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掌櫃第四十九次歎氣時,恭德順終於忍不住說出了自己想了許久的完美計劃。


    可董駿欽一聽當場反對,說什麽也不幹。


    恭德順:“男扮女裝確實是委屈你了。但是西關的檢查有多嚴你也是知道的。不能使用法術,出關的貨每一箱都要打開查驗,連出關的人也是每人一塊通關牌,集體列單都不行。唯一能鑽空子的隻有軍『妓』。”


    男扮女裝忍忍也就算了,這軍『妓』……董駿欽去過部隊,見過軍『妓』。且不談她們的打扮,光是一路上被各種男人揩油還得賣笑,這實在是……


    倒是阿律,她還從沒見過軍『妓』,一時好奇,不僅自己點頭還勸起了董駿欽:“但凡成大事者,都得忍一時之屈。不就是少穿幾件衣服嘛,能和你們重草堂的百年大業比嗎!還是你有更好的法子?沒有就試試嘛,大不了被調戲幾句,『摸』兩下,你一個男的難道還害怕葷話聽多了嫁不出去?”


    董駿欽汗顏,可是一時也確實沒有更好的法子。隻好反駁道:“我是不會嫁不出去,那你呢?”


    阿律聳聳肩。董駿欽想她八成又要說“反正身體不是我的”,於是不等她開口便語氣強硬道:“那她能不能打扮成我的侍女?”


    韓掌櫃憋笑道:“侍女?哪個軍『妓』還有侍女的?這樣吧,我們也別在這裏瞎琢磨了。等天『色』晚一些,我帶你們去見識一下。沒你想的那麽下流。”


    下流?董駿欽汗顏,他怎麽下流了?


    可當四人來到軍『妓』所在的地方時,董駿欽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想的太下流。


    這屋裏一共六七個姑娘,並非他以為的穿著暴『露』濃妝豔抹。恰恰相反,她們一個個睜著冷漠到木訥的眼睛,和旁人無異甚至素到不行的衣衫把人包裹的嚴嚴實實。與其說軍『妓』,更像是逃難來的難民。


    依照中原的律法規定,軍隊不允許招女子入營,一來是怕帶壞風氣,二來是怕情欲壞事,三來是怕染病。可是西陲這地方,自從皇甫一族被滅後,原本就艱難的條件更是因無人照拂而愈發惡劣。


    而邊關把守的人和關外巡查的軍隊又在同一編製下。今天是守衛明日很可能就要出關。麵對漫天飛沙,看不到頭的荒漠,永遠不夠的吃喝還有隨時都可能取你『性』命的天災人禍,比起身體上的欲望,軍『妓』對他們來說更多是一種對恐懼和絕望的發泄。也就是因此才有了韓掌櫃說的,隻有軍『妓』能鑽空子。


    韓掌櫃和屋裏一個年長的女子低語了幾句,董駿欽看見他給女子塞了點錢。等他們說完,中年女子又和另外幾個年輕姑娘說了什麽。她們聽言,眼神微微亮起,隨後,韓掌櫃示意董駿欽和一個年輕姑娘到裏間。


    董駿欽狐疑地跟著進去。可是門剛關上,那一個姑娘便褪去了外衫,隨後是中衣,一步一脫地朝他靠近。


    董駿欽:”姑娘,你誤會了,我不是來......你!”


    解釋的話還沒說完,姑娘已經脫得隻剩個肚兜。董駿欽見狀,自然是低下眼慌忙背過身。可是姑娘膽大,他剛一轉身就感覺一雙手『摸』上他的背,開始替他寬衣解帶。想奪門而出卻怎麽也打不開這門。


    不能使法術,還真是諸多不便。


    無奈之下,董駿欽死死抱住自己的外衫。


    這姑娘也是個倔脾氣,手扣上他的衣領,使勁往兩邊伸。兩人就這般拉扯了一會兒,門外突然傳來阿律的聲音:“你怎麽這麽久啊?衣服換好沒?”


    什麽?董駿欽愣了一下,而背後的姑娘趁機扒掉了他的外衫。


    阿律不知道董駿欽在裏頭搞什麽鬼,難不成是看上那個姑娘了?不可能吧......總不會是可憐人家,所以......哎呀,煩死了!還是進去看看。


    於是阿律找來那個中年女子給她開了門。


    可是二人一看屋裏的情勢,疑『惑』道:“你怎麽一件都沒換啊?”


    董駿欽解釋了一下,阿律扶額:“你當自己是絕世美男啊,還強行要和你......人家就是給你換個衣服!”


    再看阿律,她身上穿的正是方才屋裏另一個姑娘的素衣。


    董駿欽尷尬,迴頭和那姑娘道:“姑娘抱歉,是我誤會了。不過你怎麽也不和我說一聲?”


    阿律:“說什麽說,她們都是啞巴。”


    啞巴?董駿欽詫異,再看向那位姑娘,隻見她張開嘴,裏麵沒有舌頭。


    董駿欽心裏一緊,這不是天生殘缺,而是被人割掉了舌頭。太殘忍了!


    中年女子見他麵『色』難看,解釋道:“她們都是西陲這一帶因世家之『亂』獲罪的罪奴家的女兒。拔了她們的舌頭,送去軍營,就不怕她們『亂』叫或是逃跑了。”


    董駿欽蹙眉。剛進來時他還隻是可憐她們走錯了路,可是現在聽到這個,心裏才真正泛起同情。


    中年女子看在眼裏,輕聲道:“她們的兄弟,一出生就全部被燒死了。能活下來的,隻有女孩子。”


    董駿欽:“為何?就算是兒子也沒必要趕盡殺絕吧?”


    中年女子:“你們不知道,世家之『亂』結束後,官府發現那些跟著皇甫礫的人,他們在修煉邪術後生下來的孩子天生帶邪。女孩子還好些,隻要不說話就沒事。但是男孩子,邪氣相當重,而且非常不好控製。一些四五歲的小兒就能弄死一個大人。所以當時官府的辦法就是寧可全部錯殺也絕對不能錯放一個。”


    董駿欽心裏咯噔一下,在修煉邪術之後生下來的孩子自帶邪氣,若是男子,邪氣還相當重。


    這不就是穆擒風麽?而且,這自帶邪氣算是怎麽迴事?難道是遺傳?會遺傳?!


    若她沒有騙人,那無怪穆擒風的爹娘都是人,他卻有半身魔氣了。但是,從來沒聽說過邪魔之氣能遺傳的啊!


    阿律顯然也想到這點,二人麵麵相覷,各自大驚。不行,他們得盡快和穆擒風會合。


    二人換上衣服,那姑娘又給董駿欽稍稍打扮了一下。


    韓掌櫃見到美人出來時,不禁道:“這男人打扮起來,比女人還好看。可千萬不能被那幾個豺狼虎豹見著了,否則我們的小公子清譽不保。”


    董駿欽心裏有事,沒空和韓掌櫃扯皮。四人計劃一番,起身朝關口去。


    因為是運送軍『妓』,二人和韓掌櫃坐上了馬車。


    路上,阿律有些不放心,她問韓掌櫃:“你確定那些人不會出賣我們?”


    韓掌櫃搖頭:“她們最恨的就是官府和軍營,不管再習慣,心裏總是恨的。今天你們代她們出城,又給了銀子,這對那些姑娘來說是天大的恩。她們不會恩將仇報。”


    阿律:“可是萬一軍營的人迴報說沒有看到軍『妓』呢?”


    韓掌櫃深吸一口氣:“西陲一帶的軍『妓』有很多,不止她們,關外也有。等你們順利離開禁法陣的範圍,我們會在關外找幾個陌生麵孔冒充今晚從關內出去的姑娘。”


    “啊?那我們豈不是......”阿律想到剛才沒有舌頭的嘴,還有她們麻木的臉,心裏不忍。不,不是不忍,而是不安。


    韓掌櫃歎氣:“姑娘,這個世道就是這樣的,要想成事必須有犧牲。要麽犧牲你自己,要麽就犧牲別人。你選哪個?”


    阿律低語:“這哪算犧牲,根本就是被人當牲畜。”


    阿律的話有些重,但是韓掌櫃聽了卻哈哈大笑起來。隻是很快他就沉下臉道:“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隻有拿刀的才是人,其他的可不就是牲畜麽?”


    董駿欽心寒地聽著他們的對話,眼神淩厲地望著外頭的荒地。漸漸,一排黃土砌成的邊防城牆出現在眼前。


    人頭又開始增加,韓掌櫃瞄了一眼道:“看來你們弄出的動靜不小啊,新增這麽多守衛。”


    言下之意,官府、軍營還有長生台已經發現他們沒有向內陸走,所以就等著他們到關口,來個甕中捉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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