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見全神貫注應戰,自從武功大成以來,首次麵對強敵。


    他把邵百強當作練武的靶子,各種招式層出不窮,打到興處,酣暢淋漓,舉手投足間說不出的爽意。


    身體如影隨形,似蛇似鶴,唿唿兩拳,卻是形意拳。


    邵百強連用“風吹葉落”、“飛花逐水”、“月下葉飛”三招,才擋住兩拳。


    劉敏喝道:“第十六招過”。


    兩人鬥得越來越猛,越來越狠,都使出最拿手的招數。紫霄宮院內狂風大作,唿喝、劈啪…拳腳相交之聲不絕於耳。


    時間一長,邵百強招架不住了。


    畢竟年齡已高,氣力不濟。


    暗想,“我練了40年內功,江湖罕逢敵手,何不用內功試一下?”


    昆侖派的“天虹”內功因為修煉方法奇特,在江湖上很出名,邵百強得昆侖老祖真傳,一向自詡內功深厚。


    於是拳法一變,接連使用“落葉掌”直擊楊見胸口。


    楊見看出邵百強用意,心中冷笑:“你個老道想拚內功,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我!”


    邵百強一招“排山倒海”推向楊見胸口,楊見不避不閃,大喝一聲:“開!”


    兩對手掌撞在一起。


    “砰”一聲巨響。


    楊見退一步,邵百強卻噔噔噔連退三步。雙手似乎擊在堅硬無比的鐵牆上,所用力氣全部反彈到自己身上,胸腹之間氣血翻湧。


    不敵楊見,已然受了內傷。


    這才知道自己判斷錯誤,對手內功遠在自己之上,而且掌上帶電,接觸一瞬間,全身又痛又麻,血液幾乎凝固。


    劉敏在台階上大喊:“第十八招過,”


    …


    拳腳不如對方,


    內功不如對方,


    此刻,邵百強知道兩人差距太遠,心中悔恨,自知無法幸免,但仍然不甘心就此認輸。


    他勉強提一口真氣,使出“落葉九掌”最後一招“霞照落葉”。


    縱身空中,雙掌以泰山壓頂之勢擊向楊見頭頂,身體之力加下墜之勢,至少千斤以上。


    掌力帶風,吹的楊見頭發亂舞。


    觀戰眾人忍不住唿吸一滯。


    來勢洶洶。


    楊見卻不閃避。


    他存心要試一試自己的五雷天心掌到底有多深的內涵。


    陽光照耀下,


    楊見牢牢紮穩馬步,雙手向天,“五雷天心掌”第六招“旱地驚雷”迎接重擊。


    眾人隻覺的眼前一黑,腳下晃動,麵前空氣劇烈波動,耳鼓震的生疼。


    一個黑影倒飛出去,是邵百強被楊見震飛。


    半空中噴出一口鮮血,落在兩丈開外的花叢中,壓折了不少四季青灌木。


    如果沒有植物減輕下墜之力,邵百強傷勢更重。


    楊見紋絲不動,他承受的力量全部順著腳歸於大地,胳膊略受輕傷,並無大礙。


    邵百強倒地不起,這場架勝負已分,不用再打了。


    劉敏喊道:“正好十九招,沒過二十招之數,老賊,你也有今天!”


    狂喜之下,忍不住流下眼淚。


    她執意跟著楊見上紫霄宮,就是為親眼目睹殺母仇人一敗塗地,甚至被殺,現在終於如願以償,大仇得報,喜極而泣。


    母親去世時,她年僅五歲,記憶中,母親的長相十分模糊,隻是聽爸爸描述,在腦海中勾勒出輪廓。


    懂事的時候,父親告訴他,邵百強是殺害母親的兇手,仇恨的種子,從此植根於小小腦海裏。


    隨著年齡增長,無時或忘。


    今天親眼看到邵百強滿身鮮血,狼狽不堪,心中痛快無比。


    寧百濤亦有同樣感覺。


    二十年前,紫霄宮外,上官百萍替他擋住邵百強的殺招,也是口吐鮮血,他抱著妻子一路飛奔,當日的恥辱,終於得到洗刷。


    看著邵百強蜷縮在地,他暢快極了。


    走到邵百強跟前,說道:


    “邵師兄,二十年了,你也體會到當年我的苦楚?道家不講因果,不說報應,但是大道無形,承負之重,來來去去,欠下的債總是要還!”


    邵百強右手扶著一棵樹木,勉強站起來,艱難的唿吸兩口,恨恨說:“寧百濤,怪我心慈手軟,沒聽師弟的話,斬草除根,讓你今日得逞。”


    “你要做昆侖派掌門,盡管拿去。”


    寧百濤哈哈大笑,笑完之後滿是鄙夷的說:


    “你總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生怕我搶你的位置,我真不知道師父怎麽看上你!”


    “當年,你乾清門信徒不足三千人,我坤寧門卻有三萬之眾,我一聲令下,風起雲湧,不比掌門更威風?況且如果想做掌門,能等到今天?”


    寧百濤想起往事,喃喃說道,


    “那時,我隻想經營好我的公司,管理好坤寧門,與萍兒廝守一生,根本不想出家做什麽掌門,是你名利心重,走火入魔…”


    寧百濤言語越來越重,


    “你為一己之私殘害同門,德行有虧,如何能配稱掌門之尊?談何壯大昆侖香火?邵師兄,你害死萍兒,許多年來,午夜夢迴可曾有過絲毫內疚?”


    寧百濤一字一句,好似鼓槌敲在邵百強心上,被壓抑塵封多年的心結,驀然湧上心頭。


    當年,師兄弟在紫霄宮因為鬥嘴大打出手,他並非想置師弟寧百濤、師妹上官百萍於死地,可是在氣頭上一時失手,難以挽迴…


    二十多年來,夜深人靜或一個人獨處想起此事,他常常懊悔不已,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人死也無法複生,隻能一條道走到黑。


    他性格極其強硬,不肯承認錯誤,隻是低聲說:


    “我也活夠了,你要報仇,不必囉嗦,快些動手!”


    說完閉上眼睛。


    寧百濤倒背雙手紋絲不動,


    “我沒你那麽冷血,不會取你性命,”他扭頭看著靠牆而坐的徐百威,“你們兩個,武功已失,自生自滅吧!”


    今天之前,他還咬牙切齒的要邵、徐兩人血債血償,事到臨頭,卻改變了主意。


    說完最後的話,寧百濤轉身離開。


    走出幾步,他忽然感覺,了結一段恩怨,放過一個人,要比殺了他,更覺得輕鬆和自在。


    原來,世間的一切恩怨情仇,存在於外,牽扯於內,都是問道的障礙,更是心靈負擔。


    放過別人的同時,也等於放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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