對勁。


    走了一路,最後才意識到。


    “你這裏怎麽有朝廷駐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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