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爺,”劉安左右看了一眼擠坐在他身邊的任舟和劉慎之,滿麵苦色,“您們要不進去歇息一會?外邊風急,再加上塵土飛揚的,未免太不自在了。”


    任舟倚靠在車廂上,微微眯著眼睛,目視前方,悠然答道:“不妨事,裏頭太悶了,在外邊暢快些。”


    “咱離開山莊走了三個多時辰,您也透了三個多時辰的氣,總該好了吧?”


    任舟還沒開口,劉慎之先橫了劉安一眼:“這叫什麽話?我們在這礙你的事了麽?”


    劉安想要點頭,卻又不敢,隻好支吾著答道:“沒,沒,就是有些伸展不開——二位爺能與小的同席而坐,當然是我莫大的福分,隻不過我擔心腳程慢了、耽誤二位爺的要事。”


    劉慎之瞟了任舟一眼,冷哼著答道:“你隻管駕車就行,走得慢些就慢些,反正也沒什麽要緊事。”


    “成,成。”劉安一邊無奈地應和著,一邊把身子向前傾了傾,以便給向後倚著車廂的二人留出充足的餘裕。


    “你想什麽呢?”劉慎之毫不客氣地占據了劉安讓出來的那些空餘,又往任舟那邊靠了些許。


    “沒想什麽。”任舟仍是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匹在劉安的驅使下飛奔的駑馬,“隻是在擔心。”


    “張一塵?”


    任舟遲疑了片刻,點了點頭。


    劉慎之把嘴一咧,露出某種得意的笑意,卻不說話,反而縮迴了身子。


    “你笑什麽?”任舟略顯詫異。


    “也沒笑什麽,不過是為了終於趕在你前邊辦成一件事而頗感開心。”


    任舟聽得雲山霧罩:“什麽意思?”


    “昨晚咱們散場之後,你去找李雄敘舊了,我也沒閑著,而是飛鴿傳書家中,要家人星夜趕奔京城,將冰盤山莊裏的事情報知蔣涵洋。”劉慎之眨了眨眼睛,“如果我所料不差,恐怕蔣涵洋得了消息之後,早已在燕京山周圍布下了天羅地網,專等張一塵返迴時一舉擒獲。”


    任舟抿了抿嘴唇:“如果他真按著你的想法做了,恐怕又是一場無用功。”


    劉慎之的笑容一僵:“什麽意思?”


    “就是說,張一塵絕無可能再返迴燕京山上了。”任舟打了個嗬欠,顯得有些意興闌珊,“他做起事來一向小心謹慎、謀定後動。先前他明知我們要趕去赴宴,卻還是在冰盤山莊中露出行藏,想來便是提早做好了準備、不怕我們向蔣涵洋報信,更不怕蔣涵洋的追剿。”


    劉慎之不服氣地反駁道:“或許是孤注一擲也說不定。”


    “如果他單單隻是‘北方綠林道總龍頭’的話,確有這樣的可能。”任舟輕撇了一下嘴巴,“但是他身後還有那個勞什子的‘子正’,便意味著他仍有退路。一時之敗,想來於他而言還遠未到山窮水盡、萬劫不複的境地,當然也就不會冒著奇險再迴到燕京山上——甚至會否迴北方猶未可知。畢竟他在關外還有參幫這麽一股勢力,即使不能像夜梟那樣驅策,但要藏身的話也不會太難。”


    “陰魂不散,死而不僵。”劉慎之咂了咂嘴吧,“那麽你現在是擔心那個‘子正’多些了?”


    “算是吧?”


    “算是?”劉慎之一怔,“那還有別的什麽東西叫你憂心?”


    任舟麵色古怪地看了劉慎之一眼,沒有答話,隻是幽幽地歎了口氣。


    思忖片刻之後,劉慎之的表情由詫異轉為狐疑,摩挲了兩下胡子,他又重新靠向了任舟,甚至比先前挨得更要近一些,然後附在任舟耳邊輕聲問道:“我女兒?”


    任舟的眼皮猛地一跳:“什麽意思?”


    他的這種反應倒好像正合劉慎之的預料一樣。於是,後者露出了一抹微笑,隔著簾子、向車廂內掃了一眼之後,輕輕拍了拍任舟的肩膀,將聲音又壓低了一些:“沒關係,年輕人難免為情愛所困,進退兩難、舉步維艱,這亦是常事。我雖是瓊兒的父親,但和你的交情——無論是因為許沉還是因為你自己——都算得上深厚,所以我也不會為難你。這件事全憑你自己決斷就是了,不必顧忌我的麵子。”


    任舟斜眼看著劉慎之,一時沒有答話。


    “你這是什麽意思?”劉慎之蹙起眉頭。


    “沒什麽。”任舟又把頭轉了迴去,“下次你再到京城的時候,如果我也在的話,你一定要來找我,我請你和一碗羊湯。”


    “那位楊老板的羊湯?我上次喝過一迴,味道確實不錯。”


    “不,要緊的不是喝湯,而是說話。”任舟的表情十分認真,“你們一定有很多話可聊。”


    “為什麽?”劉慎之不解其意。


    “因為你們同樣掌握著一門絕學,正可互相印證、一較高下。”


    “絕學?”劉慎之一愣,坐直了身子,低下頭、仔細瞧了瞧自己的周身上下,又歪著腦袋迴憶了片刻,“那位楊老板看起來平平無奇、全不通武藝,不像是會什麽絕學的樣子。”


    “那你是看走眼了,他不但身負絕學,而且他在那門絕學上的造詣可謂獨步天下,就我所知,少有對手。”


    頓了頓之後,任舟又補充道:“或許你可以算一個。”


    “我越聽越糊塗了。”劉慎之以手指輕輕地摩擦著腦門,“那是什麽絕學?”


    “自說自話。”


    話音未落,車廂內外同時傳出了一聲輕笑。


    劉慎之則是略帶尷尬地輕咳了一聲,扁了扁嘴,又狠狠地剜了劉安一眼。


    後者自知失態,趕忙扳了扳臉色,喬出一副心無旁騖、目不斜視的樣子。


    劉慎之雖然能嚇得住劉安,卻對唐象瑤毫無辦法,隻好假作不聞,不甘心地追問任舟:“那你幹嘛以那種眼神看我?”


    “我以為你能想得到。”


    劉慎之這迴倒是機靈了許多:“你在擔心那個將張一塵救走的人?”


    任舟收起嬉笑之色,沉默著點了點頭。


    “你覺得,如果我們聯手的話,能否有一戰之力?”


    任舟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上下打量了劉慎之一番,後者在審視的目光中不自覺地挺了挺胸膛。


    在思考良久之後,任舟給出了自己的答案:“不一定。”


    “不一定?”劉慎之的眉毛擰起來了,“他是否真有那麽可怕?是不是你太過謹小慎微了?”


    “他或許沒有那麽可怕,但我們很難得到以二對一的機會。”任舟解釋道,“他的身邊還有張一塵,更不必提還可能有其他的、我們還不知道的高手。”


    “這……”


    叫任舟這麽一說,劉慎之的信心也有些受挫了。


    “二位爺……”


    正在二人為了此事而大感躊躇憂慮的時候,劉安忽然小心翼翼地開口了。


    “怎麽?”劉慎之眼皮也不抬一下。


    “時候不早了,晚間風寒,我隱約瞧見前邊好像有幡旗飄揚,像是個驛館,要不咱們一會就在那休息一夜?”


    聞言,劉慎之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天色,又抬眼望了望,最終同意了劉安的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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