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開玩笑了啊小叔。”燕折心情又好了,賊兮兮地湊上去,“有進步。”


    白澗宗扭開他的臉: “坐好,安全帶係上。”


    燕折先快速在白澗宗嘴上親了口,再拉過兩人的安全帶依次係上,餘光瞥見白澗宗竟然擦了下嘴巴。


    他眯了下眼,等白澗宗擦完又傾身親了口。


    “你再擦!”燕折抓住白澗宗的手腕,一副惡霸的樣子。甚至猶覺不過癮連嘴好幾口,直到白澗宗原本蒼白的嘴唇逐漸紅潤起來,才猙獰道:“你擦一下我就親一下!給你親爛!”


    “……”


    白澗宗輕輕抽了下手,沒抽開,便隨燕折去了。他靠在座椅上略顯疲懶地說:“你最近看了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什麽都沒看。”燕折有點心癢癢,好像有點明白為什麽有些人喜歡強取豪奪的感覺了。


    心裏某些變態的欲望突然被滿足。


    他壓著白澗宗的手腕,又在唇上碾了會兒,直到駕駛座上的俞書傑輕咳兩聲:“前麵交警查酒駕。”


    “哦。”


    燕折立刻坐迴原位,收起惡霸的神態,在前車窗下拉交警探頭朝後座的他們看來時、露出一副乖巧的樣子。


    白澗宗冷笑了聲。


    “笑什麽。”燕折用胳膊肘懟了下白澗宗,“你知道白成柏要幹嘛嗎?”


    “不知道。”白澗宗語氣淡淡,“我又不是先知。”


    燕折真不希望再出什麽變故,哪怕白澗宗能應對,卻也太耗神了。


    老宅到了以後,燕折本以為會有很多人,沒想到隻是多了白成柏一個。至於什麽“公司老人”連影兒都沒見著,難道白成柏是要單獨和白萍、白澗宗祖孫談事情?


    晚飯還沒開始,白萍在亭子裏和白成柏下象棋。暖白色的燈光散在地上,落下一片陰影。


    “小折來了?”白萍偏頭看向夜色裏的兩道身影,一個坐在輪椅上,一個走在後麵,“阿白這些天辛苦了。”


    “還好。”


    白成柏笑著走了一棋:“您這可處於劣勢了。”


    “是嗎?”白萍喉間溢出了一絲笑哼,“年紀大了,比不得年輕人的思路,讓你叔和你下吧。”


    她站起身,由白澗宗接替了位置。


    白成柏也不介意:“四叔可要手下留情。”


    白澗宗沒說話,拿起白子走了一步。


    白萍坐在一邊看著:“小折會下棋嗎?”


    燕折搖搖頭,誠實道:“看不懂。”


    “那改天讓阿白教你。”白萍道,“或者多迴來坐坐,祖母教你。”


    “好啊。”燕折現在麵對白萍時也放鬆了很多,開玩笑道:“祖母可別嫌我笨。”


    白萍攏了攏衣服,拍拍燕折垂在身側的手:“小折聰明著呢。”


    雖然才十一月初,但是白萍年紀大了,受不得寒,石桌下麵燒著炭火,整個亭子都暖融融的。


    燕折小聲問:“媽媽睡了嗎?”


    白萍道:“還沒有。”


    燕折:“那我去看看媽。”


    聞言,白成柏眸色微動:“姑祖母好些了嗎?”


    白萍垂下鬆弛的眼皮:“暫時還見不得外人。”


    白成柏對這個“外”字不置可否,他好似隨意地說:“姑祖母也還見不得四叔嗎?”


    白澗宗落子的手一頓,眼底一片寒意。


    “怎麽會。”原本已經轉身的燕折迴頭,皮笑肉不笑地說,“媽媽每天阿白阿白地叫著,你四叔就是她最掛念的人。”


    雖然以他的年齡端起長輩的架子很古怪,但不反擊燕折心裏真不舒服。白萍和白澗宗也許顧忌親情或利益,但他沒什麽可顧忌的。


    白成柏麵色一滯,隨後笑道:“小叔說的是。”


    燕折大步離開亭子,小聲對台階旁的俞書傑說:“別讓他靠近大白,討厭死了。”


    俞書傑:“……好的。”


    燕折朝著老宅深處走去,白茉的廂房處於一個幽靜的位置,房門開著,燕折輕叩了兩下,床邊的白茉並沒有什麽反應,頭也不抬地看著手裏的畫本。


    他走進去,坐到白茉旁邊。


    “媽媽。”


    白茉沒有迴應,安靜地摩挲畫本。燕折也不說話,目光追隨著畫本裏的內容。一時間,耳邊就隻有偶爾翻頁的沙沙聲。


    “這是你。”白茉突然指著畫本上的側影說,“阿白……你瘦了好多,還沒有長高。”


    燕折一個沒繃住,差點噎住。


    他不是阿白,沒有長高不是很正常!


    這個畫本應該是白茉的速寫作品,記錄了白澗宗從小到大的某些瞬間,雖然十歲以後的作品就少了,但每年還是會有個三兩張,一直到十八歲。


    每一頁場景中,都有白茉曾經灑脫的簽名“茉”。


    白茉,或者說曾經的魏茉在家裏也是按照大家閨秀的標準培養的,她的母家非常傳統,兄弟姊妹很多,養兒子如養蠱似的,角逐最終繼承人的位置,而女兒們是擴張家族人脈產業的手段,是聯姻的工具人。


    所以白茉年輕時也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


    五十多歲的白萍大抵是從“魏茉”身上看到了曾經的自己,女人能將這些藝術類的東西學得精通,也一樣能用同樣的腦子專長生意,獨擋一麵。


    所謂不行,不過是從小沒人教她應該爭搶權勢與財富罷了。


    所以白萍要魏茉改姓,要培養她替代親子做繼承人。


    白萍盡思極心、殫精竭慮,她成功了,卻被蘇友傾這樣一個變態人渣毀得一幹二淨。


    如今的白茉什麽都不知道,安靜無知地像一張白紙。


    “不僅沒有長高。”翻到十八歲那幾頁時,白茉停住了,偏頭說:“還變矮了。”


    燕折:“……”


    隨便你,病人說什麽都對。


    白茉突然放下畫本,輕輕將燕折摟進懷裏,望著遠方眼神空洞,聲音輕得仿佛一吹就散:“我的阿白一點都不強壯,能保護好自己嗎?”


    她呢喃著:“能對付那些豺狼虎豹嗎……”


    燕折靠在白茉懷裏,生出了些許莫名的愧疚。雖然不是故意的,但他確實鳩占鵲巢了。


    明明此刻改被白茉摟在懷裏、細細關懷的人是白澗宗才對。


    餘光裏的畫本紙張膨起,燕折眼尖地瞄見下一頁還有作品。他疑惑地伸手翻頁,發現畫本竟然還有後續。


    素描筆簡單勾勒的背景看不出來是哪,一個單薄瘦弱的背影蹲在地上,和不遠處樹下的小流浪貓僵持不下。


    燕折怔了怔,久遠的記憶湧上心頭。


    那時候他和白澗宗剛認識不久,這隻小流浪貓就和他一樣,是突然憑空出現的,也不知道怎麽爬上了山,又怎麽活到了這麽大。


    他偷偷投喂了一段時間,但不敢碰,就像隻要接近了,就會有什麽可怖的事情發生。


    但不久後投喂流浪貓的事情就被發現了,原本白澗宗要叫管家扔出山莊,救貓心切的燕折上網去查怎麽才能讓哥哥同意自己養貓,被誤導的燕折直接對著白澗宗的嘴親去


    白澗宗完全沒預料到平日裏看起來很乖的小孩會這麽做,措手不及地躲開,還是被親到了臉。


    白澗宗很生氣,語氣冰冷地教育燕折不應該對旁人有這樣親昵的行為。


    十四歲的燕折嚇哭了,也正因為這波眼淚,讓白澗宗縱容了這隻流浪貓的存在。


    ……


    畫本裏流浪貓身上的花紋和燕折記憶裏的重疊在一起……那左邊僵持的那道身影,是十四歲的自己?


    怎麽迴事?


    靜水山莊是白茉失蹤後白澗宗買下的,那麽這幅速寫也不可能是白茉畫的。細細看去,和前麵的速寫畫風也所有不同。


    隻能是白澗宗。


    白澗宗一直帶著母親的畫本,也許隻是做個念想、從未想過續畫,直到遇見十四歲左右的燕折,心裏才燃起一絲對未來的淡淡希望,他將燕折畫進母親的畫本裏,作為一種特殊的“延續”,甚至簽名都是模仿的“茉”字。


    燕折一頁頁地往後翻著,速寫不出意外地斷在了他十八歲那年。


    心口就像被錘了一下,悶悶地疼。


    燕折突然想起葉嵐君之前幾次給他心理紓解時說的話,白澗宗之所以後來的狀態越來越壞,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當初的他“變了”。


    就好像一抹鮮豔的色彩闖進了荒蕪的生活裏,卻在突然的某一天變得汙穢又肮髒。


    於是,燃起的最後一絲生活希望也熄滅了。


    白澗宗的脾氣越來越壞,越來越陰鷙。


    燕折仰了下頭,將眼淚憋迴去。他止不住地想,如果沒有中間斷層的那四年,他和白澗宗會迎來什麽樣的未來呢?


    白茉輕輕說:“阿白別哭。”


    “嗯。”燕折吸吸鼻子,“沒哭。”


    餘光好像瞥見了什麽,他偏頭看去,瞧見了門口的白萍。


    剛巧白茉鬆開了他,燕折便走到門口,問:“您要進去嗎?”


    “吃完飯再來。”白萍搖搖頭,目光定格在床上的畫本上,“那是阿白前些天送來的。”


    燕折有些難受:“媽一直不認識他,他心裏應該很難過。”


    白萍拍拍燕折的肩膀:“別想太多。你覺得如今的阿白能像你一樣被茉茉抱在懷裏、完全依賴嗎?”


    燕折一怔。


    “這其實也算是好事。”白萍道,“你們媽媽受了太多折磨,已經不清醒了,而阿白這些年一樣煎熬,也不再是當初的阿白,他沒法像你一樣貼心。”


    “走吧,去吃飯。”


    “好……”


    燕折迴首看了眼,跟白茉做了個拜拜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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