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說去,還是我們家沒福氣,要是林林在,也輪不到娟給我們養老。”徐月娥情不自禁地想到了兒子,喃喃道,“也不知道林林現在怎麽樣了,昨晚我還夢見他了,他一個人在雪地裏哭,還問我為什麽不要他了。”


    她有時候看到小穗穗,就覺得是她兒子迴來了。


    有時候她又覺得林林就是小穗穗,是她記錯了,她有時候會問自己,小穗穗是不是她生的?


    “二嫂,咱們還是吃飯吧,不要說這些了。”陳桂蘭唯恐徐月娥犯病,立刻岔開話題,陳娟會意,趕緊把小穗穗抱到她身邊,“媽,穗穗愛吃蝦,你給她剝殼。”


    林林這兩個字在他們家屬於敏感詞匯。


    不敢提。


    “我不吃蝦,我要吃肯德基……”小穗穗正聚精會神地看著電視,她指著電視上的廣告畫麵,“我要吃那個。”


    “啥玩意?”徐月娥剛有點想念兒子的感覺就被打斷了,她往前湊了湊,看了看電視,“大貴貴的,有啥好吃的,你還是吃飯吧!”


    “我還沒吃過肯德基,你還吃。”陳娟摸了摸小穗穗的頭,“你好好吃飯,吃完飯帶你去買。”


    “真的?”小穗穗一臉驚喜。


    “真的。”陳娟隻是隨口那麽一說,她連肯德基在哪裏都不知道,農村人誰吃那玩意。


    小穗穗高興起來,大口大口地吃著飯。


    蘇椒椒被她的樣子逗笑了,一年沒見,小表妹長高了不少,越長越好看,絕對是老陳家的顏值擔當。


    吃完飯,陳桂升和陳桂蘭又在說陳桂昌一家的事,徐月娥提到他們家就來氣:“人家兩個女兒都嫁了城市戶口的合同工,當然看不起我們,我們娟找個養老女婿,他就覺得我們給老陳家丟臉了。”


    說著,徐月娥又對蘇椒椒道:“椒椒,你以後也找個城市戶口的合同工,省得讓你大舅覺得就他們家女兒有本事,咱們兩家的女兒就隻能找上門女婿。”


    “上門女婿怎麽了?”陳桂升不以為然地對陳桂蘭道,“你就一個女兒,你還能讓她嫁出去不成,到時候你也讓椒椒找個上門女婿,咱們有房有店麵,也是好人家。”


    “以後再說吧!”陳桂蘭訕訕笑,她不要求蘇椒椒找上門女婿,隻要能留在膠縣城就行。


    但她知道,她留不住。


    蘇椒椒冷不丁被點了名,很是無語,不管她以後如何,她都會給她媽養老,這跟找不找上門女婿有什麽關係?


    嫁出去的女兒就不養老了?


    “爸,人家椒椒是大學生,跟我不一樣。”陳娟聽了也很無語,她到底是年輕人,思想觀念跟長輩們不一樣,“現在城裏人,大多數都是獨生子女,要是獨生女都找上門女婿,人家獨生子怎麽辦?”


    “咱們又不是城裏人。”陳桂升不覺得他的想法有什麽錯,“椒椒雖然是大學生,但以後還是要迴來的,就咱椒椒這條件,找什麽樣的都能找到。”


    “椒椒你在學校裏沒談個對象?”徐月娥問道,陳桂蘭忙道,“她還上學談什麽對象,沒有。”


    “穗穗,姐姐帶你出去玩。”蘇椒椒領著小穗穗就往外走,本來陳娟是主角,聊著聊著就聊到她身上了,她得趕緊逃離這個氛圍。


    小穗穗跟蘇椒椒不熟,不停地迴頭看陳娟,陳娟隻得拿了外套跟了上來。


    外麵還是挺冷的,蘇椒椒打開車門,讓姐妹倆上了車,說帶她們出去兜兜風。”


    陳娟驚訝地說不出話來:“椒椒,你什麽時候買的車?”


    她來的時候看見樓下停了一輛小轎車,但沒想到是蘇椒椒的。


    陳桂蘭也沒提。


    “買了沒多久。”蘇椒椒沒什麽要隱瞞陳娟的,“我在帝都那邊有兩個店鋪,路上坐公交車不方便,就買車了。”


    “這得多少錢?”陳娟還沉浸在震驚當中,小穗穗更是興奮,這看看,那摸摸,抱著後座上放著的兔子玩偶不鬆手。


    “八萬多點。”蘇椒椒直接把車停到了肯德基門口,“走,咱們進去坐坐。”


    “哎呀,剛吃完飯。”陳娟知道蘇椒椒要給小穗穗買肯德基,不肯去,“哄小孩子的話,你還當真了。”


    “對小孩子可不能不講信用。”蘇椒椒停好車,把小穗穗抱了下來,領著她進了門。


    陳娟隻得跟了進來,店裏溫暖如春,香氣四溢,她從來沒有來過這種地方,有些不知所措。


    蘇椒椒給小穗穗點了一堆薯條漢堡炸雞腿,陳娟想搶著付錢,卻發現她沒帶錢包,蘇椒椒笑了:“你趕緊坐好,我付就行。”


    兩人找了個臨窗的座位坐下來,小穗穗吃得津津有味,一個勁地說好吃,陳娟見她妹妹愛吃,也沒舍得動,說吃不完拿迴去。


    許是換了環境,陳娟再看蘇椒椒,驚覺她變了,一年沒見,她倒是比之前更加好看,也更加成熟了,蘇椒椒見陳娟一個勁地看她,笑道:“你不認識我了?”


    “椒椒,你上著學,還開了兩個鋪子,太辛苦了。”陳娟突然紅了眼圈,“你幫了我那麽多,我卻幫不上你……”


    雖然她在村裏的這個服裝廠,在好多人眼裏隻是小打小鬧,但她覺得村裏人對她都好了許多。


    細算下來,她去年純賺一萬五左右,比在城裏上班收入都要高。


    “哪有,你那些衛衣我也賺錢的。”蘇椒椒被她搞得差點破防,“你們今年再接再厲,爭取再擴大一點規模,把數量搞上去。”


    陳娟那個服裝廠的員工,都是村裏的寶媽。


    人員不穩定,而且還不加班。


    蘇椒椒都不敢給她們換款式,一換款式,她們好幾天都不出成品。


    她們半年的產量都不如人家齊美一條流水線一個月做的多,她都沒指望她們那幫人都幫上她什麽。


    “我知道你在墨城做牛仔褲,在齊美做襯衣,要貨都很急,我很想幫幫你。”陳娟很是過意不去,“你從來沒有對我有什麽要求,我覺得我是不是拖你後腿了……”


    “沒有,你想多了。”蘇椒椒沒想到陳娟跟陳桂蘭一樣心思重,分析給她聽,“牛仔褲多了一道水洗工序,你沒有水洗機,你做不了,襯衣我需要的量大,齊美就能搞定,我沒必要分給你,衛衣沒有輔料,隻有幾個繡花圖案,簡單易操作,最適合你們。”


    “以後你要是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盡管說。”陳娟這才鬆了口氣,“隻要我能做到的,我肯定全力以赴。”


    “好。”蘇椒椒莞爾。


    陳娟一家住到初三就迴去了,初四家裏要招待準女婿,得提前準備,他們非要她們娘倆跟著迴去。


    陳桂蘭和蘇椒椒隻得去了,不去都不行。


    自從蘇椒椒給小穗穗買了肯德基,小穗穗睡覺也要跟她在一起,一會兒看不到姐姐,就到處找。


    蘇椒椒開著車,進了村子,老遠就看見她奶奶徐玉香站在路邊跟鄰居老太太說著什麽,唾沫橫飛,還是那麽有精神。


    徐玉香看見有小轎車從身邊經過,眼睛一直盯著看:“誰家的親戚來了?”


    “我怎麽瞅著像是你家椒椒?”鄰居老太太眼尖,剛好看到蘇椒椒的側臉。


    “不可能,她哪裏會開車!”徐玉香覺得她老眼昏花了,“我家秀梅還不會開車呢,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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