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清朗皎潔,瑩白的光傾瀉在韓修身上,使他看起來越發的俊美動人。


    “小緋,你始終不肯跟君主融合,是怕融合之後,自己會消失嗎?”韓修右手輕輕托著君緋然俊朗的側臉,以平和聲音問他。


    這是他們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談及這個問題,君緋然眼神裏顯出一瞬的躲閃意味。


    “不是,我與他本就是一個人,我並不會消失。”君緋然垂低眼簾,很小聲地迴答。


    見他對此並無芥蒂,韓修嘴角牽起安心的笑意。“那你倔強什麽?你難道不知道,長時間與主身背離,你是真的會消失的。”


    “我不能跟他融合!”君緋然皺眉拒絕,眼簾猛抬起來,充滿一種寧死不改的決意。


    然後在韓修的注視之下,他眼裏的決絕又緩慢退卻,變成一種極不自信的惶然不安。


    良久,“師兄,我害怕。”


    “告訴我,你在怕什麽?”韓修輕聲問他。


    “我是怕……”君緋然提一口氣,卻是欲言又止。“對不起師兄,我不能說。”


    他心裏有結,藏著不敢對任何人說。


    但韓修注視著他倔強又心虛的樣子,漸漸的就有所感。


    “你怕融合之後,會看到血煞君主心裏的恨,你怕你會被這恨影響,從此也開始恨我——是這樣嗎?”


    韓修聲音淡然得像一縷青煙,卻觸得君緋然心口鈍痛。


    他一把抓住韓修貼在他臉頰上的手,難過地放在唇邊親吻。


    “師兄,對不起,我沒用,是我對你的感情不夠堅定,所以我很沒有自信……我怕我會在融合後,會屈服於那個仇恨你的自我。”


    君緋然沒有前世的記憶,但是偶爾從血煞君主那邊侵染過來的零星片段與恨意,他是能夠真切感知到的。


    但僅僅是那麽零碎的一些東西,他就感覺自己有所動搖了。


    是的,他當然是動搖過的。


    曾經跟師兄爭吵,曾經惡意地揣測師兄,甚至故意讓師兄為難……那些都是他動搖過的證據。


    雖然最終他都能懸崖勒馬,沒有真的做出過激的事,但是他也對自己徹底失去了自信。


    所以他很惶恐,很害怕,擔心自己接收完整的恨意之後,會守不住本心,會像君主一樣恨師兄。


    但是他怎麽可以恨師兄呢?


    如今師兄因他無能已經被君主害的身敗名裂,人族也好,血煞族也好,哪邊都不給師兄容身的角落,若是連自己也背離,那師兄就真的舉世皆敵,再無後盾與庇護。


    隻是稍微想象一下師兄孤立無援的情形,他就心疼得快要窒息。


    所以他不融合,哪怕是掩耳盜鈴,也要堅定拒絕君主那邊的聲音,要堅定地護著師兄。


    “委屈你了。”


    韓修感歎一聲,另一手也撫上君緋然麵頰,身體微前傾,雙眸溫柔注視君緋然的臉,眼裏充滿溫柔的悵然。


    “讓你如此為難,師兄很羞愧。”


    君緋然連忙搖頭,急切地說:“不,師兄你不用羞愧,是我沒用,不夠堅定才會……”


    “你是欠了我什麽嗎?”韓修微笑著,忽然問了這樣的問題。


    君緋然被問懵了,茫然眨著眼睛。


    “你看,你並不欠我什麽,所以你其實沒必要為我如此犧牲。”


    聽著韓修循循善誘的口吻,君緋然澄澈的目光陡然激起波瀾。“我願意!”他像表決心一樣地說。


    但韓修打住他激動的情緒,柔聲說:“如此鄭重的感情,卻是在被欺瞞之下產生的,你不會覺得不甘心嗎?”


    “什麽欺瞞?我沒有欺瞞!”君緋然茫然地解釋。


    “是你欺瞞你自己——你不知道君主為什麽恨我,君主也不知道你為什麽愛我,所以你的愛也好,你的恨也好,都是摻了假的。”


    君緋然被他說的有些動搖,眼神惶然。


    但馬上他意識到師兄是怕他消失,所以在勸他融合,於是又搖頭:“不行,萬一最後融合後是恨意占了上風,那我……”


    “那就恨我。”


    忽然出口的四個字,擲地有聲。


    君緋然怔怔地看著韓修,完全僵住了。


    此時韓修已收起了溫和與微笑,英俊麵容裹著一種不容質疑的堅韌的平靜。


    “若你最終還是恨我,那就證明我應當被你恨,那樣的恨,我認了,也甘心。”


    “不要,太冒險了,那對師兄來說太冒險了……”君緋然抿著唇搖頭,為想象中韓修將要麵臨的絕境而心痛不已。


    但他們的對話到此就被打斷了。


    一把利劍忽然從側麵刺出來,兵器冷厲無聲,隻在黑暗中劃過一道逼人的冷光,直取君緋然咽喉。


    嗤的一聲,利刃劃破血肉之聲刺耳,隨即有濃烈血氣在空氣中彌漫。


    “師兄!!!”君緋然驚得大叫一聲,眼睜睜看韓修徒手握住了利刃,生生將劍鋒逼停在他安全距離之外。


    君緋然隨即頓起反擊,偷襲者被逼退。


    但他顧不得乘勝追擊,折返迴來看韓修鮮血橫流的手掌。


    隻是這一看,君緋然簡直目眥欲裂:“師兄你的血?!”


    韓修手心的血變黑了,並且這種黑色還順著傷口往手臂之上蔓延。


    偷襲者劍上有毒,是針對血煞一族最新研製的毒,哪怕君緋然是血煞至尊血脈,中了這種毒也會十分兇險。


    “無礙。”韓修看了眼自己的手,隻當尋常小傷忽略了。


    而後他目光看向君緋然,檢查他有沒有受傷。


    可是目光掃過君緋然周身,韓修眸子不由收緊——君緋然手臂竟也有了一條傷口,不深,但淺淺暈出的血色也在變黑。


    韓修雙手攥緊,對這道傷口十分焦心。


    “修兒。”這時低沉唿喚自黑暗中傳來,隨即一身夜行衣的韓申走入二人視線內。


    韓修雙眼微微睜大,有些意外:“義父,您怎會在此?”


    “自然是來救你。”韓申神情威嚴冷肅,眉頭皺著,開口便是嚴厲斥責。“離了為父督促,你果然隻會懈怠退步,區區血煞王宮,你又未被拘押困鎖,竟遲遲未能逃出,簡直廢物!”


    韓申此刻惱怒異常,並非真是怪韓修無能,而是剛剛他一劍欲取君緋然性命,卻見韓修毫不猶豫地伸手去護。


    他惱的是韓修對君緋然過分重視,不惜自傷也要保護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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