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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不爭坐上了長途公共汽車,但並不是去往省會烏達的,而是吉滿和烏達之間的一個小縣城——餘浪。


    他到了吉滿長途汽車站才知道,在他失去知覺的幾天裏,不但出現了不可思議的揚沙,還發生過一場地震。


    地震的級別不高,具體多少,因為通訊斷絕,電話、網絡和廣播電視都沒有信號,到現在也沒有官方的權威發布,老百姓肯定說不清,但地震造成的破壞清晰地存在,吉滿城的人都感覺到了山搖地動,烏其拉山脈多處發生山體滑坡,吉滿通往烏達的必經之路上的一座跨江公路大橋扭曲下沉。


    那座公路橋在五年前的地震中受損嚴重,地震後近一年才恢複使用,這次地震,那座橋又被波及,汽車站的工作人員說,大橋恢複通車至少需兩個月,所以,吉滿直達省城的班車全部被取消,往省城方向的車都隻到烏拉江邊的餘浪縣臨江鎮。


    聽到這個消息,衛不爭心裏不好的預感越發強烈,他沒有絲毫猶豫,就上了前往餘浪縣的車。


    五年前那次全球大災難中,中州一帶發生的是水火兩重天,先是長達三周的大暴雨,暴雨形成洪水,無數房屋在洪水中倒塌。


    暴雨停歇後,是長達三個月的高溫幹旱,衛不爭艱難輾轉迴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十月上旬,爺爺正頂著47°的高溫排隊領水,在那之前,爺爺說他所知道的中州的最高溫度是39°。


    衛不爭家所在的玉朵村,在那次災難中有七十多人死亡,占全村總人口的十分之一,一半死於洪水,一半死於因高溫誘發的各種疾病,而後者死的全都是上了年紀的老人。


    如果烏紮省現在出現的這種詭異天氣是又一次全球大災難的開始,那他必須盡快趕迴爺爺奶奶身邊。


    在死亡麵前,其他所有的東西都不再重要,如果死亡不可避免,衛不爭希望自己能和這個世界上唯二愛他的人死在一起,這樣,也許下個輪迴他就不會像今生這樣孤單。


    “咣……嗵。”


    “啊……,啊……,撞車啦撞車啦,前邊撞車啦——”


    一聲巨響和接踵而至的大叫把衛不爭從思緒裏拉出,他們坐的車已經停了,車上的乘客全都拉開車窗往外看。


    衛不爭身邊的小夥子也在催他:“快看看快看看,出什麽事了?”


    衛不爭拉開車窗探出上身,發現是前麵兩輛車追尾,後麵那輛寶馬可能車速太快,把前麵的車撞得失去了控製,衝向路邊,正好撞在一根電線杆上。


    然後不知發生了什麽情況,寶馬車幾乎是並排地和被追尾的紅色小轎車擠在一起,紅色小轎車被夾在寶馬和電線杆之間。


    司機和大多數乘客都下去看情況,衛不爭正打算也跟著下去,就聽有人喊:“哎呀,線杆斷了,快跑,砸下來了砸下來了……”


    這人話音未落,就聽見叮咚哐當一陣響,那根被撞的線杆從下麵三分之一處斷開,上麵的部分橫著砸向公路方向。


    對麵一輛黑色轎車的司機狂摁喇叭倒車,後麵的車來不及後退,被前麵的車屁股撞在前臉上,黑色轎車險險避過砸下的線杆。


    而折斷的線杆在撞到路麵時,碎成了一塊塊不規則的成人拳頭大小的水泥疙瘩,裏麵的鋼筋也斷成一截一截的,散碎的水泥塊灑落一片。


    謾罵聲紛紛響起:“他媽的,供電局那麽有錢,幾根線杆還要做成豆腐渣工程。”


    “誰手機電量足,拍下來拍下來,等有電了給他發到網上去,讓上頭查死供電局那幫貪官汙吏。”


    ……


    不寬的省級公路,兩邊都有車禍發生,衛不爭他們的車肯定是走不了了。


    他跟著人流下了車。


    罪魁禍首的寶馬車已經被團團圍住,對麵被迫反向追尾的兩個司機和被堵在後麵的司機們都在破口大罵寶馬車的司機。


    衛不爭跳下車就跑向了被追尾的那輛車,這輛紅色的mini小轎車,比撞它的寶馬損壞嚴重得多。


    他從圍觀的人群縫隙中看到,車裏好像隻有一個年輕的女司機,因為沒有係安全帶,傷的很厲害,已經昏迷過去了。


    衛不爭想打120,手碰到機殼才想起來現在什麽信號都沒有,旁邊和他一樣想報警的人也都是這種情況。


    追尾車的後排座下來一個三十多歲穿旗袍的漂亮女子和一個五歲左右的小男孩,旗袍女子滿臉驚慌,下了車就衝圍觀的人群求救:“麻煩各位幫幫忙,把車拉開,我愛人被埋在氣囊裏了。”


    衛不爭把後背上的大旅行包卸下來,放在腳邊,對高大壯實的公共汽車司機和自己同坐的年輕人說:“先把這輛寶馬推開,把前麵那輛車裏的人弄出來。”


    埋在氣囊裏就是難受點,死不了人,女司機可是隨時有生命危險。


    好幾個聲音同時響起:“交警還沒來,咱們給拉開,萬一到時候責任劃分不合適,那就幫忙幫出毛病來了。”


    旗袍女子趕忙說:“不會不會,我不會,我會跟警察說,是我們撞了別人,我們全責,你們要是害怕,我可以再說一遍,你們用視頻錄下來。”


    話說到這裏,旁邊的人也不是鐵石心腸,公共汽車司機、同坐的小夥子、衛不爭還有其他車上下來的男人們一起動手,把寶馬車硬給抬出了一米多遠。


    有兩個男人去幫旗袍女子救她丈夫,衛不爭和一群人來救被追尾車裏的女子。


    小轎車比較薄皮,變了型的門被公共車司機用力一扥,就掉了下來,司機又很有經驗地慢慢把車座往後放,讓女子慢慢靠在座位上。


    有人問:“有對附近熟悉的人嗎?知道最近的醫院在哪兒嗎?”


    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子迴答:“我哥已經騎摩托車去鄉裏的衛生院叫人了。”


    衛不爭鬆了口氣,正想過去拎起自己的包迴車上,後邊忽然響起男人和女人的驚叫。


    “我操,這是什麽呀?”


    “林成,林成,林成你怎麽了?”旗袍女子大聲地哭叫起來。


    “啊,媽媽,爸爸怎麽了……”小男孩抱著女子的腿大哭。


    衛不爭疑惑地往那邊看,然後,他看到了……一具僵屍?


    被拉出來的寶馬車司機被幫忙的男子驚慌中推了出去,他順著被推的力道靠在了車上,然後緩緩滑下,最後成為伸著腿靠著車坐的姿勢,他兩頰凹陷,皮膚青黑,兩隻眼睛沒有焦距,頭微微歪著,茫然地看向遠方。


    他露在外麵的脖子和手都是青黑色的,而且肌肉好像已經萎縮了,他看起來沒有影視中的僵屍那麽瘦成一具骷髏,但也明顯不是正常人的肌肉皮膚了,有點像快速風幹的臘肉,隻是顏色不對。


    圍觀的人“轟”地一聲就散開了。


    有人一邊往遠處狂奔一邊瘋狂地大叫:“喪屍,喪屍,會吃人的喪屍,他咬了誰誰就會變成跟他一樣的喪屍。”


    “不會吧?他連動都不會動呀。”一個扶著自行車、上了年紀的男人有點懷疑地說。


    “啊——,啊——”又是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突然炸響。


    衛不爭扭頭。


    一個頭發染成接近白色的黃色、口紅畫的特別誇張的女孩子一邊往後退,一邊指著剛剛幫忙把僵屍男寶馬車司機拉出來的兩個男子中的一個尖叫:“他他他,他的臉也青了,青了,啊媽呀——”


    女孩子尖叫著衝向了衛不爭他們剛剛過來的路上,頭也不迴地一邊尖叫一邊往遠處狂奔。


    衛不爭看向那個男子。


    那個男子的臉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青變瘦,他好像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茫然地看著驚恐地瞪著他的人們:“啊,我,我,我怎麽了?”


    他的聲音嘶啞幹澀,好像是從層層的粗砂布中擠出來的。


    剛剛隻是散開幾米的人群尖叫著奔向四麵八方,對麵被迫追尾的兩輛車的司機也不再扯皮,招唿著家人上了車,迅速調轉車頭向南,風馳電掣,唿嘯而去。


    衛不爭他們公交車上的乘客也都大叫著往車上逃,司機對著還沒上車的人狂吼:“快點快點,再不上我就走了啊。”


    衛不爭拎著包,被裹挾著上了車。


    絕望地抱著僵屍男人大哭的漂亮女子和孩子、臉色慘白還在昏迷中的女司機和茫然地看著他們遠去的正在僵屍化的熱心男人,一點一點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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